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們’,除了你還有誰。”


    “知道他是誰很重要嗎?”


    “我厭煩了你一直和我兜圈子,雖然這件事在剛開始的時候讓我栽了個大跟頭,但那並不表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露比說,“是他,除了他沒有別人。”


    艾倫並不否認:“是他。”


    “他為什麽找上你?”


    “因為我是合適的人選。”


    “你可以拒絕。”


    “我不能。”


    “為什麽?”


    “因為他的理由太充分。”


    “請說。”


    “他知道一旦我下落不明,而你又發現他參與了這個委託,一定會不擇手段破壞委託人的計劃。”


    “這是他的原話?”


    艾倫努力迴憶了一下:“原話可能是竭盡全力,我最近記性不太好。”


    露比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給他的感覺真的很難形容。竭盡全力,“他”的用詞多麽準確。為了讓他竭盡全力,“他”在他麵前的道路上設置了多少障礙,又在多少難以逾越的障礙上設置了唯一的缺口。整個棋局與其說操縱在委託人手裏,不如說盡在“他”的掌握。


    “所以你就瞞著我接受了這個委託。並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讓我也變成他的棋子。”


    “你為什麽不換個角度去想?他認為除了你沒有人能夠阻止委託人的計劃。”


    “你有沒有仔細看過他的手。”露比忽然問。


    “什麽?”


    “那雙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他總是會在和你交談的時候讓你猜猜他手裏的東西,就像個老派的魔術師。他的手永遠在操縱別人,他要求所有人都按照他安排好的方式去做每一件事。”


    “難道你不是嗎?”


    “我還差得遠。”


    “等你到了他那樣的年紀,或者等你有了一個和你自己一樣固執的孩子的時候,你一定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艾倫說,“我很慶幸,在我八歲的時候能夠影響我的人全都離開了,否則我會發現我最痛恨他們的缺點也同樣會出現在我自己身上。你沒有發現自己和他是同樣的人嗎?”


    世上再也沒有像你們這樣相似的父子了。


    露比說:“別惹我生氣,艾倫。”


    “瞧,你終於承認你在生氣了。”


    “如果我承認在生氣會讓你覺得像打了個勝仗一樣愉快,你盡管那樣認為就是了。”


    “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六年,不,七年。七年中你不是每天都在不遺餘力地惹我不高興嗎?”


    “可是就算你不高興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


    麥克離開了房間,輕輕關上門。


    朱蒂看到他出來問:“他們在吵什麽?”


    “他們太久沒見麵了,讓他們好好聊一會兒吧。”


    “麥克。”


    “什麽事?”


    “告訴你一個秘密好嗎?”


    朱蒂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麽,麥克驚訝地看著她。


    “是真的嗎?”


    “是啊。”朱蒂說,“晚上和我們一起吃飯怎麽樣?現在我有一個新廚房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邊聽音樂一邊搖擺臀部。


    “好的。”麥克笑著說,“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朱蒂撐著下巴說:“歡迎迴家。”


    第59章 .父親們


    魯伯特先生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


    這個書架上的書淩亂不堪毫無章法,排列順序既不是按書名,也不是按作者,更不是參照內容分門別類。他沒有翻開書,隻看了一眼空檔處的灰塵,就原封不動地把書插了迴去。


    魯伯特先生從容不迫地穿過書架,往這個房間唯一的光源走去。


    “這些書全都在你的腦子裏,為什麽還要讓它們留在這積攢灰塵?”


    “你明明知道理由。因為我們越衰老,越趨向虛無,所以越衰老,越迷戀真實的觸感。如果沒有這些陳舊粗糙的書,看不到封麵,摸不到書頁,我也會漸漸健忘的。”


    “我真不喜歡這個話題。”


    “其實我們可以在電話裏聊一聊,這樣就不用互相看到對方滿是皺紋的臉了。”


    魯伯特先生走到燈光能照亮的地方,桌子對麵坐著他的老朋友。


    安格斯.特羅西沒有把雙手放在桌子上,他站起來,從身後的酒櫃裏拿出兩個擦得發亮的玻璃杯,並從一個水晶酒瓶裏倒了兩杯酒。


    魯伯特先生從他手中接過酒杯,在桌子的對麵坐下。


    “他有一個一樣的酒櫃。”


    “是嗎?”


    “一樣的酒杯,一樣的酒。”魯伯特先生在座位裏挪動了一下說,“這個座位會讓人不太自在。你是故意想讓坐在你對麵的人感到不自在嗎?”


    安格斯無聲地笑了:“他們要是太自在,怎麽製造緊張呢?緊張可是個經驗豐富的士兵,隻要它占領了他們的身體,他們就會不論好壞對所有消息都深信不疑了。”


    “你總是喜歡把自己扮成一個江湖騙子。”


    “江湖騙子可以信口開河,比情報販子強多了。”


    他們互相碰了一下杯。


    “你不想對他解釋一下嗎?”魯伯特先生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桌上。


    “這可能就是我們最大的問題。”安格斯不無遺憾地說,“我們之間似乎不需要解釋。”


    “是不需要,還是從來沒有想過去解釋?”


    安格斯沈默片刻。他知道自己和露比的問題出在哪裏,露比一定也知道。他們的問題出在雙方都太聰明,不需要解釋就知道彼此的想法,反而因此失去了必要的溝通。


    “我們能夠坐在一起聊天的機會太少了。”


    “可他至少還能夠走到你麵前,坐在這張不自在的椅子裏和你說上幾句話。”魯伯特先生說,“我和吉恩、弗蘭科都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你認為這一次我做得太過分了嗎?”


    魯伯特先生看著杯中酒,在這裏他可以和老朋友無話不談,可以很放鬆地聊一些在外麵已經沒人能和他聊的話題。


    “不。”他說,“正相反,我認為這是你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對於整件事的始末和細節,或許到了此刻你們心中都如明鏡,可是仍然有很多需要解釋的地方。為什麽不坐下來談一談呢?他經曆了太多挫折,你也在暗中付出了很多,最後的結果不應該這樣充滿敵意。”


    安格斯露出一些微笑:“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人,能夠付出的已經不太多了。我還沒有感謝你,聽說你中斷了一條輸送通道。”


    “沒什麽關係。”魯伯特先生說,“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人,對錢也已經不怎麽看重了。就當是陪年輕人玩一玩,我們年輕時也是一樣的野心勃勃,認為世上無難事,以血肉之軀到處橫衝直撞。記得布蘭達白金俱樂部的火併嗎?當時我隻有20歲,可想起那些槍火,那些彈殼掉在地上的聲音,血流成河的吧檯和卡座,還有遍地屍體,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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