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那天,對李厲來說,是往後幾十年都難以忘懷的一天。


    他很少會對事情那麽記憶猶新,可蕭敬世在那天輕而易舉地幫他辦到了。


    在一陣槍戰後,他們進了蕭條的領域,在後山的懸崖停著直升機的地方捉到了活人。


    當李厲趕到時,蕭敬世已經受傷,拿槍抵著蕭條額頭的手一動也不動,麵無表情。


    “這人是我的。”李厲站在李競前,試圖跟他的前男友最後一次溝通。


    “不。”蕭敬世搖頭。


    “把他給我。”李競已經在擦槍,李厲也不放鬆口氣。


    蕭敬世站在那,拿著槍,一動也不動。


    連迴頭看李厲一眼都沒有。


    “砰”地一聲,在有人還在試圖說話時,有槍子打中人體的聲音。


    李厲眼睛劇烈收縮,手上的槍要動時,心裏猛地一疼,他轉過了身。


    他麻木地站在那,沒有什麽表情。


    過了一會,他才轉過頭,冰冷的臉孔依舊無多餘的情緒,黑色大衣把他的身型拉得過於修長,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悽厲。


    “李厲。”背後有人叫他。


    他迴過頭,看著那高大的男人。


    他說:“李厲,要我怎樣你才原諒我?”


    李厲牽了一下冷硬的嘴角,舉起手,不發一語。


    子彈從滅音手槍裏發she了出來,急速但不倉促地朝那個人逼近……沒有多長的時間,子彈she中了那人的身體。


    人倒下了。


    “李厲……”李競在直升機邊突然叫了聲他。


    李厲毫無情緒地轉過了臉,看著他的父親。


    “這個是替身,真的在裏麵。”李競說完,就進了機艙。


    那一刻,李厲覺得自己的唿吸窒住了。


    穆青鬆在很遠的地方往這邊跑了過來,第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蕭敬世,不可思議地瞪著李厲。


    人在急救時,李厲的身軀也是一動不動的,他連周圍的聲音都聽不到。


    好久,人被抬走了,穆青鬆佝僂著身體大步在他身邊路過時卻停了下來。


    李厲的耳朵在那刻抖動著,聽到穆青鬆說:“他無時無刻想殺了蕭條,在離開蕭家後每天都在想,他想擺脫過去,可他聽了我的勸,最終把人留給了你,李厲,我不知道我做錯了沒有,但我知道,你沒他想像中的愛他。”


    穆青鬆走後,李厲在風中的身體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連風吹來,都如十二月冷凜的寒風,試探人的承受力,試探得一點迂迴都沒有。


    蕭家被夷為平地,硝煙四起。


    在警察趕到之前,李厲跟著李競走了。


    在與雷恩迴美國之前,他見了穆青鬆一次,送有著帳本的磁碟。


    穆青鬆接過,說:“他沒死,不過,他不想再見你。”


    說完就走了。


    帶笑的李厲看著他的背影沒了笑容。


    他想,這次不用他走,蕭靜世也走遠了。


    那個人這次是真的傷了心了。


    李厲不想在乎,可是心卻還是若有若無地透著疼痛。


    他忘不了蕭靜世倒下的那刻,那含著淚光的絕望眼神。


    在那一刻,李厲才想起,蕭靜世再瘋癲,也不過是自己愛他而已。


    在蕭靜世忘了怎麽去愛他本人時,他要的,隻是自己代替他的份,一起愛了。


    過於貪婪,過於依賴,卻又何嚐不是說明,太過於愛他了。


    李厲跟著李競去了美國。


    原本他們父子是打算全世界都走走的,但雷恩堵住了李競,說他毫不介意在警察的幫助下帶著李競進趟監獄,然後再來一次越獄。


    在善意的威脅下,李競把雷恩打了個半死,然後遂了雷恩的願。


    雷恩上機那天,頭被紗布包成了木乃伊,可笑得跟個失心瘋的傻子似的,那場麵讓雷恩的手下都不寒而粟。


    迴美沒多久,李厲想要告辭。


    李競問他去哪,他想了想,說,香港。


    他父親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點了點頭。


    他走的那天,雷恩送的他,給了他錢和槍,拍著他的肩說:“咱們大男人的,不要跟喜歡的人計較,他是愛是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人放在身邊,你管他怎麽想的,是我們的搶都要搶過來。”


