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打架從不講究什麽風度,尤其是小時候,他丫能幫範宗明打架,躲開幫他洗澡的範媽媽的手,光著身子一溜煙的衝出院子到另一院子不帶停的就猛往人身上跳,巴住人了就連撕帶扯,手腳齊上不說還特會咬人,就跟拚命三郎似的,偏偏那小身板瘦得一捏就碎,害得那幫打架的都不敢真正下手,要是一打就把人小命給打沒了怎辦?所以,這點譚少就很占便宜,把人打傷了自己一點事也沒有。


    所以害得範宗明打架都必須挑在學校的時候打,那個時候譚少兔崽子不在,才能讓他練練身手什麽的。


    也以至於,偌大一個軍區院子,那麽多熱血燥動愛與人幹架的少年,誰也不願意見著譚少,這小混蛋太無恥了。


    跟範宗明挑架,也是挑沒譚少找不到的地方。


    譚少生下來身體不太好,有點弱,但好在他好動,小病小傷的盡管有,但總體還是健康的,不過就是瘦,吃什麽都長不胖,範宗明手一提,就把他給拎起來。


    範家兄弟多,愛逗這小不點玩,老是愛用糖哄他,有次範家老四拿了塊大白兔,哄他,“說你七哥一句壞話,就給一塊。”


    因為牙齒掉光了禁止吃糖的譚少其實非常讒那塊奶糖,但非常有骨氣地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屑看他四哥。


    “老七,老七……”範老四叫範宗明。


    拿著碗到處找人餵飯的範宗明見著溜掉的小崽子趕緊跑了過來。


    “來,小知啊,扯你七哥一根頭發,就有一塊糖。”範老四為破壞兄弟倆人之間的關係不遺餘力。


    譚少盯著大奶糖猛吞了幾口口水,範宗明在旁邊問他:“要扯哥的頭發還是吃飯?”


    譚少見彎著腰的範宗明手裏那拌著細肉的白飯,再看看大白奶糖,內心曲折了好幾百個來迴,委委屈屈掉了幾滴貓淚,用玩得髒兮兮的袖子一擦臉,哽咽著說,“不扯哥的頭發……”


    於是,範老四挑拔失敗,譚少生不如死地含著眼淚看著他哥要笑不笑的臉吞下實在不想吃的午飯。


    事情隻要有關於範宗明,譚少就特別好騙。


    也因為這樣,為了範宗明,他的路走得總是按著一定軌道行走,而不是走在了那條可能理所當然,順其自然的路上。


    軍區住的人脾氣沒幾個好的,男的總是帶著一股子燥動的血性衝動,譚少天性再加上後天,更是飛揚跋扈得不落於人後,稍長大點,打架從不手軟,磚頭,棍子這類的東西出現在他眼內,他就能拿著打得出手,有次跟他同一年齡的小孩打架,打得狠了把人家腰都差點打斷,這事鬧得整個軍區沸沸揚揚,譚小崽子被揍了好幾頓都不服氣,喊著,“是他要跟我打的,我沒錯,我才不認錯。”


    誰說他誰揍他都沒用,就是不認錯。


    範宗明也揍他,“認不認?”


    他一揍,不哭的譚少哭了,眼淚嘩嘩地流,“我沒錯,才不認。”


    揍得小屁股都腫得像小山高,哭得眼淚又成一條fèng了,譚少還是死不認錯。


    奶媽幫他上藥時,就唉聲嘆氣說,“作孽啊,小知,人做壞事會有報應的。”


    譚少哼哼,才不聽,哄小孩呢?


    奶媽繼續說,“你看看沈委員家,就咱們家轉過彎順著河過去的那家,他家兒子就因為做了壞事把人打傷了,沈委員第二天就死了,他本來要出生的小孩子也在媽媽肚子裏沒了,你看,多可憐啊。”


    譚少想了想,那家確實前段時間好像死了個人,現在也隻住了一個人,不過還是不服氣,“那是他們家倒黴。”


    “是啊,這就是倒黴,可是,你做壞事了也會倒黴的,會報應到你哥身上的。”


    “我才不信,不許你這麽說。”譚少被激怒了,呱呱亂叫著打開他奶媽的手,不許她給他上藥,接下來更是一句話也不跟她說,生氣得不行。


    結果第二天,範宗明放學迴來身上帶了一身傷,頭上裹著紗巾滲著紅色的血看著很是驚悚,在門口等他的譚少看著一下就給嚇哭了,跌跌撞撞跑過去,“七哥,你怎麽了?哪個王八蛋打的你?我弄死他去。”


    “意外,走樓下時,掉下一花盆,砸頭上了。”範宗明撒謊掩蓋事實。


    結果譚少一聽,猛地覺得懸了,難道就這是報應?接著青蛙一樣腿纏著他七哥哭得唏裏嘩啦幹嚎,“哥,我不做壞事了,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做了……”


    陰差陽錯的,從那開始,譚少打架都會留有餘地,不敢真正的傷人,就算後來明白了沈委員是被兒子氣死的,那孩子也是不小心流產的,範宗明那天的傷是因為他打的那個小孩的親哥帶著一幫人跟他打架時傷的,但他還是不敢真正的把事情做絕了。


    他不怕報應到自己頭上,但怕報應到範宗明身上。


    第10章


    譚少迴頭,笑,“哥們?”


