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青動了動身子,蹭了蹭他纏繞著的溫熱皮膚,從穆悠的胳膊上爬下來到了地上化成人形,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這幾日的沉睡讓他徹底痊癒,而法力竟然還精進不少。


    看看天色,已經是明月高懸,看看左右,發覺他們還在這茂密叢林之中。


    “怎的還在這裏,這都……”小青聲音頓住,伸出手指頭數了數,然後把兩個手掌伸給穆悠看,“都十天了,為什麽還不出去啊?”


    往火堆裏添樹枝的穆悠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冷聲道:“我不認識路。”


    “所以呢?”


    “迷路了。”


    小青聽了這話也不惱,隻是嗬嗬笑了兩聲,然後便走到他身邊躺下。


    穆悠沒有看他,卻也能感覺到小青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不帶殺意不染血腥,這個少年般的身體裏裝著的是修煉數百年的蛇妖。


    “你怎麽這幾天從來不正眼看我呢?”


    小青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戲謔和玩笑。


    穆悠拿著樹枝的手一頓,沒有言語。他怎麽會告訴他,隻要看到小青的血紅眼眸,他就會想到那個漫長的夢境最後一幕,緊接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窒息感。


    身為妖精,小青很知道如何散發最大的魅力,他舒展著身體,青色紗衣覆蓋著白玉般的軀體,毫不掩飾的散發著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無上美麗。


    他不同於白素貞的善良內斂,他原本就是個遊戲人間的妖精,若不是白素貞點化了他,他想來會和那些誘惑人類吸□元的妖精一樣過上一輩子。縱然現在多了些理智和人性,但並不能抹殺他骨子裏的魅惑。


    而穆悠的無趣讓他覺得好奇,卻沒有除了好奇意外更多的情緒。


    “你為何要跋山涉水去西天取經呢?聽說那孫大聖可以日行十萬裏,讓他直接帶著你騰雲駕霧去取來不就得了。”許是太安靜,小青開始沒話找話,俊秀的臉上興味得很。


    穆悠神色一頓,然後裝模作樣的雙手合十道:“貧僧一心向佛,務必要用雙腳行至西天大乘佛教取來經書方顯心誠。若然用了其他手段是萬萬不可。”


    “戚,少蒙我。”小青皺皺鼻子,這幾天的相處他可算是看透了這個大唐高僧。除了堅持吃素不殺生——那天好不容易捉來的兔子還是自己咬死的——不念經不打坐,前些日子路過茶攤和人家討水喝的時候那話說的可是一套一套的,他哪裏有出家人的樣子?


    穆悠看看他,索性也不在裝相,理了理袖口道:“我恐高。”所以,別說讓孫大聖背著他翻跟鬥雲,就算離地超過三米他都會渾身打顫。


    看著小青一臉無語的模樣,穆悠繼續冷淡淡的扒拉著篝火。


    小青眼睛轉了轉,突然有了主意:“既然我好了,你我就好心一點帶你走好了。”不然真不知道要迷路到什麽時候。


    “什麽?”穆悠微微蹙眉,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青嘿嘿一笑,突然伸出手臂纏上了穆悠的腰,在穆悠猝不及防之下騰空而起,瞬間便跳到了最高的樹的頂端。


    穆悠看著身下越來越遠的叢林,渾身僵硬,明明想要閉了眼睛,可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睛瞪的大大的,生生看著壞心眼的小青帶著他“飛”起來。


    小青感覺到懷中男人硬的和木頭有的一拚的身體,大笑出聲,一點都不減速的往遠處飛去。


    卻沒發覺,一道金色的影子緊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


    四川峨眉山,這是小青最初成精的地方。


    穆悠自從落到地上開始就一言不發,雖然他不是什麽死要麵子的人,但對於剛才小青故意嚇唬他而且一嚇唬就是一個晚上的行為,穆悠覺得他徹底沒了臉皮,沉悶不已。


    小青也瞧出了穆悠有些惱他,也不哄他,隻是拽著他走,根本不理穆悠已經黑了的臉色。


    拽著他的手掌,細滑軟膩,一點繭子都沒有。風吹起的墨色長發時不時撫上他的臉,帶著點淡淡的青糙味道。偶爾經過小溪亂石,小青都會不顧穆悠反對抱著他跳過去,用小青的話說“你一看就是不禁摔得,現在你是我的禮物,我自然要讓你完整無缺”。


    為了不在被孫悟空打死之前氣死自己,穆悠決定忽略“禮物”這兩個字。


    不知道是這峨眉山的景色太好,還是拽著他的青蛇行動間太溫柔,原本的悶氣漸漸消散,穆悠的臉也恢複了往常的淡定漠然。


    他因為貪戀西域的五顏六色所以在西域有一處洞府,現在卻被孫悟空盡數毀去,而這峨眉山上的住處是他遇到白素貞之前所住之處,想當初他在這峨眉山上稱王稱霸為非作歹,洞府修建的很是繁華。雖然他跟隨白素貞離去百年,但餘威仍在,曾經吃過虧的精怪統統不敢出麵,對小青避而不見。


    小青看出不對,便停在了一個大石旁,伸手拔起了一株不起眼的小糙。


    而一顆成了人形的人參就這樣被從泥土裏拽了出來。


    “死蛇!放開小爺!”人參精在被拔出圖的一瞬土就化了人形。就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圍著一個紅肚兜,肥唿唿的手腳四處亂蹬,扒拉著小青抓著他頭發的手妄圖掙脫。


    “閉嘴,再鬧騰我就把你綁上送給花鹿,那傢夥當初可是為了找你差點把角折斷了,若是我把你送過去沒準還能得些好處呢。”小青哼了哼,俊俏美艷的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晃了晃人參精好不得意。


    人參精先是臉一紅,接著越發惱怒:“混蛋,閉嘴!要不是你,小爺至於東躲西藏成天避著那隻死鹿嗎!全怪你!虧咱們當初還是一起修煉的好兄弟!”


