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見對方驟來高手,都是一驚,但自恃勝算在握,也不以為意,早有兩人撲過來喝問:「是誰?」郭靖毫不理會,唿唿兩聲,雙掌拍出。那兩人尚未近身,已被他掌力震得立足不住,騰騰兩下,背心撞上牆壁,口噴鮮血。其餘敵人見他一上手連傷四人,不由得大為震駭,一時無人再敢上前邀鬥。馬鈺、丘處機、王處一認出是他,心喜無已,暗道:「此人一到,我教無憂矣!」


    郭靖竟不把敵人放在眼裏,跪下向馬鈺等磕頭,說道:「弟子郭靖拜見。」馬鈺、丘處機、王處一微笑點頭,舉手還禮。尹誌平忽然叫道:「郭兄留神!」郭靖聽得腦後風響,知有人突施暗襲,竟不站起,手肘在地微撐,身子騰空,墮下時雙膝順勢撞出,正中偷襲的兩人背心「魂門穴」,那二人登即軟癱在地。郭靖仍然跪著,膝下卻已多墊了兩個肉蒲團。


    馬鈺微微一笑,說道:「靖兒請起,十餘年不見,你功夫大進了啊!」郭靖站起身來,道:「這些人怎麽打發,但憑道長吩咐。」馬鈺尚未迴答,郭靖隻聽背後有二人同時打了個哈哈,笑聲頗為怪異。


    他轉過身來,見身後站著二人。一個身披紅袍,頭戴金冠,形容枯瘦,是個中年藏僧。另一個身穿淺黃色錦袍,手拿摺扇,作貴公子打扮,三十歲左右年紀,臉上一股傲狠之色。郭靖見兩人氣度沉穆,與餘敵大不相同,不敢輕慢,抱拳說道:「兩位是誰?到此有何貴幹?」那貴公子道:「你又是誰?到這裏幹什麽來著?」口音不純,顯非中土人氏。


    郭靖道:「在下是這幾位師長的弟子。」那貴公子冷笑道:「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還有這等人物。」他年紀比郭靖還小了幾歲,但說話老氣橫秋,甚是傲慢。郭靖本欲分辯自己並非全真派弟子,但聽他言語輕佻,心中微微有氣,他本不善說話,也就不再多言,隻道:「兩位與全真教有何仇怨?這般興師動眾,放火燒觀?」那貴公子冷笑道:「你是全真派後輩,此間容不到你來說話。」郭靖道:「你們如此胡來,未免也太橫蠻。」此時火焰逼得更加近了,眼見不久便要燒到重陽宮主院。


    那貴公子摺扇一開一合,踏上一步,笑道:「這些朋友都是我帶來的,你隻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饒了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郭靖見情勢危急,不願多言,右手探出,抓住他摺扇猛往懷裏一帶,他若不撒手放扇,便要將他身子拉過。


    一拉之下,那公子的身子幾下晃動,摺扇居然並未脫手。郭靖微感驚訝:「此人年紀不大,居然抵得住我這一拉,他內力的運法似和那藏僧靈智上入門戶相近,可比靈智上人遠為機巧靈活,想來也是密教一派。他這扇子的扇骨是鋼鑄的,原來是件兵刃。」當即手上加勁,喝道:「撒手!」那公子臉上鬥然間現出一層紫氣,但霎息間又即消退。郭靖知他急運內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時加勁,隻要他臉上現得三次紫氣,內髒必受重傷,心想此人練到這等功夫實非易事,不願使重手傷他,微微一笑,突然張開手掌。


    摺扇平放掌心,那公子奪勁未消,郭靖的掌力從摺扇傳到對方手上,轉為推勁,那公子站立不定,身子便欲向後飛出,郭靖掌上如稍加勁力,那公子定要仰天大摔一交,郭靖卻於此時鬆手。那公子心下明白,對方武功遠勝於己,為保全自己顏麵,才未推摔自己,垂手躍開,滿臉通紅,說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語氣中已大為有禮了。郭靖道:「在下賤名不足掛齒,這裏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都是在下的恩師。」


    那公子將信將疑,心想適才和全真眾老道鬥了半日,他們也隻一個天罡北鬥陣厲害,如單打獨鬥,似乎都不是自己對手,怎地他們的弟子卻這等厲害,再向郭靖上下打量,見他容貌樸實,甚為平庸,一身粗布衣服,無異尋常莊稼漢子,但手底下功夫卻當真深不可測,便道:「閣下武功驚人,小可拜服,十年之後,再來領教。小可於此處尚有俗務未了,今日就此告辭。」說著拱了拱手。郭靖抱拳還禮,說道:「十年之後,我在此相候便了。」


    那公子轉身出殿,走到門口,說道:「小可與全真派的過節,今日自認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掃門前雪,別來橫加阻撓小可的私事。」依照江湖規矩,一人倘若自認栽了筋鬥,並約定日子再行決鬥,那麽日子未至之時,縱然狹路相逢也不能動手。郭靖聽他這般說,當即答允,說道:「這個自然。」


    那公子微微一笑,以蒙語向那蒙僧說了幾句,正要走出,丘處機忽然提氣喝道:「不用等到十年,我丘處機就來尋你。」他這一聲唿喝聲震屋瓦,顯得內力甚為深厚。那公子耳中鳴響,心頭一凜,暗道:「這老道內力不弱,敢情他們適才未出全力。」不敢再行逗留,徑向殿門疾趨。那紅袍蒙僧向郭靖狠狠望了一眼,與其餘各人紛紛走出。


    郭靖見這群人中形貌特異者頗為不少,或高鼻虯髯,或曲發深目,並非中土人物,心中疑惑,聽得殿外廣場上兵刃相交與吆喝酣鬥之聲漸歇,知敵人正在退去。


    馬鈺等七人站起身來,那橫臥在地的老道卻始終不動。郭靖搶上一看,原來是廣寧子郝大通,才知道馬鈺等雖身受火厄,始終端坐不動,是為了保護同門師弟。見他臉如金紙,唿吸細微,雙目緊閉,顯已身受重傷。郭靖解開他道袍,不禁一驚,但見他胸口印個手印,五指箕張,顏色深紫,陷入肉裏,心想:「敵人武功果是密教一派,這是大手印功夫。掌上雖然無毒,功力卻比當年的靈智上人為深。」再搭郝大通的脈搏,幸喜仍是洪勁有力,知他玄門正宗,多年修為,內力不淺,性命當可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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