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我是林靜。”


    我問那麽晚了有什麽事?


    她支吾了一會兒,說:“可能出事了。”


    我一下沒聽懂,問出什麽事了?


    她小聲地說:“我今天檢查了,反應陽性!”


    刮娃娃是很傷身體的!


    這幾天在sohu的大學論壇裏看到這樣一段話:


    所有的謊言都來自我們內心的虛偽


    所有的悲傷都來自我們僅存的善良


    所有的罪惡都來自我們人性的欲望


    我把這段話讀給騷人聽,騷人無不感慨地說,人啊,怎一個欲字了得!聽哈狗幫的歌,裏麵有一句歌詞,唱的是,“我的生活--放蕩,每天,像條狗”,猛男說形容的真是貼切,我就是一條狗。騷人接過話說,不對,你連狗都不如。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的生活如此糜爛,墮落,表麵光鮮,實則腐朽不堪,到底是因為什麽,青羊宮的道士對我說,修生養性,簡以節慾,所有的報應都是你自己慾念導致的結果。現在想想,不無道理。


    我給林靜說必須去做手術,林靜答應了。前段時間重慶某所大學出了件事,大概情況是一個女生懷孕,在校醫院檢查出來後,被上報學校,男女好像都要被開除,這件事情鬧得比較大,全國皆知,聽說現在正在打官司。有這個前車之鑑,校醫院是萬萬不能去的。十一號的早晨,陽光明媚,我找騷人借了一千五百元,帶著林靜就往省醫院跑,我有個初中同學的老媽是哪兒婦產科的主治醫生,我請他幫一下忙。說到幫忙,我一下就想起大三幫猛男鴨子辦緩考的事情,那個學期他們耍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要考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連抄答案都不能糾錯,這下才叫完了。我想起了這個同學,忙打電話過去問問看他能不能幫忙搞一個生病住院的證明,我好在教務處辦理緩考手續,他說這個容易,找他老媽蓋個章就是了。這才讓猛男鴨子逃過一劫。


    辦好各項手續後,我陪著林靜坐在手術室外等候,也許是緊張的緣故,這個被猛男戲稱為成熟火辣的女孩,竟蜷縮著身軀,在長椅上瑟瑟發抖,嬌小瘦弱,令人頓起憐憫之心。我輕聲問道,林靜,你冷嗎?“嗯。”林靜縮著脖子,不住地點頭。我心裏一軟,閉上眼睛,微微地嘆一聲氣,把大衣脫下披在她的肩上,然後伸出手將她輕輕地摟了過來。心裏難過地想,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一會兒,我同學過來了,輕輕地打了招唿,說:“你女朋友真漂亮,冷泉,好福氣啊!”我笑著打他一拳,說你的馬子我又不是沒見過,水靈靈的,還好意思說我。林靜偷偷笑了出來,我同學說:“我給我媽說了,她找了最好的醫生,你放心吧。你也是,隻顧自己高興,連避孕措施都不做,刮娃娃是很傷身體的!這幾年我媽經常念叨,說現在來做手術的女生是越來越多,年齡也越來越小,連十五歲的初中生都有,你呀,好自為之,男人要懂得什麽是責任。”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聲音在叫“林靜”,林靜一下就緊張起來,死死地抓著我的手臂,滿臉恐慌地望著我,嘴裏不斷地說,冷泉,我怕,我怕痛。像一個受驚的孩子,我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安慰說,不怕,靜靜乖哈,我在這兒陪你。林靜一下就不鬧了,乖乖地向前走,在她消失在手術室門口前的一霎那,她迴過頭看著我,眼神裏竟流著無盡的哀傷......


    手術很順利,但還是要住院。以後的幾天裏我早上八點鍾就過去,在醫院裏買了早餐等林靜醒來,白天和她聊天,看報,念《讀者》上的文章,她要輸液,手不方便,吃飯的時候我就一口一口地喂,醫院不能守夜,到十點鍾的時候我才去趕末班車迴學校。鄰床的一個中年婦女笑眯眯地說,你對你女朋友真好!我的腦海裏一下就跳出葉蕊在校醫院裏守護我的情景,一時間難受地不能自已。兄弟們對我的行為大惑不解,猛男問我你怎麽想的?棄惡從良?改邪歸正?做新好男人?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懂個屁!”


    一月十六日是葉蕊的生日,清早起來後我迷迷糊糊地想今天給林靜買點什麽過去,在翻身下床的時候,我看見書架上葉蕊和我的合影,那是在銀廠溝的小龍潭下一個遊人幫忙拍的,照片裏的葉蕊溫柔可愛,臉上掛著醉人的微笑,小鳥依人般斜靠在我的肩上,而我帶著黑色墨鏡,像個保鏢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臉上是遮不住的幸福。在快門按下去的那一刻,他們,彼此相愛嗎?


