玲瓏氣唿唿的,迴頭見禹司鳳坐在一旁,便朝他抱怨:“你還笑!就是說離澤宮吶!盡出怪人!”


    禹司鳳笑道:“宮裏規矩如此,不可隨便與女子接觸。何況,你問了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對簪花大會也沒什麽用。真正有用的消息,人家怎會告訴你。”


    玲瓏揮了揮手裏的小冊子,哼道:“怎麽沒用!這就看各人的本事了。人家擅長什麽兵器招式,我都問到了哦!”說到這裏,她眼珠忽然一轉,笑嘻嘻地望著禹司鳳,道:“你也算離澤宮的人嘛!來來來,透露一點消息怎麽樣?”


    禹司鳳哭笑不得,隻得說道:“具體參加的人是誰我不清楚。不過離澤宮擅長輕身功夫,招式上比較詭異,往往出其不意。若是想贏他們,在劍招上多加力,以剛猛的路子去克,想必會有效果。”


    玲瓏見他說了半天都是廢話,但此人一向難纏,問再多他打定主意不說,那問到死他也不會說的,隻得放棄了。


    鑑於今年軒轅派沒來,其他各派合適年紀的弟子雖然多,但本領好的卻很少,最後各派首要人物隻能商議著將人數減少,每派出十人,從以往的六十人減成了四十人。如此一來,日程安排便不像以前那麽緊湊,更能騰得出時間來觀戰,好好觀察各派弟子的潛力。


    明日一早簪花大會第一場比試便要開始,他們這四人中,隻有璿璣要參加。本來有鍾敏言的名字,不過他如今不算少陽派的弟子了,於是名字自動被勾掉。


    雖說參加的人是璿璣,但最緊張的人卻是玲瓏,一整晚都在絮絮叨叨,怕她輸,怕她被人打傷,恨不得自己帶她上場。璿璣聽得快睡著,一個勁點頭,點得頭昏。


    好容易等她嘮叨累了,迴去睡覺,璿璣這才舒一口氣,正要梳洗一番上床休息,忽聽有人敲門。她以為玲瓏又要過來說些什麽情報,頭足足大了三倍,不情不願地蹭過去開門,卻見褚磊站在門外。


    “爹爹?”璿璣呆了一下,急忙閃身,“爹爹請進。”


    褚磊搖了搖頭,道:“不進去了,就交代幾句話,你也早些休息。雖說大會規則允許使用靈獸,但你的靈獸委實驚人,希望你不要用他。否則容易造成傷亡。”


    璿璣急忙答應,“好的。我本來也沒打算讓騰蛇上場,他根本也不會幫我忙。”他隻會扯後腿罷了。


    褚磊又道:“璿璣,你這孩子……先前我從來不知你有這許多特異之處,不但能用崩玉,還能收了騰蛇做靈獸。如今你的眼界應當已經不在簪花大會這一塊,我這次來,並不是勸你全力而為。你須得先明白,簪花大會不是生死相搏的打鬥,隻是切磋功力的比試。我希望你量力而為,不要因為一時衝動鑄下大錯。”


    原來他是怕璿璣好勝心強,遇到抵死不認輸的對手,會下狠招。譬如上次的烏童,也是因為使用了被禁止的仙術,結果成了眾矢之的。


    璿璣本來以為他是過來說教的,沒想到他居然勸自己不要下狠招,愣了半天才道:“這……爹爹你放心。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褚磊點了點頭,隔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柔聲道:“上迴簪花大會,你還是個小孩兒。爹爹真的沒想到,最早成才的居然是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讓人頭疼的行徑嗎?”


    璿璣臉上一紅,低聲道:“小時候的事情,爹你還提來幹嘛。成才兩個字,我還不敢當。”


    褚磊嘆了一聲,背過手,走了兩步,沉聲道:“璿璣,我在你娘生你和玲瓏的前夜,做了個夢。依稀是有個神人拿著寶珠拋擲過來,我見那寶珠璀璨美麗,圓潤可愛,心中大喜。醒來之後,你和玲瓏就出生了。因此我一直以為你二人之一必然將來有所為,不是普通人物。你小時候過於憊懶,讓人頭疼。玲瓏卻好學激進,不瞞你說,我和你娘一直以為玲瓏會是成才的,於是從小難免對她多些愛護,忽略了你。你……心中可曾怨過爹爹和娘親?”


    璿璣輕道:“如果說沒有怨過,爹爹一定以為我作態。然而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嗬嗬,對這件事好像沒什麽想法。爹你會不會又覺得我漫不經心?”


    褚磊嘆了一聲,道:“大凡聰明之極的人,總有乖僻之處。和陽曾這般告誡我,我卻是到了近幾年才漸漸明白過來。璿璣,你……可曾覺得自己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璿璣大吃一驚,還當他知道了自己的前世身份,一時間心頭大亂。如果他們都知道了,會不會排斥她?將她當作怪物?從此就生分了,再也不理她?


