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視的六安一甩手中的巾帕,嘴上嘀咕著:“什麽人啊,沒事擺什麽臉色給人看,仗著自己是大丫鬟了不起啊,哼,就會瞧不起人。”六安說著兩眼跟把刀子似的割著碧螺匆匆放下的門簾,轉身仰著臉離去。


    等到日頭偏西,薛婉凝肚裏一陣咕嚕,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揉了揉尚且睡眼惺忪的臉,想起屋裏還有那兩婆子忙著收拾呢,起身迴屋想讓她們迴去,誰知道屋裏早就空無一人,擦拭完的水盆和抹布也擱在一旁,薛婉凝上前絞了絞,晾在一側,又提了水盆出去,將水盆裏的水潑到院外。


    到了酉時一刻,幽碧居門口便出現一婆子,也不低頭,就這麽直直望著院內,扯著嗓子道:“大小姐,老爺吩咐,今日一同用晚膳,夫人特派老奴前來,帶您前去。”


    薛婉凝聞言起身,理了理衣裳,及至院外,迴身將院門闔上,才對麽麽道:“如此便有勞麽麽了。”


    是翠螺不是碧螺


    那麽麽不發一言,隻顧往前頭行去,薛婉凝在其身後,默默的記著路,從自己那偏院行至膳房,不過一刻鍾有餘,膳房裏早有嬉鬧之聲傳出,那麽麽行至門口,便側身避開,薛婉凝會意,上前打起門簾,雖隻是剛入秋,屋子裏早已用炭火烘過,如今薛婉凝一挑門簾,一股暖意迎麵而來,隻覺渾身都暢快了不少。


    薛婉凝剛一進屋,原本屋內的笑聲便戛然而止,眾人紛紛側目望向她,這時隻聽主位之上的薛老爺審視的盯著她,皺眉道:“怎的來的這麽遲,晚膳時分可不曾改過,你尚未去別莊時便定於酉時二刻,你看看如今都什麽時辰了。”


    薛婉凝挑眉,自己本就不是正主,哪裏知道薛府的這些規矩,故意委屈的看了榮夫人一眼,便要張口解釋。一旁的薛婉琴見狀,緊張的一下站起,快步走到薛婉凝身邊,裝似親熱的拉過薛婉凝的衣袖,對著薛老爺不滿的嘟嘴撒嬌:“爹爹,姐姐才剛迴府,本就舟車勞頓,也就迴院裏稍歇了歇腳,您便又催她來一同用晚膳,姐姐一時疏忽,錯了時辰也是難免的嘛。”這話說的,即解釋了薛婉凝來遲的原因,又對薛老爺暗含埋怨,叫的重規矩的薛老爺對薛婉凝心生不喜,可謂是一箭雙鵰。


    果見薛老爺沉下臉,還欲再訓。邊上的榮夫人先道:“好了,老爺,凝兒也就晚了半盞茶的功夫,礙不得事,琴兒還不快帶著你姐姐落座。”又迴頭對薛老爺道:“老爺時辰也不早了,別跟孩子計較了,還是開席吧。”


    薛老爺神色略緩,薛婉琴瞧見後才拉著薛婉凝落了座。榮夫人對著身後的麽麽一點頭,菜品便如流水般一道道上來,等薛老爺先動了筷,才算是正式開席。薛老爺家也是秉承著食不語寢不言的規矩,整個席間隻聽到筷子輕觸碗壁的微響。


    薛婉凝一邊吃著一邊感慨這薛府的吃食比前幾日外頭吃的要好太多,等用至六七分飽時,桌上尚有大半吃食,薛婉凝忍不住盤算,這薛老爺一清水四品官,按俸祿每月不過紋銀四兩,可隻這頓吃食下來,花費起碼得好幾百文,再加上府上的丫鬟僕役,各種吃穿用度,四兩銀子都不夠塞牙縫的,這薛老爺若不是貪官就是這府上看似光鮮,實則全靠榮夫人拿自己的體己貼補。


    飯畢,薛婉凝學著薛婉琴的樣,漱了漱口,隨後麽麽上了茶,屋子裏一時間茶香四溢,薛老爺微抿了口,滿意的放鬆了些,正巧薛婉凝坐於下手,正在他的對麵,思及這女兒不過剛迴,自己便在膳前訓斥於她,連帶著用膳時,這女兒也隻敢夾麵前的菜,定是嚇到了。想到這女兒不日便要出嫁,便想要彌補以往的疏漏,於是薛老爺目光漸漸柔和,溫聲道:“凝兒啊,剛迴府可還習慣?”


    還在迴味剛才美味的晚膳的薛婉凝一時沒留神,待的榮夫人輕咳一聲,才茫然迴神。薛老爺看著薛婉凝目露茫然之色,誤以為女兒在老家呆的太久,竟連嫡女的氣勢都消磨殆盡,自己又疏於教養,心中難免愧疚不忍,於是柔聲又問了遍。


    薛婉凝聞言精神為之一振,自己期待已久的宅鬥就要開始了,立馬臉色一變轉成期期艾艾的模樣,吶吶開口,“爹爹,凝兒,凝兒挺習慣的。”


    薛老爺是什麽人,在官場上是摸爬滾打了多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見著薛婉凝這副原本激動瞬間又萎靡下神色,似是在懼怕,便有些氣惱,薛婉凝好歹是薛府的嫡女,怎可是如今這副怯懦模樣,分明就是有人欺辱了她卻不敢說的模樣,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擱,沉聲道:“凝兒,你是我女兒,在這府上便是主子,有什麽不痛快的盡可說與爹聽,爹都會為你做主。”


    榮夫人聞言笑著的臉不自然的僵了僵,而薛婉琴更是明顯,那手裏攥著的帕子早被她絞成麻花樣,薛婉凝用孺慕的眼神看著薛老爺,“爹爹,是女兒不懂規矩,本想著自個兒收拾完院子,便想著帶您去瞅瞅,可碧螺姐姐說,凝兒不得去前院找您,還好有碧螺姐姐提醒,女兒差點又壞了規矩。”薛婉凝說這話時一派天真之色,瞧著像是將碧螺的話奉為聖旨,不敢有半分逾越。


    就算薛老爺再怎麽不喜自己的這個女兒,也容不得別人造次,微微陰沉下臉,“這個碧螺是誰?”


    榮夫人本欲藉機為碧螺說兩句好話圓場,薛婉凝搶先一步,“碧螺姐姐說是母親的大丫鬟,我與姐姐一見如故,本想求母親做主讓碧螺來我院中與我作伴,可姐姐說她是母親的大丫鬟,她雖然樂意來,可母親身邊卻不能少了她,母親定是不肯將她送到我院中的。”薛婉凝神情漸漸沮喪,連話語裏也透著濃濃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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