    對方看著他挑眉,也挑眉,“是啊,哥們,咋的了?不對啊……”


    譚少摸摸額頭,搖頭說,“對,沒什麽不對的。”


    “這是對啊,還是不對啊?”對方智商不夠,沒一下就給繞昏了。


    譚少看著他穿著破洞牛仔褲和緊身t恤,點點頭,拍拍他的肩,哥倆好地說,“咱們今個兒見著就是緣分,來,哥們,咱哥倆談談心事。”


    那挺熱心的小痞子傻了,張了下嘴,最後一撓勺,“好呢,談吧,這心事吧,按我一哥們說的,找不認識的,陌生得稀裏糊塗的人說最好,您說,是這個理不?”


    隨即一蹲地,跟譚少痞子同蹲路邊了,洗耳恭聽狀。


    “我說,哥們,如果你愛上一個人,我說愛就是那種真的愛啊,不是那種你下麵翹了就得找個洞鑽的那種愛,就是那種愛得你就算死了你都覺得還是愛他的那種愛……”


    旁邊小流氓驚了,打斷問他,“有這種愛嗎?這不是中邪了嗎?”


    譚少被“中邪”兩字也給驚了,啊了一聲,想想也對,不過還是說,“意思差不多,但意義不一樣。”


    “哦……”搭訕搭上瘋子的小流氓聽不太懂,隻好訕訕然在摸了摸頭,“您說,接著說。”


    “我說是,”譚少偏頭想了想,“愛成那樣了,但是,如果有人不許你愛,你也愛不得怎麽辦?”


    “怎麽辦?”小流氓跳了起來,憤怒,“不許你愛?這都什麽時代了,連愛都不許人愛?不怕帝國主義打著咱們國家沒人權的旗幟滅了咱啊?不許愛……哼,踩過屍體也得愛,爺要愛了,想愛誰就愛誰,誰不許,殺無赦……”


    譚少也跳起來,狠狠點頭,接著小聲地問了句:“如果那個不許你愛的人是你愛的那個人呢?”


    小流氓聽了半會才聽明白,眨了眨眼,遲疑地問:“你說的這話……是真的?”


    譚少點頭,悲哀地說,“是真的。”


    小流氓傻眼,“誰這麽傻b啊?你這麽漂亮,你愛上他他都不愛你,那得多傻才幹得出這事啊?”


    譚少聽得心花怒放,所有的卑劣的,低沈的情緒全都在不知覺的馬屁後扔到了天外星雲,他猛拍了一下這莫名冒出來的熱情流氓,吼,“來,哥們,咱喝酒去。”


    小流氓一聽有酒喝眼都眯了,“好,喝酒去。”


    倆人哥倆好地大步往前走著,譚少一迴頭,也笑眯眯地說,“你請客?”


    小流氓瞪眼,呲牙咧嘴,“哥們,你這t恤我可是昨天才在雜誌上看的,一件得上萬把塊,你別占我這小人物便宜啊……”


    譚少聽著一摸下巴,點頭,我是有錢人啦……


    有錢人譚少晚上喝得有點多,被真正的有錢人範宗明給拎迴了家。


    喝醉了的譚少其實挺容易傷感的,一見著範宗明,也不管自己醉不醉得清醒了,緊緊巴住人的腰問:“哥,我是不是還跟小時候那樣漂亮?”


    沒人迴答他,他自問自答,“可他們都覺得我還是挺漂亮的啊,談不上非常英俊非常man,但好歹也稱得上俊美了是不?”


    仍然沒人迴答他。


    譚少早已習慣他的冷淡,山不就人嘛,他就著山就是,反正巴住了不放,就算那山不就人也得聽他說,“哥,是不是我沒小時候可愛了,所以,你到現在都不愛我了?”


    他摸著範宗明的臉,啞著噪子突然聲嘶力竭地吼,“是不是?”


    範宗明眯了下眼,看他醉得連摸他臉的手都在發抖,冷著噪子冷冰冰地說,“你懂個屁。”


    第11章


    譚少伸出爪子,想撓人,可是一想得剛給他哥撓的傷,撇撇嘴,神智不清地說,“你不說,我怎麽懂?”


    範宗明隻是抱著他,沒再說話,半晌說,“睡吧。”


    “哥,你不愛我,遲早有天我會逼瘋你再把自己逼瘋,你別逼我,真的,我太愛你了,恨不得連你的頭發也給吞下肚,愛成這樣你別指望我放過你,我死都想過,但就是沒法想真正離開你。”譚少說著,眼睛已經閉上了。


    範宗明沒有言語,看著他入睡,抱著他的手從頭互至尾都堅硬得未曾鬆動過一毫。


    範宗明這天去了範老大的結婚喜宴,這都二婚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辦得比頭婚還熱鬧,來的人都快上千了。


    範老大一見他,問:“少爺呢?”


    少爺是範家兄弟除了範宗明之外叫譚少的叫法,誰叫他從小到大什麽麻煩都有範宗明擋前頭處理著,就算那幾年範宗明在部隊,也是各處使著手段保那闖禍精的安全,這不是少爺是什麽?要知道範宗明有時候有原則起來,就算是範家的真正老大在他麵前也不得不按他的意思妥協,偏偏一個譚戀知,卻讓他一步一步退得所有原則都沒有立足之地。


    “在家睡著呢。”範宗明輕描淡寫。


    範老大對他的不給麵子哭笑不得,中年男人苦著一張臉,“就算是二婚,瞧我討的女人漂亮又聰明的份上,你那少爺也不給麵子?”


    “喝醉了,沒醒。”範宗明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


    “得,寵著吧,”範老大朝門外敲門的人叫了聲,“就出來。”


    迴頭問,“他還是不讓你結婚?”


    範宗明揚眉,稜角太過分明的臉看得讓人心生疙瘩。


    範老大畢竟是範老大,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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