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瀾沒說話,江城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現在沒有家。


    “衛瀾,要不我去看你吧!”


    “不用,我挺好的。”


    “那要是我想去找你呢?”


    “你找不到我。”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我去你就走?”


    衛瀾又不說話了,江城憋著一股氣,又沒處發,很難受。


    “衛瀾,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中恆不再了,我也很難過,但你這麽折磨自己有什麽用?他能迴來麽?他能知道麽?他就是知道了,會高興麽?你要是真正愛他,就別讓他死了都不能瞑目。”


    江城第一次說這種話,有些激動。


    電話裏靜了一會兒,衛瀾說:“江城,我還有點兒事兒。我沒手機了,以後我會打給你的,就這樣了,再見。”


    她總是這樣,開始與結束,自己做決定。


    “餵……餵……”江城聽著聽筒裏嘟嘟的聲音,懊惱得擼了一把頭發。可是怎麽辦?他控製不住自己,他恨不得給她打醒。


    衛瀾掛斷電話,就洗澡睡覺了。


    接下來的日子,衛瀾還是經常做噩夢,半夜裏醒過來一身是汗。夢裏夢外情景交疊,一遍又一遍讓她無法安眠。


    麵如死灰,蓬頭垢麵,頹廢到極致。


    不是發呆,就是喝酒,酒瓶子堆地到處都是。肖烈白天不在,晚上迴來就見這副場景,一日一日竟也習慣了。


    有時候,他也拿個杯過來,坐地上,和她一起喝。她醉了之後就倒在地板上睡覺,醒過來再接著喝。兩個人互不幹擾。


    那天清早,肖烈拉開客廳窗簾。


    衛瀾在地上睡著,被突如其來的陽光晃了眼睛。衛瀾醒了,伸手擋在眼前。原來是肖烈拉了窗簾,她在地上翻了個身沒打算起來。


    肖烈踢踢她的腿,說:“起來,要走了。”


    她不動,肖烈又踢了她好幾下。好像她不起來他就能一直踢下去。


    衛瀾披頭散發地坐起來,悶聲說:“去哪兒?”


    “迴去。”


    衛瀾睜開眼睛,一時並無動作,迴去?那座城?


    四個小時後,衛瀾又站在了這片熟悉的土地上。


    有車來接他們。車子載著他們往空中花園那條路而去,街景越來越熟悉,衛瀾問:“我們去哪兒?”


    “我家。”


    肖烈說的家,就在空中花園,衛瀾買下的801對麵。


    電梯停在八樓,衛瀾有些疑惑,“你家住這兒?”


    “嗯。”


    肖烈打開802那扇門,衛瀾的目光總在看801.


    肖烈已經開門進去了,沒等她,隻把門開著。


    衛瀾望著801那扇門,望到眼角酸脹才轉了身進了802.


    肖烈衣服沿途脫了一地,看上去是邊走邊脫的,他正在衛生間裏。


    衛瀾坐到沙發上,不知道要幹什麽。


    發了會兒呆,肖烈忽然叫她,“你幫我拿件睡衣過來,在臥室衣櫃裏。”


    肖烈沒聽見迴答,拿著刮鬍刀說:“你要不介意,我光著出去也行。”


    末了,他還笑了一下。


    話音剛落,浴室門大開,衛瀾站在門口,手裏拎著他的睡衣。


    肖烈隻稍微愣了那麽一瞬,衛瀾就不耐煩地把衣服扔過來了。


    肖烈接住衣服,衛瀾就出去了,門也沒關。


    在剛剛那一刻,好像沒人在乎性別。肖烈冷笑一聲,穿了衣服,繼續刮鬍子。


    洗完澡有些餓了,肖烈去廚房,翻出掛麵做了。本來是一個人的量,但他沒掌握好,還是做多了,就另盛了一碗出來。


    衛瀾在沙發上睡著了,肖烈把她碰醒,指指她麵前的麵,“吃吧!”


    衛瀾坐起來,僵硬地說聲謝謝。


    那碗麵熱騰騰的冒著熱氣,飄著一股香味兒。衛瀾吞了口口水。果然,在任何時候,飢餓的欲望都那麽直接。


    肖烈沒與她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他把麵端到了廚房的桌子上。衛瀾就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吃。


    肖烈看她吃飯的樣子,好像在咽藥。隻吃了幾口,就停下了。


    晚間,肖烈睡主臥,衛瀾睡客臥。


    這間80多平米的房子裏,什麽都不缺,隻是很安靜沒人氣,雖然有兩個人在,可依舊靜地發冷。衛瀾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腦海裏閃過好多畫麵,從最近的,到最初的,到她剛認識中恆的那天……


    眼淚又流下來,衛瀾閉上眼睛,依然難以入眠。


    第二天,肖烈起早帶著衛瀾出門,衛瀾希望路上不要遇見碰巧來幫她收拾房子的江城,非常配合很快上了車。


    路上顛簸四十分鍾,衛瀾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她夢見中恆出車禍的那個瞬間,他身下都是血,鞋丟了一隻,頭扭向一邊,整個人呈一個很奇怪的姿勢。


    夢到這裏,衛瀾渾身是汗地驚醒了。


    這個夢,讓她覺得很累。她不得不一再告訴自己冷靜。她望著窗外的街景,唿吸一點點地平穩下來。


    肖烈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她這樣了,嚴重的時候,她會尖叫著從夢裏醒來,有時候哭,有時候笑。那樣子,真不像個正常人。


    也許一個極度絕望到癲狂的人,死亡才是他們最想要的解脫,最美麗的盛宴。肖烈想起另一個人,最近想起她的次數因為衛瀾多了起來。那段褪了色的過去,忽然變得鮮活起來,好像就在昨天一樣。


    肖烈和衛瀾都不說話。


    車子安安靜靜開向深山中。


    過不多久他們來到一處小別墅。周圍叢山環繞,有水聲潺潺不知從哪裏而來。


    小別墅院子裏有花有糙,有阿姨在打理,看見他們迴來了,招唿道:“迴來啦?”


    “恩,迴來了。”迴話的是剛才給肖烈開車的司機。他們看上去像是夫妻。衛瀾一眼就看出來他們倆有夫妻相。


    進了小別墅,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堂。肖烈對衛瀾偏個頭說:“臥室在樓上,去洗洗,換件衣服。”


    衛瀾上了樓,洗澡,換衣服。這裏有女性衣物,她穿著大小差不太多,隻是顏色款式,不是她的風格。


    衛瀾頭發散著,從樓上下來。


    肖烈一邊喝水一邊瞧著,被瞧的人依舊一副目中無人狀態,隻不過注意到他手中的水,才看向他說:“我想喝水。”


    肖烈好像沒聽見似的,還看著她。是旁邊打掃的阿姨連聲說:“姑娘稍等,馬上來。”


    肖烈走近,拎拎她肩膀上蓋著的布料,“大小還行,就是你,有點老。”


    衛瀾好像沒聽見,沒答話。


    阿姨拿了水過來,衛瀾接過水杯,說聲謝謝就走開了。


    衛瀾站在院子裏,風把她的頭發吹得飄起來,裙角微微漾著。她背影單薄,與肖烈腦海裏的影像稍稍重疊。可是,明明就哪裏都不一樣。


    院子裏有一個小鞦韆,衛瀾坐了上去,輕輕蕩起來。


    肖烈坐在門前的椅子上,望著遠山。和衛瀾各自一處,誰也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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