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都可以說是幹保安的,皇帝家的保安。


    官最高的是宇文化及,也不過就是個右屯衛將軍,連個“大”字都沒混上。


    其餘人等更菜,基本上都是虎賁郎將。


    楊廣見是這麽幾個貨,連個有牌麵的人都沒有,心中愈加憤怒——什麽阿貓阿狗都想出來跳一下!宇文化及?你配嗎!


    他還真沒怒錯,宇文化及本沒那個膽子,出壞主意的是他弟弟宇文智及。


    司馬德戡等幾個郎將,本來是想當個逃兵,順便搶點細軟迴關中老家過日子。


    宇文智及發覺他的意圖後,馬上起了壞心思,攛掇他應該放棄那種沒出息的想法。


    對司馬德戡說:“天下大亂、群起反隋,將軍手握精銳禁軍,如此良機,正好幹一番奪取天下的大事!”


    司馬德戡認為言之有理,可造反是大事,總得有個領頭的呀!


    又找幾個人一商量,決定擁戴宇文化及為起事的主帥。


    問題是直到他們都商量妥當了,也沒人告訴宇文化及。


    直到今天起事之前,幾人才對宇文化及和盤托出。


    宇文化及向來怯懦,乍聽到這種謀逆的大事,嚇得臉色頓變,冷汗直流。


    宇文智及向來有點瞧不上哥哥,假意安慰幾句,事情也就這麽定了。


    反正就是走個過場,現在隻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就這麽著,宇文化及稀裏糊塗就成了叛軍頭子。


    ……


    楊廣強忍心中悲憤,沉聲問:“爾等因何叛亂?”


    司馬德戡看看眾人,把心一橫,高聲道:“昏君!這天下被你禍害的民不聊生,眼看大好的江山就要斷送在你手上!眾將士皆是關中人士,卻在這江都困守,有家歸不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日就要除掉你這昏君,還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裴虔通等人趁機鼓動道:“殺昏君!迴關中……”


    他們正是利用士兵的思鄉之情蠱惑眾人,而這招也確實好使,許多士兵跟著高唿,漸漸唿聲響徹四野。


    楊廣的臉瞬間憋得通紅,高聲怒罵:“是我弄得天下大亂?朕修建運河,交通南北,錯了嗎?朕修建長城,抵禦外敵,朕錯了嗎?遼東你們沒去過嗎?關外有什麽,你們不清楚嗎?”


    然而他的聲音卻被亂軍掩蓋,隻有前排的一些人能聽清。


    有的士兵聽了默然,而領頭作亂的眾人,卻隻當沒聽見。


    楊廣苦笑,此時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終究是成王敗寇……


    當你成功的時候,你無意識的動作,都會被誇大成決定勝敗的關鍵。


    但當你失敗時,做了再多正確的行為,也改變不了最終的評價——不管什麽原因,總之你輸了!


    巨大的失落充斥著楊廣的胸膛,這一刻,他心灰意冷。


    落寞地自嘲道:“大好頭頸在此,誰當斫之!”


    身後亂軍早已迫不及待,一波波地衝擊著楊廣這邊的防線。


    楊廣找到來護兒,鄭重地道:“老將軍,朕拜托你一件事,朕會自己領兵抵擋叛軍,還請你帶朕的家眷往遼東涼王那裏避難。今日之勢,朕已萬難脫險。”


    來護兒大急:“陛下,尚未到山窮水盡,容老臣再衝一陣!”


    楊廣搖搖頭,望向身後的陣線。


    此刻僅剩的幾千軍馬,已然是軍心渙散。


    他們也是關內人,也想念家鄉的親人,這一刻甚至都不知道為誰而戰了。


    宇文智及等人滿臉興奮,高聲唿喝著指揮部隊進攻,好像千秋基業就在眼前了一般。


    楊廣苦笑一聲,催促道:“老將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算朕請求你了!”


    蕭皇後從家眷中走出,緩緩依偎在楊廣身旁,低聲道:“妾願與陛下同留!”


    楊廣低頭看看愛妻,明白她已是存了死誌。


    當年楊廣被獨孤皇後看中的一點,就是專情。


    不管後來納了多少妃子,楊廣與蕭皇後始終恩愛如初。


    當然,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是:蕭皇後是真漂亮!


    如此美麗的女人,若失陷於亂軍之中,有何下場可想而知,所以她願意留下,必定就是想陪楊廣一起死。


    來護兒聲淚俱下,直說自己無能,正彷徨之際,忽聞遠處江麵上有鼓聲傳來。


    眾人舉目望去,隻見江麵上升起一根桅杆,接著是一麵大帆。


    而後是第二根、第三根,直至無數巨大的風帆填滿江麵。


    “是大海船!隻有海上行駛才需要這麽大的帆!”士兵們議論紛紛,連廝殺也都停止了。


    接著有眼尖的士兵看見了船上旗號,高唿:


    “是西涼王的旗號!來的是遼東軍隊!”


    一時間滿場嘩然,不知是真是假。


    很快,江麵上的船隊給出答案,無數聲音高聲呐喊:“遼東守軍奉旨勤王,問陛下安好!”


    聲音響徹江麵,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蕭皇後用力挽住楊廣的胳膊喜道:“陛下,是涼王叔派兵來救您了!”


    楊廣也是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比蕭皇後觀察的更仔細,江麵上數十艘大龍舟,每一艘吃水都不淺,看來是全部滿載的。


    每艘船至少載士兵五百、戰馬若幹,也就是說,這次援兵至少有幾萬人!


    楊廣幾乎眼含熱淚,強行控製自己避免失態,握緊蕭皇後的手說:“是啊!小叔算無遺策,連今日的局麵都預料到了!”


    但他顫抖的手握得蕭皇後手腕生疼,可見心中也是非常激動的。


    叛軍這邊也聽到了江麵上的喊聲,宇文化及在馬上肉眼可見就矮了一截,失魂落魄地念叨:“完了……完啦!遼東來的援兵!”


    宇文智及比他能強點,揮舞著馬鞭驅趕軍兵:“別停,都別停啊!給我衝啊!殺了皇帝,你們都是從龍之功!”


    被他催促的士兵勉強進攻了一波,但被來護兒領兵奮力擋住,寸步不得前進。


    己方來了援兵,驍果軍也有了士氣,這會兒就算叛軍全力進攻也是拿不下的。


    何況叛軍現在全都心裏沒底,一鼓作氣沒成,再想往上衝就沒那麽容易了。


    漸漸地,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眼睜睜看著眾多大艦靠上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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