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司鳳忽然拉著她的手跑過去,丟給那賣藝的一文錢,笑道:“我來。”


    那賣藝的急忙賠笑:“這位公子,請上踏板,小心嘍,別崴著腳。”


    他搖頭:“不用。”說罷迴頭對璿璣微微一笑,道:“等著,馬上迴來。”


    璿璣眼怔怔地看著他上前,將身體輕輕一縱,猶如騰龍驚鳳一般,袖子一展,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台下諸人放聲叫好,他在排山倒海的喝彩聲中一手抓住了那杆子,足尖一點,巧巧地撚住了那一團玉簪花。


    少年烏發黑眸,指間夾著一團白玉般的玉簪花,一個旋身,瀟灑地落在地上,連一滴汗也沒出。璿璣見他朝自己走過來,忽然覺得心髒跳的厲害,好像要從心口蹦出來那樣。他黑色寶石一般的眼睛暖洋洋地看著她,隻看著她,走到她麵前,在眾人的叫好聲和艷慕聲中,輕輕將玉簪花別在她耳後,笑道:“送給你。”


    她喉嚨裏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臉上猛然燒了起來,終於感覺到一絲羞意,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驚訝,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第二卷 桃之夭夭 第四十二章 浮玉島(一)


    一直到了西牌樓,璿璣麵上的紅cháo還沒褪下去。她一隻手扶著那柔軟芬芳的玉簪花,心中似明非明,那歡喜中還帶著一絲陌生的悸動,好像在一瞬間明白了點什麽,但具體是什麽,她又說不清。


    忽覺禹司鳳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心中一顫,怯怯地抬頭看他。他微微笑著,眼神溫暖愛憐,猶如春水一般,過一會,柔聲道:“很好看。”


    她還沒褪下去的紅cháo,因為他的這句話,又泛濫了上來,連脖子都紅了。


    “呃……這、這個嘛……”她語無倫次,簡直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好在他也沒在聽她說話,忽然轉頭往前看去。


    璿璣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不那麽尷尬了。順著他的目光往前,就見一棟兩層的舊房子矗立在街道盡頭,整條街隻有這屋子建的最高,也隻有它有屋簷琉璃瓦,雖然都已經破舊不堪,但氣勢仍在。


    想必這裏就是那老闆說得西牌樓舊宅子了,要去浮玉島,得先來這裏通報。璿璣見宅子前站了好幾個穿白衣繡紅邊衣裳的人,那是浮玉島弟子的服飾,不由說道:“咱們過去問問吧,看能不能通報一下。”


    禹司鳳拉住她,“等等,那些人好像有事在說。”


    他帶著璿璣躲在小巷裏,伸長了耳朵聽他們說什麽,隻聽有個人在哭,一麵哭一麵低聲道:“今天永清和淑風他們也被師父逐出師門了……看來這次師父是鐵了心要趕咱們走,迴歸師門隻怕是妄想了。”


    這話說得眾人紛紛嘆息,過一會,另一人哽咽道:“師父師娘將我們撫養成人,還未報答恩情,卻出了這種事……你們到底是誰惹怒了師尊?連累的大家都提心弔膽。”


    一人低聲道:“赤楓師兄是第一個被趕出來的……可是你做了什麽?”


    立即有人急道:“不要胡說!我哪裏有做什麽得罪師父的事情!那天不過是練功晚了,誤了晚膳,迴頭師父就將我趕出來了!我……我哪裏會做對不起師父的事啊!”


    “可自你之後,不斷有弟子被趕出來。你再仔細想想,那天到底做了什麽?想出緣由,我們也好向師父請罪,求他老人家收迴成命。”


    那個叫赤楓的年輕男子漲紅了臉,顯然覺得委屈,但迫於眾人都看著自己,隻得認真迴憶道:“那天師父剛傳了我驚鴻劍法,我在演武場練了好久,不知不覺天色就黑了。我怕迴去遲了師父要擔心,所以就抄近路從後花園那裏出去,然後遇到了師娘。她就問了我練功的進展,沒講兩句師父就來了,臉色很不好看,揮手叫我走,我以為他是氣我迴去遲了,所以趕緊迴弟子房,誰知……第二天就……他就寫了命狀……把我……逐出師門……”


    說到這裏他已經是哽咽難言,眾人尋不出言語來安慰,也隻有各自嘆息。


    璿璣和鍾敏言聽到這裏,心下都已經大約明白了。看起來東方島主一定是知道了妻子的行徑,但或許還不知她的情人到底是誰,所以急怒攻心,杯弓蛇影,看誰和自己妻子走的近就把誰趕走。


    他這樣胡亂趕人,不單傳出去難看,也容易傷了弟子們的心。可見人憤怒起來,理智是完全不管用的。


    兩人互看一眼,點了點頭,便一起走了出去。禹司鳳走過去,拱手道:“諸位有禮了。”


    那些弟子急忙擦去眼淚,紛紛還禮:“客氣客氣。請問兩位是……?”


