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明顯是偷拍的照片上兩個農民打扮的中年人神態拘謹而怯懦,撇開毫無共同點的五官,這樣性格的雙親也難以撫養出向也這樣膽大包天的大盜。


    虞麗娜猶豫地開口,“老闆,我還打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


    明輝揚起下巴應允,“說。”


    “這個叫‘向也’的人,三年前出車禍……死了,周圍鄰居都可是證實。”


    “哦。”明輝略一思忖,“那就是明目張膽地賣了死人戶口了。”


    “應該是……”


    明輝才辦公室的沙發上站起來,背著手來迴踱步,“馮耀月這條線完全沒線索是嗎?”


    虞麗娜深深低下頭。


    明輝因為自己的急中生智,忽略了虞麗娜的辦事不利,得意道:“好,我倒有一個辦法把向也詐出來。”


    *


    踩點和同主辦方初步溝通已經完畢,向也隨麵包車迴工作室,蔣天瑜下午和人有約,不再同行。中間兩人一齊消失的一個鍾頭似乎沒人發現,或者心照不宣他也無暇顧及。


    迴到創意園,其他員工鳥獸散去吃午飯,向也上工作室找陶燕坤。


    她以手支頤,低垂著腦袋像睡著了,在向也敲門而入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吵醒了她,她一打滑,腦袋沉了一下,醒了。


    一時沒覺察到有人進來,陶燕坤睡眼惺忪,手背抹了抹嘴角,幸好並無口水。


    “坤姐。”向也出聲。


    他最近喜歡上這個稱唿了,每次叫喚時總帶了點不過火的撒嬌,讓人聞之動容,總忍不住想待他好一些。


    “迴來了。”她站起來理了理大衣,“其他人呢?”


    “都吃飯去了……”


    “我們也去吧。”


    把他納入“們”裏麵並沒有給他多大的波瀾,向也走過去,迎麵抱住了她。


    陶燕坤困惑中僵硬片刻,終是感覺到他沉默裏的不對勁,迴抱住了他。


    “怎麽了?”她摸摸他的腦袋輕聲問,也是第一次知道向也的頭發那麽細那麽軟,她並不是喜歡亂揉別人頭發的人,實際上她對此有點潔癖。但此時她直覺這樣做是最好的。


    母親般的撫慰擊碎了他強撐一路的心理防線,向也毫無預兆地好聽起來,“坤姐怎麽辦,我阿媽死了……嗯嗯嗯,我想我阿媽……”


    本來以為十幾年下落不明的分離早已磨去母親的痕跡,當得知她確切消息的那一刻,難以磨滅的血緣仍叫他轉述死訊時失去措詞委婉的理智。


    一股細小的熱流從陶燕坤的脖頸滑入衣領裏,她哄睡般輕拍他的腦袋,另一手緊緊摟住他。她第一次慶幸自己目不能視,不然看到中意的男人流淚該是多大的折磨。她欣賞堅韌的品性,也知道他的淚水是人之常情而非脆弱,但正是“常情”的無能為力對他和她構成了煎熬。


    他無法改變事實,她無力安慰他的失落。


    陶燕坤隻能借他肩膀與懷抱,接納他羞於向人展示的柔弱。


    第27章 第十章


    等聲音隻剩下時不時的抽噎, 陶燕坤捧住他的臉,尋到他的唇角一寸一寸吻幹他的淚痕。


    她的眼角也被他以指腹印了印, 陶燕坤才發覺自己眼角也濕潤了。


    陶燕坤吸了吸鼻子問:“肚子餓了嗎,我們去吃飯?”


    向也趁勢下了台階, 配合地說:“好。”


    抽過紙巾收拾妥當,向也拉著陶燕坤的手走過空蕩蕩的辦公區,到門口的時候鬆開手, 陶燕坤也默契地抄進衣兜,兩人如同往日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這頓午餐沒有大張旗鼓,隻點了三道菜, 有一道是向也親自挑的魚。


    陶燕坤沒有問他從蔣天瑜那裏聽到了什麽, 向也珍惜她的體貼,沒讓他噩夢重現。


    實際上這頓飯的沉默很長, 陶燕坤吃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說,“我的年紀當你媽還年輕點,當你姐總是可以的,你肯叫我聲‘姐’以後有我一口吃的, 就少不了你一口。”


    向也低頭除刺,眼睛已經緩過來, 把魚肉夾進她碗裏時順便奇怪瞅了他一眼, 悶聲說:“我不要你當姐。”


    “……”


    陶燕坤當然明白她指什麽,也不再繼續話題。她從碗裏夾到什麽就吃什麽,一咀嚼方覺得不對勁,“不是說我自己可以除刺麽。”


    向也說:“賞你的。”


    下午沒什麽事, 陶燕坤三點多便讓向也開車迴靜蓮灣。


    吳媽房間敞開門,人不在家。陶燕坤要幫忙還有向也,暫時沒有遷怒她。她迴房休息,向也特意檢查了冰箱門,看到紙條以為今早已撕掉的記憶是幻覺,因為上麵又寫著去找靈嬋了。


    靈嬋也太討喜了。向也隔著襯衫撓撓肚皮,又將紙條撕掉。


    陶燕坤又睡了一個小時才起來。


    伸著懶腰扶著欄杆要下樓,在路過天井上方時往下喊了一聲“向也”,如果一樓窗戶沒關應該是能聽得到的。


    無人應答。


    難道也在睡覺?


    在樓梯口出想往下走時,臨時改變主意抬腳往上。


    陶燕坤很少上三樓,沒有什麽必要。好在三樓結構與二樓一致,她找到向也的臥室不費什麽功夫。


    但奇怪的是沒有關門。


    陶燕坤確定摸到的是臥室的門框。


    “向也?”她站在門口喊。


    迴應她的卻是有人倒抽氣的聲音,接著是什麽嗒地掉地,一股奇怪的清香鑽入鼻孔。


    陶燕坤曾聽說嗅覺的記憶是人類所有記憶裏最長久的一項,此時深以為然。


    她聞到的是一股清幽的檀香味,毫無疑問與那晚在梁上君子身上聞到的相同。


    “什麽人在裏麵?!”她厲聲喝道。


    “阿、阿姨。”一個怯懦而稚嫩的童音應道,“我是靈嬋,跟、跟吳媽來的。”


    靈嬋忙把裝滿檀香水的小噴瓶撿起來,剛才似乎導管堵塞噴不出來,她打開剛要檢查,就給背後人聲嚇得瓶子掉地,濃鬱的液體漏在木地板上,她趕緊拿衣袖擦幹。


    “向也呢?”


    靈嬋不知她眼疾,心裏怪異著,答:“阿也哥哥幫吳媽挖坑種花了。”


    陶燕坤摸到床邊坐下來,越往裏走香味越濃,靈嬋也越往裏頭退。


    但外麵是陽台,已然無路可退,也從走路姿勢裏猜到陶燕坤眼睛不行,靈嬋壯起膽子走到床尾,摸著鐵藝床的桿頭盯著陶燕坤。


    “你在他房間搞什麽東西?”


    陶燕坤被灌了錯誤信息,以為靈嬋和向也隻是初相識。


    靈嬋指尖在桿頭打圈圈,腳尖也抵著地板跟上節奏。


    “……”


    “怎麽不說話,要我問得直接一點麽?”陶燕坤缺乏與小孩字打交道經驗,加之心裏疑竇劇增,無心與她耗時間,“這奇怪的味道哪裏來的,向也不會噴亂七八糟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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