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也長長舒了一口,大步過去,埋怨自然而然,“怎麽跑這來也不說一聲……”


    陶燕坤老神在在,“不說你不也找到了嗎。”


    向也坐到她對麵的藤椅上,“為什麽跑來這裏坐?”


    “省電。”


    “……”


    她拿著牛奶盒起來,問:“垃圾桶在哪裏?”


    向也默契接過,“我來。”然後問她,“我們迴去了嗎?”


    昏暗裏陶燕坤笑容更顯曖昧,修長的食指擺了擺,“不著急,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神情和口吻太容易遭人誤解,聯想她去過的地方,向也心覺不妙。


    “不是吧……”


    嗬嗬。她憨笑。


    向也說:“不去。”


    “真不去?”


    咋唿咋唿不理人。


    “這迴是帶你上去。”


    “……”


    “走不走?”


    陶燕坤已經伸出盲杖開路。


    向也在後頭不確定,“我也能上去?”


    “你沒成年?”


    “我是說你一個女人帶個男人?”


    聽到向也自稱男人,陶燕坤不由樂了,“又不是公廁,還有男女之分麽。”


    “……”


    陶燕坤和向也又來到“大遇”。


    向也不動聲色打量,不能表現太好奇像個土包子丟坤姐的臉,這裏似乎比上次他打工的時候豪氣許多,金碧輝煌流光溢彩的。


    下了車陶燕坤便把盲杖收好,扶著向也胳膊,進店後自然而然挽上了。走路時不可避免地和她蹭到胳膊,春衫料子薄,隔著兩層衣料清晰感覺到她肌膚彈性,周圍恰到好處的流光溢彩催發飲食男女的情愫。向也有些心猿意馬撓了撓肚皮。


    進入包廂後陶燕坤讓領班退下,酒已上好,陶燕坤摸到酒瓶,拔開塞子,找到酒杯倒酒。


    “能喝酒吧?”


    向也反問:“你能喝酒?”


    陶燕坤奇道:“當然可以了。”


    “你的眼睛……”


    陶燕坤說:“你用眼睛喝酒麽?”


    “……”


    向也靜靜看她倒了兩杯,一杯往他那邊推了推,“今天又是什麽鴻門宴?”


    “帶你出來放鬆放鬆還懷疑鴻門宴,不識好歹。”陶燕坤塞穩瓶塞,“不過你既然這麽認為了,要不要給你叫個姑娘?”


    向也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醇酒燒得肚子暖烘烘的,人也活泛起來。


    浪裏浪氣笑,“這裏不是有一個嗎。”


    陶燕坤也不惱,又出指頭擺一擺,“我是女人,不是姑娘。”


    嗤。向也又喝一口,發覺口感挺可以,把一天的煩惱都順沒了。


    “你不找你的小凱了嗎?”


    陶燕坤在歐式沙發上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鬆垮垮側進椅背,麵對著他,一腿曲起橫放在沙發上。這副架勢太有侵略性,簡直把向也困在她和茶幾之間。


    在以為冒犯到她的時候,隻聽她幽幽地說:“我不還有小光嗎。”


    向也登時愣怔,而她依舊不疾不徐小小抿了一口酒杯,如真在看他似的。


    勉強穩住聲音,“坤姐,‘小光’又是誰呢,我是向也。”


    早料到他不會乖乖承認,陶燕坤幹笑,“不好意思,喝了酒腦子糊塗,認錯人了。”


    向也低頭看杯子裏褐色的液體。


    “你講話的聲音很像他的。”


    在陶燕坤身邊的小半月,毫無破綻的自信讓向也很快鎮靜下來。


    “他是你的誰?”


    “一個……讓我看見就想心疼他的人。”


    氛圍因為她突然的剖白而微妙起來,向也設想過她憤怒、客套或漠視的態度,唯獨不敢設想這樣一個答案。


    包廂隔音效果奇好,他們也沒開ktv,倏然降臨的寂靜更叫他無所適從。


    “那……如果你能再見到他呢?”


    以為她會自嘲自己看不見,但陶燕坤出奇沒有插科打諢,依舊那樣靜靜對著他。


    “想抱抱他。”


    “……”


    “問他這幾年大概過得挺辛苦吧。”


    “……”


    陶燕坤暗嘆一聲,喝光杯裏的酒,正準備欠身滿上時,背後一股力量忽然鎖住她的肩頭,酒杯滾落到花紋繁複的地毯上,是向也從背後抱住了她。


    此時的陶燕坤太不陶燕坤,是斂起鋒銳的溫柔似水,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這樣的柔情,尤其與她冷酷時候的巨大反差,更加深了溫柔的力量。


    向也曾有心抵抗,最後強撐不住,心甘情願地失守了。


    “不繼續裝下去了?”陶燕坤聲線又冷又硬,即將發火的前奏,然而她並未做一分掙紮,任由他越抱越緊。她往扣在他胸前的手打了一下,“想勒死我啊。”


    向也略略鬆動,但卻順便把她那隻手撿起,裹進手裏。


    他的唿吸化在她脖頸,有些癢,有些溫熱,他可能還是一層絨絨的髭鬚,或者把鬍子剃了,她感覺不到紮癢。年輕人直率又熾熱的感情,全融在他的力量和溫度裏。


    陶燕坤用空閑那隻手安慰性又拍拍他手背,“你可別哭啊,雖然我看不見但還是會笑話你的。”


    “你才哭。”


    有點嬌俏的語氣讓陶燕坤不禁發笑,顫動透過脊背傳遞給向也,他從未有過這樣奇妙的體驗,真真切切感覺都懷抱裏的是個大活人,而非毫無反抗的毛絨娃娃。


    腦袋埋得更緊了。


    陶燕坤開口,“不準備說說你自己嗎?”


    “我們迴去說,我不喜歡這裏。”


    長發自然分開垂落到胸前,陶燕坤後頸露出一塊三角形的肌膚,不知他是不是拿下巴墊了一下,有按壓的感覺。


    向也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一直到車上才鬆開。陶燕坤沒有掙紮,她清楚這意味著默許與承認,但那也並沒有什麽可糾結,她知道自己不排斥。


    他的手很燙,不知道是體質還是緊張,扣著她的手指後便沒再改變姿勢,仿佛這樣可以牢牢握住她,僵硬又固執。


    *


    靜蓮灣。


    吳媽房門緊閉,大概已入睡。向也摸進廚房,按陶燕坤的意思拿了一瓶葡萄酒,又洗了一盤櫻桃,在二樓書房匯合。


    向也進來後順便反鎖,隻留了沙發邊一盞閱讀燈。


    陶燕坤盤腿靠在沙發一端,等他有一會了,懶得欠身,聽到倒酒聲支出胳膊,“給我一杯。”


    命令的口吻讓向也登時忘記“大遇”裏的穿幫,以為她還隻是她的僱主,高腳杯小心翼翼遞了過去。


    向也自己呷了一口,比“大遇”裏的要香醇,又貪一口。


    陶燕坤摸著杯壁,指甲不自覺地敲出叮叮聲,忽然被靈感砸中,抻直挨著靠背那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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