    雷恩連心得都傳授給了他搶過來的人的兒子,把他送上了飛機,踹出了美國,心裏恨不得他不要再來就好。


    這樣,李競想從他身邊走,也少個幫手不是。


    他就不信,他還綁不了李競一輩子了。


    他可什麽代價都付得出的。


    在香港下機那天,天氣很悶熱,像是要有大雨,連外套都穿不得,一穿就是一身汗。


    李厲迴了以前的家,沒去蕭靜世那,房子後來又買了迴來,鑰匙也迴到了他手裏。


    他知道,蕭靜世還在打理香港的產業。


    隻是人不再出現在公眾視野,連派過去的探子,也照不了一張照片迴來。


    李厲想過其實他已經死了,說他活著,不過是穆青鬆打出來的幌子。


    不過,人都死了,蕭家的東西他也不要,全給了他那表親,這幌子也沒必要打出來。


    所以說,人還是活著的。


    隻是不想見他而已。


    人真是犯賤的物種,當初走的時候一點猶豫也沒有,冷情冷心得以為過個幾年,人都可以忘掉。


    可現在,又迴來再來找他,是李厲從也沒想到過的。


    就是因為沒想到過才無力,有時候過於分明的愛恨也鬥不過生活本身的綿纏,你以為可以把它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人活著,哪有那麽簡單的關係,哪有那麽容易擺脫的感情。


    愛過就是愛過,後來就算讓自己不去愛了,那愛還是存在過的,更可怕的是,你以為你能擺脫,卻還是受他桎梏,因為,他還在愛著你。


    人要真沒什麽關係,可能,都需要相互死了心才成吧?


    要蕭靜世原諒他,李厲是想不到任何辦法的。


    蕭靜世那樣的性格,別說原諒他,現在就算靠近他,這人都得瘋。


    可是,不去靠近,這人也過不好。


    那人現在恨得他有多深,就代表著,愛也有多狂烈。


    李厲有時候真想讓穆青鬆把人送去精神病院,也許過那麽幾年,把他折磨得真的神智全無了,這瘋子可能還會正常點。


    可是,又哪能真這麽做。


    李厲忍著心裏重重的嘆息,這天打了穆青鬆的電話。


    穆青鬆在那邊不冷不淡地說:“你要是要迴股份,可以給你,但要是見人,就算了,你別把他真逼瘋了。”


    李厲笑,揉著眉毛讓它們舒展開之後才淡淡地說:“我要要迴,你叫他過來跟簽字。”


    “有律師辦好就成。”


    “叫他過來跟我簽,告訴他,如果他不出現,就當我那些是施捨給他的。”沒等穆青鬆在那邊發飆,李厲就掛斷了電話,苦笑了起來。


    第40章


    清晨的風有些涼,天的那邊光線不強烈,剛有一點的太陽有一種想升起,又搖搖欲墜的感覺。


    李厲淩晨入的睡,沒幾時,醒了過來,靜默地坐著抽了兩小時的煙,才出的門。


    他得去找點吃的。


    但,事先他找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胃藥,就著藥店裏的飲水機吃了胃藥。


    身後有人跟著,他也沒在意。


    他跟蕭靜世約的九點在律師樓見。


    現在才六點。


    李厲捧著裝著熱水的一次性杯子在街頭站了一會,計程車停停靠靠在身邊幾輛都過去了,他才又想起應該去找點吃的。


    他迴香港的這幾天,都沒去外麵吃過一頓。


    現在餓得慘了,其實也沒什麽胃口,但總得找點吃的去。


    他去了粥店晚了點粥,又去麵包店買了個麵包在海邊坐著吃了,又抽了一個小時的煙,才去律師樓。


    到的時候,沒有用到的他的一聲言語,已經有人請他到了潔淨寬敞的辦公室。


    李厲這幾日前所未有的疲憊,困累,到了時,坐在椅子裏,半閉著眼休息。


    蕭靜世到的那刻他才睜開眼。


    映入眼斂的是單薄的身體,蒼白臉色。


    蕭靜世過得並不太好,從他的身體狀況就可以看出。


    他冷冷的,淡淡地,不理會李厲,自坐下就垂下了眼。


    穆青鬆也來了,跟著律師把文件分發給他們。


    蕭靜世看也沒看,翻到要簽字的地方就在簽字,看樣子,是要把李厲要的全給他。


    李厲也不好受,但要比蕭靜世要好一點。


    他看著文件,慢慢地一頁一頁地看。


    他要迴的,比他當初給出去的沒少。


    加上這段時間所得的,可能比預期的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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