    思緒如脫韁的野馬,穿梭在時間的空隙,大一的一月十六日,我對葉蕊說今天帶你吃遍成都所有的名小吃,那天我們邊走邊吃,韓包子,鍾水餃,龍抄手、夫妻肺片.......迴到學校後兩人快變成了賴湯圓,撐得路都走不動。大二的今天,我和葉蕊坐在遊樂園的翻滾列車上,時起時落,驚聲尖叫。下車後,她臉色蒼白,魂魄消散,走路也偏偏倒倒,我一把將她背在背上,揪著她的小鼻子說:“笨蛋!真是個膽小鬼,看你的熊樣,像要死了似的。”葉蕊一聽,一邊掙紮一邊就地行刑,舉著拳頭說,“誰是膽小鬼了,誰熊樣了!哼!要死也要拉著你墊背!”大三的這天,我拉著葉蕊去會展中心溜冰,出來的時候葉蕊看見禮品店裏一對茸毛小熊,一公一母,薩是可愛,非要買下來不可。還把那隻小母熊送給我,說要我在睡覺時一定抱著它,這樣,她也能感覺到我的擁抱。現在,這隻可憐的小熊早被我丟棄在寢室的角落裏,蓬頭垢麵,灰塵瀰漫,兩隻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像是在對我無盡地嘲弄。這段時間我強迫自己不要想她,不要想她,做很多的事情,想讓自己忘記這一切,但我還是失敗了,那些記憶深處的柔情與甜蜜,一擁而出,擠滿了我的大腦,哀傷的河流又一次不可抑製地奔流開去,一瀉千裏。我的眼睛不自覺地膨脹起來,淚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醫生說今天可以出院了,我去結了帳,帶著林靜走出這個充滿藥味的醫院。天氣很好,沒有風,在路過春熙路的時候我提議去吃必勝客,醫院裏的東西太難吃,該給她換換口味了。我點了一份套餐,林靜右手拿叉子,左手拿著可樂,一陣狼吞虎咽,嘴裏包著東西,不時地睜大眼睛對著我笑。我拍拍她的頭,微笑著說,慢點,慢點,你才好,不要那麽急。林靜笑得更加燦爛,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嗯,嗯,你真好。


    我抬起頭看著窗外,這裏是成都市的商業中心,繁華地帶,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這個美麗的城市欣欣向榮,蓬勃發展,未來一片光明,而我的光明又在哪裏?我徒然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眼裏一片悵惘。


    這時候,必勝客的大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定眼一看,廖冰!還有人,閻玉明!媽的,兩個敗類!我心裏暗暗罵道,不對,跟在閻玉明後麵的那個是......劉......劉夏!!!我無比震驚,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我看著他們買了東西,三個人在一個角落裏坐下,低著頭說話。我心裏一片慌亂,劉夏跟著他們幹什麽?到底怎麽迴事?難道......難道......我頭一下就大了,亂得像一鍋粥。


    我的腰部一陣震動,手機響了,是我媽打來的。我問老媽,什麽事?


    “你考試考完了嗎?”老媽的聲音有點悲傷。


    我猶豫了一下,說考完了。


    老媽一下就在電話那邊哭了出來,斷斷續續地說:“那你快過來......你小姨......你小姨她今天下葬......”。


    成都的太陽總是那麽吝嗇,不願輕易施捨自己的光和熱,不一會兒就躲藏在灰濛濛的雲層後麵。趕到鳳凰山公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過,陰風瑟瑟,枯葉飛揚,在青色的山坡上,豎立著一排排高矮不一的墓碑,高大的墓碑代表著有錢人家,矮小的墓碑顯露出死者生前的貧寒。在這場死亡的聚會中,誰是高貴,誰又低賤,誰又在真心地落淚。我去得晚,大部分親友都已離開,剩下我媽和我爸還站在那裏。小姨的墓碑不大,但莊重肅穆,周圍擺滿了鮮花。我上了三炷香,深深地三鞠躬,感覺胸口空空地痛。小姨的照片放在麵前,淡淡的笑容,依然那麽和藹。一生未嫁的小姨,就這樣孤單地走了,在她這短暫的人生中,她想念著誰,誰又曾為她而哭,逝者長已矣,生者何所哀,此去經年,她還會活在誰的心中.我傷心得想著,鼻子禁不住又酸了起來。老爸扶著老媽,在這冬日的寒風中默默地佇立著,媽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淚水,隻有歲月的痕跡依然深深地烙在臉上,那一刻,我發現,我的父母已經是多麽得蒼老。


    嚴打事件


    再過三天就要放假了!


    由於各個係的考試安排不同,放假的時間從不統一,隻是校園裏的人日漸稀少罷了。食堂也漫不經心起來,五毛錢的飯當作三毛錢來打。計科院放得最晚,三天後還要考最後一門,然而猛男和鴨子早已開始收拾行李,準備迴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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