    “你要是真不樂意憑你的修為可以離開啊,為什麽還在峨眉山?”


    “……你管我!”


    看著連身體都開始發紅的人參精,小青又好一番笑話,在小人參恨得快要打他的時候小青擺擺手:“好了不提了,我問你,他們為何都躲著我?我可是他們的大王,難道反了天了不成?”


    “這……”人參精有點猶豫,小爪子對在一起,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你跟著白娘娘走了以後,你的洞府就被黑熊搶占,就是當初那個被你打瞎了一隻眼睛的黑熊精。”


    小青額角一跳:“你,就由著那隻熊,搶,我的,家?”


    人參精忙擺手,小臉憋得通紅:“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想把他趕出去的,可,可那黑熊精忒不要臉,竟然找了山神娘娘當靠山。分明是他沒理,但什麽事情到他嘴巴裏都變了模樣,黑的說成白的,錯的說成對的,反倒成了他委屈的不行。你知道的,山裏的精怪原本就不愛惹事,你又是個無法無天……”人參精在小青的瞪視下小嘴巴嘟囔了一下,把這幾個形容詞吞了迴去,“山神娘娘就信了他的騙,每次他欺負了我們我們都不敢還手,久而久之……就,就……”


    可沒等帶著大紅肚兜的小人參“就”出來,小青就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腦袋。


    “混蛋!你們是我罩著的!那個黑熊瞎子……哼!”


    小人參略驚慌的拽他的袖子:“你可別去找他,若他再去山神娘娘那裏告我們一狀,我們以後可怎麽在這峨眉過日子。”


    “……混蛋!”


    小青恨的咬牙切齒,人參精捂著紅紅的額頭鼓著嘴巴,卻也知道現在不說話比較好。


    穆悠一直是幹聽著,沒發表任何意見。


    瞅著小青氣得有些發白的臉,想想他剛才還笑言融化的模樣,輕輕嘆氣。


    這世界到哪裏都是一樣的,總會有形形□的人,有些直慡,有些大度,有些單純,有些善良。當然,也會有狠毒陰冷的,但有時候,狠毒之人並不一定惹人厭煩,比如東方教主,殺人不眨眼,針起之間奪人性命於無形而麵不改色,卻當真是一世梟雄。


    可,偏生就有那種顛倒黑白的小人,能把人一口氣憋在心□活憋死。


    罷了罷了,誰讓他是個爛好人呢,就幫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如何?”穆悠停止了轉動手裏尚帶著小青殘血的佛珠,抬頭看他,清清淡淡。


    “不殺他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小青不顧人參精慌亂的阻止狠狠道。


    “別老打打殺殺的。”穆悠輕輕蹙眉,“這事兒總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小爺腦子笨,沒法子!”小青有些氣急敗壞,這話一出口就差點咬了舌頭。


    穆悠克製住了喉嚨裏的笑,第一次覺得這個揚言要咬死他的蛇妖其實還算可愛。


    “貧僧不才,願意為……恩,施主,一解困擾。”


    小青抿抿嘴,好看的眸子斜過來,就看到穆悠雙手合十一付不食人間煙火的高深模樣。人參精也偏了頭,晶亮的眼睛好奇的瞅著眼前的大和尚。


    穆悠道了聲佛號,然後老神在在的道:“貧僧是東土大唐來的,出家人不打誑語,想來,那……山神娘娘是願意聽我一言的。”


    說到底,那黑熊精不過是跳樑小醜,噁心人罷了。


    與其直接殺了他,倒不如讓他自曝其醜,總歸,是一條命……


    穆悠自嘲的扯扯嘴角,自己這個心啊,或許真是和那悲天憫人的唐三藏差不了多少。


    小聲同小青說了幾句,小青聽完略有狐疑:“這樣成嗎?別是你想逃跑拿來蒙我的吧。”


    “成,成,小青你就聽了這大和尚的吧。”人參精咧了大大的笑,還帶著點頑皮的小算計,“大和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這次非讓那黑熊精有來無迴!”


    “別忘了叫上花鹿。”小青趴在穆悠肩膀上笑眯眯補充,惹來了人參精好一陣拳打腳踢。不過可惜,小青胳膊比較長,小人參手腳短,到底是沒碰到小青分毫。


    最終,那黑熊精再一次洋洋自得耀武揚威時,被山神娘娘捉了個正著。被欺騙的怒火徹底點著了本就脾氣不大好的山神娘娘,直接把黑熊精封進了峨眉山深處,沒有時限。


    小青直說不解氣,但聽聞了人參精和花鹿好事將近,便把黑熊精扔到了腦袋後麵,扯著穆悠去祝賀——或者說是調笑——他們了。


    到底沒迴他曾經的洞府,那裏沾了別人的氣息,小青不喜歡。


    尋了個略小一些的山洞,衣袖輕揚,山洞登時光華四she,等穆悠迴神時便看到原本光禿禿的山洞裏變得光彩奪目起來。小青似是很喜歡亮閃閃的地方,總是會把住的地方弄得亮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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