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京都市天府皇家大劇院。


    那天是周末,劇院沒有演出。


    七歲的男孩跟隨父親的腳步坐在最大的一個場廳裏第一排的中心位置。


    舞台的帷幕拉開,聚光燈照在一個身穿紅絲絨天鵝裙的小女孩身上。


    她蜷縮身體伏在地上,挺直一隻纖細的手臂,遠遠看去活像一隻高貴的紅羽天鵝。


    緊接著,隨著蕩漾的小提琴曲如小河流水般飄過,女孩舞動著身體踮起腳尖翩翩起舞,孤獨的高貴的紅天鵝在自己的小天地裏。


    是自己的女王。


    “爸爸,這世上有紅色的天鵝嗎?”


    小男孩很驚奇的看著舞台上吸引他所有目光的女孩,她很耀眼,無論是獨自一人,還是站在其餘或黑色或白色的天鵝之中。


    但似乎剛出生的紅天鵝並不招人待見,醜陋的樣子就像是羽毛上沾了血,她的母親拋棄了她。


    她是另類的孩子,她要孤獨的成長。


    那會很痛。


    “有的人相信這類物種的存在,但有些人並不相信。”父親向兒子那裏偏頭欣賞著天鵝美麗的舞裙,它隨著女孩的跳躍和撕扯破損了,因為荊棘叢生,她的腳無處安放。


    “如果有技術,我們甚至可以將這類物種輕而易舉創造出來。”


    父親揚起高傲的頭顱,在他看來,擁有科技,人類就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她真的很美...這個女孩叫什麽名字呀?”


    父親用手指彈了男孩的額頭,語氣有些氣惱:“真是一葉障目!她美麗與否在於你的眼睛,而不是她本身。”


    小男孩並不懂父親這句話的意思,單純的他隻是覺得在台上獨舞的女孩吸引了所有的燈光,也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


    父親要他把所有都掌控在自己手裏,要成為強大又獨立的行業引領者,要去創造,要開辟屬於自己的新天地,而非癡於兒女情長無所事事。


    謝幕的時候,男孩站起身為女孩鼓掌,他非常高興,很希望能交個朋友。


    但女孩始終沒把眼神瞥向他一眼。


    台下,男孩找到了正在卸妝的同齡女孩。


    “你好,我叫陳安修,可以交個朋友嗎?我覺得...你剛才的表演很漂亮...”


    說後麵一句話時男孩不自覺聳起雙肩有些害羞,女孩即使卸了妝也楚楚動人,那些濃的妝麵隻是她的鎧甲和麵具。


    女孩沒有看他,也沒有握住他主動伸出的手。


    她隻是在專心卸妝,卸下那些保護她的脂粉。


    “你好。”


    女孩的語氣非常冰冷,眼神也很鋒利,像是刀口要把人拒之千裏之外。


    小男孩失望的垂頭喪氣,他很疑惑為什麽沒有看見女孩的父母或者監護人。


    她是一個人來的嗎?


    “你以後還會再來這裏表演嗎?”


    男孩瞧著女孩的動作很熟練,明明她也才六七歲的模樣,卻對化妝如此嫻熟,而現在的男孩卻對此一無所知。


    “表演?”女孩終於迴頭望著男孩,但即使她的眼睛是看向男孩的,但男孩卻無法從女孩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似在她的眼睛裏住不進任何人。


    她不在乎任何人。


    “嗬...”女孩對此嗤之以鼻輕蔑的笑著男孩的無知,轉頭對著鏡子取出美瞳“我要去國外上學,芭蕾舞,這是我最後一次跳了。我不為任何人而跳,這隻是我對過去的紀念。”


    原本今天的劇院並不對外開放,因為劇院內有對某個領域專家的會議召開,女孩是自己一個人大清早過來的,她的嬸嬸是這裏的管理者。


    她很熱愛舞蹈,但還有一樣她更熱愛的東西讓她願意從現在開始放棄舞蹈,全身心去投入。


    她要自己選擇想走的路,成為自己生活的主人。


    不在那個領域裏取得一番成就,她永遠不會滿足。


    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遺世而獨立,她為自己而舞。


    “你跳的那麽好,為什麽要放棄呢?去國外也能繼續跳舞呀。”


    “當你想認真對待一件事時,是不允許其他事幹擾到你的,這是對兩件事的不負責任。”


    女孩起身拿著要換的衣服,解開粉色舞鞋上的帶子脫下舞鞋放迴鞋盒裏蓋上去。


    “我要換衣服了,請你離開這裏,謝謝。”


    “啊——”男孩有些不舍,總覺得她身上有什麽吸引自己的東西,是她的美貌嗎?


    男孩仔細的看著她的臉,雖然這麽盯著人看很不禮貌,但男孩此時已經把那些條條框框拋之腦後。


    不,不是她的模樣。


    男孩往後退了幾步,依依不舍的看著女孩離去的背影,想起來什麽似的詢問她的名字。


    “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又或者,我該怎麽稱唿你——”


    女孩靜默幾秒後迴頭自信的望著男孩:“你叫陳安修對吧?”


    “嗯嗯。”男孩欣喜的點著頭,原來她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我記得你的名字就行。以後,如果我有能力的話,”女孩不自覺的看向那雙舞鞋“我會讓你聽見我的名字。不,是讓全世界都能聽見我的名字!”


    到那個時候有緣分的話,我們會再相遇的。


    男孩很失落的從化妝間垂手走出去,父親怒氣衝衝的一把將他拉過去:“你啊你,還是跑去找那個舞娘,沒出息!”


    父親掐住男孩的手腕往外走,一路上都在神神叨叨的,男孩什麽也沒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女孩神秘的身影。


    從劇院大廳一步跨出去的時候,男孩突然一腳踩空,底下明明是鋪砌好的大理石瓷磚,為什麽會踩空?!


    “拉住我父親——!”


    男孩發覺被父親握著的手很輕鬆就脫離出去,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隨著重力往下傾倒,距離父親越來越遠,而父親卻並未察覺,始終握著空空的手繼續往前走。


    當男孩的背部觸碰到地麵的大理石之時,像是融進了海麵,整個金碧輝煌的劇院開始像鏡子般破碎,嘩啦啦的全都墜落下來。


    “父親——!!”


    男孩無力的求救聲迴蕩在偌大的劇場中,陣陣迴音讓他震耳欲聾,卻在下一秒浸入水中什麽也聽不清。


    再次清醒之時,包裹自己的不是海水,是黑色的恐懼和紅色的鮮血。


    “咳咳——!”有血從喉嚨裏嗆出來,濺到了眼睛裏,模模糊糊的陳安修看見眼前那個人的背影,不是父親。


    是他一直期待拯救他的人。


    他想起來了,自己那天在醫院裏也像今天這般從樓上墜落,麵前的人也是宋詞。


    為什麽三次麵臨死亡,來救他的人都是宋詞,是巧合嗎?


    可是,這次已經晚了,太晚了……


    “宋詞...你怎麽來得這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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