    禹司鳳道:“在下禹司鳳,乃離澤宮的弟子,這位是褚璿璣姑娘,乃少陽派的弟子。我們下山曆練,沿途得到一些重要線索,一時無法解決,故來求見東方島主。煩請諸位通報一聲。”


    那些弟子裏有知道璿璣是褚磊的女兒,都不敢失禮,急忙道:“慚愧……現在何來通報。我等早已是……浮玉島的棄徒了。”


    禹司鳳微微一笑,溫言道:“諸位不必難過,東方島主一向是大人大量的英雄豪傑,想來說逐出師門隻是氣話,過兩天便收迴成命的。”


    那些人搖頭,難過道:“你不知道,師父這次是鐵了心的……”


    璿璣見他們忍著眼淚,心中也不由同情起來,低聲道:“別難過啦,要是能幫上忙,我就替你們向東方叔叔求情,求他別趕你們……”


    那些人動容道:“如果姑娘能勸服師父收迴成命,此等恩情我們永世不忘!”


    “呃……別,沒什麽恩……”璿璣沒見過這種場麵,慌得急忙擺手,“我……我會盡量勸他的。”


    至於成不成功,那是誰也不知道的。他那樣驕傲的男人,受此恥辱,想不通是人之常情,究竟如何排解,就看他自己的性格了。


    當下這些弟子領他二人進了舊宅子,填了來訪表,請守在宅子裏的師兄將他們送去浮玉島。


    璿璣見他們一直送到海邊,一個個依依不捨,便道:“放心吧,東方叔叔一定會把你們接迴去的。別走遠了,在這裏等著。”


    那些人拱手相送,眼怔怔地望著他們禦劍飛起,眨眼變成了幾個小黑點。他們還是捨不得散開,仿佛璿璣他們這一去,是唯一的希望一般。


    璿璣是第一次來浮玉島,先前聽玲瓏說,這裏奇花異葩,景色美不勝收,她也有些嚮往。如今真真實實踏上這片土地,才知道這裏的景色豈是一句美不勝收所能囊括的。


    他們現在踏上了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台,前麵便是浮玉島的大門,門前兩尊高聳如雲的華表,上麵纏繞著金龍祥雲,周圍是一望無際蔚藍的大海,視野極其遼闊,漫天的金色日光,毫無遮擋地撒下來,萬點金輝耀目,那種氣勢,當真無法用言語描繪出來。


    璿璣感到一陣炫目,難怪爹娘總說要多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總是局限在首陽山的七峰,那就望不到外麵各種瑰麗景色了。


    “兩位請進。我們送到這裏便好。”領路的弟子對他二人拱手行禮,客客氣氣,又道:“進門右手邊,過了花塢,便是正廳,請少待片刻,掌門很快就會到。”


    說罷便禦劍飛迴了浮玉鎮。禹司鳳見璿璣盯著門前的華表發愣,不由笑道:“裏麵想必更漂亮,都說浮玉島景致奇美,如今還不過是大門呢。”


    璿璣點了點頭,與他進了大門,門前守著一排六個弟子,齊齊拱手行禮,放他們入內。璿璣見裏麵一條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大道,一直蔓延到看不見的地方,兩邊種滿了各類樹木。島上沒有冬夏,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所以外麵是冰天雪地的嚴寒氣候,這裏居然滿目青翠,鳥語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大理石的道路很快延伸出無數小道,都鋪著圓溜溜的黑色鵝卵石。兩人依言往右拐,走了片刻,隻見對麵一大片花塢,五彩斑斕,無數隻蝴蝶在其上飛舞,這種富貴景象,竟不似修仙門派,倒有點豪門的味道。


    過了花塢,遠遠地矗立著一座精緻建築,仿古的灰瓦屋頂,雪白的牆壁,門前兩排花台,長滿了各種顏色的芍藥花,鮮艷嫵媚。璿璣幾乎看花了眼,幸好有禹司鳳帶路,否則她還不知道一個人逛到哪裏去。


    正廳前也守著兩個弟子,見他們過來,便拱手相讓,請進廳內,一人去通報掌門,另一人端來兩盞茶。


    璿璣見那茶杯是用一整塊水晶雕刻出來,晶瑩剔透,裏麵的茶水卻是淡淡的赭紅色,嗅一下,居然有花香,喝在嘴裏一點也不苦,隻覺滿嘴馨香,忍不住一口就喝光了,把水晶杯子拿在手上玩。


    那弟子見璿璣歡喜的模樣,便笑道:“褚小姐可喜歡咱們浮玉島的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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