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丁母見到有一個中年女子,入得夢來。這婦人盛飾淡妝,形貌昳麗,卻穿著一身農家的粗布舊衣,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用來掩埋女屍的那套。


    據這個女子所說:這遼河很遠的上遊,有個濊貊國,她就是這濊貊國的王後,夫家姓辛。


    在商周之際,辛氏的先祖辛甲曾做過紂王的太史,一年之內,曾七十多次進諫紂王,勸他行善補過,惹得紂王勃然大怒,殺心大動,要不是礙於“不得殺史官”的祖訓,辛甲的人頭,早就被砍下幾十迴了。


    辛甲見紂王實在是不可救藥,就出奔到了豐鎬,蒙周武王的弟弟召公推薦,重操舊業,做了周室的太史。


    周室滅商之後,召公被分封在薊地,稱燕國,但都城鎬京這邊,朝政上一時還離不開他,因此未曾離京就任。


    不久,周武王駕崩,紂王之子武庚,趁著新舊天子交替之際,在中原的殷商故地發動叛亂,史稱“武庚之亂”。受命輔政的周公對內安撫好諸伯,對外親自領兵,東征武庚,很快就碾平了這場叛亂。


    武庚帶著自己的幾個兒子和少量人馬,一路北逃,奔到薊地。而當時的薊地,還是一片蠻貉,各族雜居。隻因數百年積習,即使殷商已亡,還一直奉殷商為正朔。


    既然這武庚一夥逃到了薊地,召公守土有責,隻得奉王命,離了豐鎬,前往征剿,臨行前,他特地帶上了辛甲和箕子二人。


    這場戰事進展非常順利,日辟國百裏,戰線從易水,推到燕山,又從燕山,推到遼河兩岸。


    等占了遼東之後,召公決定自返豐鎬,留下長子姬克治理已攻占的燕薊之地,又將接下來的戰事,分別交給兩路人馬。


    一路人馬,由辛甲帶領,沿遼河北上,另一路則由箕子帶領,繼續東進。兩路所率各五千人馬,召公與兩人約定:所攻略之地,盡封作二人采邑。


    箕子東進,攻占朝鮮半島,如約建立封國,這就是箕子朝鮮。而辛甲北上,與當時遼河上遊的濊人和貊人聯合,遠逐東胡、高夷等、盡占其地。


    有這兩個封國作為燕薊的外藩,追亡逐北,燕太子姬克得以專心內政,整個燕地的局麵頓時安定了下來。


    兵鋒厲害一時,足以摧枯拉朽,但封邑能不能長治久安,考驗的卻是另外一套功夫。


    周室克殷之後,分封天下,這些受封的華夏諸邦,實則不過是當時這片土地上的少數。就連近處,封在東方黃淮大地上的那些封國,都隻不過是廣袤綠野上的幾個小城邦,是蠻夷的汪洋大海裏的幾葉小扁舟,是漫漫夜空裏的或明或暗的幾點星亮。


    而和封在黃淮之地的周王室宗伯們比起來,辛甲這批人,他們遠封在了“荒服”之地,他們周遭的生存環境,當然隻有更加惡劣。


    因此,與中原的那些封國比起來,自己一族人要想活下來,困難自然還要更多,身段自然還要更加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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