    褚磊又道:“我見你將崩玉用的得心應手,還收服了神獸,想必有什麽過人之處。爹爹雖然是看著你長大的,對你這方麵居然一點也不了解。”


    他迴頭,見璿璣臉色青白交錯,半晌,她才顫聲道:“我……我沒什麽不同啊……和大家一樣……”


    褚磊笑道:“你這孩子,有什麽事還要瞞著爹爹嗎?”


    璿璣急道:“沒有!真的沒有什麽不同!”


    褚磊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溫言道:“罷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抽號,不要耽誤了。”他轉身慢慢走遠,璿璣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抱著腦袋一頓猛抓。他這樣問了,她還怎麽能睡著?!完蛋!爹爹是不是發現什麽了?她不該把騰蛇帶來嗎?還是不該用崩玉?


    她雜七雜八想了一夜,直到窗外微微露出晨曦,才累極睡去,沒睡一會,就被興奮的玲瓏推著起來梳洗,紅著眼睛暈暈忽忽去抽號。


    演武場早已站滿了人,東方清奇終於撤銷閑雜人等不得隨意上島的命令,令弟子們將來訪的客人一一將名字和門派記下,分批帶上浮玉島。故而不到大會正式開始,演武場上已經是人滿為患。


    老規矩,東方清奇朗聲說了一串場麵話,緊跟著四角的夔皮大鼓咚咚敲起,四十名參賽弟子開始從匣子裏抽號,然後去容穀主那裏登記號數。


    璿璣忍住打嗬欠的衝動,抽了一張紙出來,翻開一看:“丁卯。”她將紙片遞給楚影紅,她看了看,確認無誤,這才讓容穀主記在冊子上。楚影紅見璿璣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十分疲憊的樣子,不由輕道:“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璿璣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身後一人低聲道:“丙寅。”


    簪花大會第一次比試都是按照號數順著排下來的,甲子和乙醜比試,丙寅和丁卯比試,以下依次。璿璣一聽自己的對手出現了,下意識地迴頭看,卻見一抹藍衫,那人長身玉立,居然是大師兄杜敏行。


    “啊,大師兄!”璿璣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鬱悶,怎麽第一場就和自己人幹上了?那她到底要不要贏他呢?還是不要放出三昧真火,讓著他,助他贏了第一場?


    杜敏行迴頭對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的對手居然是小師妹,真是想不到。”


    璿璣喃喃道:“大師兄承讓……你、你可別真讓我啊。”


    這話說得甚是孩子氣,周圍眾人都笑了起來。杜敏行也笑道:“比武場上無親疏,小師妹也不要相讓。”說著像以前一樣,在她腦袋上輕輕拍拍,轉身便走了。


    璿璣忍不住追上去,輕道:“大師兄,你最近怎麽不理我了?我做了什麽事讓你不開心嗎?”


    杜敏行低頭微微一笑,柔聲道:“怎麽會。大師兄剛剛出關,你也剛剛迴少陽峰,沒機會碰上罷了。”說罷,他忽然轉頭,朝後麵那巨大的木樓上看去。人群裏,禹司鳳相當顯眼,豐神俊秀的模樣,讓許多女子為之臉紅。他卻隻笑吟吟地看著璿璣一人。杜敏行垂下眼睫,道:“你長大了,也不需要大師兄像小時候一樣照顧你。自有更好的人來為你擔憂。”


    這話說得甚是玄妙,璿璣不知該怎麽接口,隻能眼怔怔看著他走遠。


    木樓上,玲瓏大聲叫道:“璿璣!上啊!我們給你鼓氣!不要輸!”璿璣迴頭對他們招了招手,忽聽點睛穀恆鬆長老朗聲道:“簪花大會開始。甲子,乙醜,去東方擂台。丙寅,丁卯,去西方擂台……”


    璿璣一聽報到自己,立即抖擻精神,禦劍而起,閃電一般,眨眼就升到了西邊那個巨大的石柱上。杜敏行早已站在對麵,旁邊的則是點判本次比試的點睛穀宋長老。


    巨大的石台高有百丈,雲霧就瀰漫在頭頂,仿佛伸手就可採擷。璿璣的頭發和衣服被風吹得扭曲翻轉,獵獵作響,靠在高台邊緣,像一朵隨風舞動的蓮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那種柔怯嬌美的模樣,像針一樣刺進杜敏行眼裏。他終於禁不得,默然垂頭,心中百般滋味,她小時候的情景,一幕幕,從腦海裏流過。隻有那麽一瞬間,他疏忽了她,誰知從此就徹底失去了她,什麽也迴不去。那個拉著自己袖子撒嬌,軟綿綿叫自己大師兄的女孩子,他真正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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