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平章毫不領情,拽了馬韁繩一躍而上,夾了下馬腹先跑一步。


    謝晚成忍不住問得了白眼仍然熱切的祁天,“這位兄台,你是不是哪裏得罪他了卻不自知?”


    “我可不敢得罪他,我還想奉他為師,可他死活不肯。”


    “所以你就一直纏著他?”


    顯然這個纏字不貼切,祁天不爽,“你怎麽能這麽說,拜師當然要表現我的誠意。”


    怨不得赫平章沒好臉色給他,獨來獨往慣了的人,突然有天後麵老跟著個甩不掉的尾巴,換誰都得嫌棄。


    謝晚成恍然想起第一次到這破廟,那鬼鬼祟祟嚇跑了赫平章的聲音就是此人祁天,這二人孽緣不淺啊。


    眼看赫平章即將消失在視野,謝晚成低喝一聲,打馬追去。


    “兄台,兄台,等等,沒人告訴我計劃,我該做什麽?”


    風在耳邊怒號,謝晚成迴喊,“你跟著赫平章,聽他號令。”


    殘陽如血,逐蹄風。


    第75章


    子夜將盡,天穹如墨,寥寥疏星點綴。


    薄霧漸漸籠蓋京城,涼風徐徐。


    打更人帶著倦意穿街走巷,更聲像條遊蛇時起時伏。


    燈籠搖曳微光,有黑影一閃而過,急速而有序。


    幾聲短暫的悶哼,被寂靜淹沒。


    刑部府大牢。


    十來人的衙差巡衛隊,在大牢門口止步。


    左右守門衙役剛要例行詢問,巡衛隊為首的二人迅速抄起手掌將其劈昏。


    大牢內,七八個衙役目不旁斜,恪守其位。


    牢中犯人睡得極沉,鼾聲四起。


    謝晚成與赫平章相視一眼,往大牢內部走去。


    兩旁排排鐵牢柱堅不可破。


    通過丈遠一條狹道,更深處關押的是重犯,老死獄中不得釋,天下大赦也救不了的十惡之徒。


    夜不算深,卻出奇的寂靜,犯人的睡相不像睡相,沒有一句囈語也沒有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人,像是被下了迷藥,睡得死沉死沉。


    然而精神過度緊繃的假巡衛隊未能察覺異樣。


    緩步走過窄道,燭火昏暗,盡頭幾乎漆黑一片,謝晚成直直盯著前方,心裏有些發毛,仿佛有什麽危險東西將從黑暗之中竄出來。


    一旁赫平章輕推了下他,眼神一掠,示意他抓緊找人。


    此地有數個衙役看守,仍對他們不聞不問。


    謝晚成走到一間牢前,就著微弱的燭火往牢中張望。


    這時突然一陣緊促的腳步聲,接著窄道兩扇厚門吱呀一聲合緊。


    一行人怔怔,隻見黑暗中一個人影朝他們走來。


    昏黃的光線漸漸描摹出那張臉來——竟是懷敬王淵澄,目光森冷陰鷙,那似有似無的笑意詭譎之極!


    霎時間火把燃亮,四壁通明。


    倘若謝晚成來得及將牢犯依次觀察個遍,他會發現這處地方的犯人由粗鐵鏈鎖住手腳,蓬頭散發,難以辨清容貌,不出聲問根本找不出文家二老。然而即便他高聲詢問,也不會有人迴應。


    那廂對於突如其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迴鄉之旅,文曲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是抗拒的。無奈主子一冷臉,他就不敢吭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卷了大把銀票和武曲雙雙把家還。


    沒有一個可信服的理由,簡直莫名其妙,神經大條的文曲心裏存了個疑問。


    兩人沒急著趕路,天黑之前找了家客館落腳。


    喝足吃飽後,文曲逮機會逼武曲說真相。


    他擺出個很誇張的惡狠表情,直瞪著武曲。


    武曲視而不見,滿屋子拾掇一遍,準備去洗漱。


    文曲瞪得自己怒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拽迴來摁床上,橫眉豎眼,口氣前所未見的強硬,“你有什麽秘密瞞著我!”


    武曲也不反抗,滿眼寫著無辜,可文曲不識字,越發瞪得狠,咬牙切齒唾沫橫飛,“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是不是?”說完還自我鼓氣重重哼了一聲。


    雖然文曲近來養膘不少,可還是被武曲一個挺身輕而易舉地反壓。


    突然的急轉,文曲愣了住,瞬間氣焰全無。


    武曲見他安靜下來,騰出手欲比劃,叩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這姿勢文曲不得不想入非非,臉色泛紅,磕磕巴巴道,“有、有人敲門。”


    武曲比了個噤聲手勢,不過對方沒有停下的意思,也不出聲,就是一下一下地叩著門板。


    過了一陣,茫然不知自己在逃亡的文曲終於耐不住,氣洶洶起身,他非把那敲門的人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嘩啦門開。


    “連齊?!”文曲吃了一驚。


    連齊收迴停在空中的手,不失恭敬道,“文公子命我接兩位迴王府。”


    荒野破廟。


    伸手不見五指,一個多時辰過去,仍不見人歸,文無隅開始有些心焦。


    啟明星高懸,風靜,夜闌。


    文無隅獨坐一宿,臉色蒼白,眼下熬出兩道淺淺的烏青。


    天不成全,孰能奈何。


    他拾起拂塵,走出破廟。


    遠處傳來馬蹄聲。


    來人一身血腥氣,手臂還在往外淌血,趴在馬背上奄奄一息。


    “文公子…我等盡力了…”說完隻剩喘息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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