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妨玉垂眸,眼睛隻敢盯著麵前趙憫山從身上垂落下來的一截蓋毯。


    鬆濤萬裏的紋樣,清雅的圖案,用料卻是極其金貴的金絲羊絨,這樣的羊絨隻能產自極東之地的雪山羊,雪山羊初生時褪下的第一層羊絨,才能在陽光下泛出淺淺的金色。


    金絲羊絨也因此得名。


    明亮的日光透過糊了紗的雕花窗格進來,落到蓋毯上立時柔和起來。


    室內兩人無話,趙憫山得到迴答後似乎將趙妨玉忘了,趙妨玉也不敢挪動,隻能站在原地盯著腳尖看。


    直到茶喝一半,趙妨玉站的兩腳酸麻,趙憫山才沉聲道:“既已木秀於林,膽子就該大些。”


    趙憫山的視線在趙妨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幾迴,趙妨玉沒想到昨日的那場父女交心竟然像大夢一場,清醒過後,父女之間竟然直白至此。


    太直白了,直白到趙妨玉覺得自己在這位戶部侍郎麵前,藏不住一點秘密。


    哪怕趙妨玉重活一世,麵對這位戶部侍郎仍舊有一種被一眼看到底的錯覺。


    她拿不準趙憫山的態度,也不敢輕易迴話,隻能老老實實道:“女兒如今宿在母親院中,本就是恩賜,如今再得了爹爹這樣大的賞,怕姐妹們說爹爹偏心。”


    趙妨玉抬頭快速看了眼趙憫山,趙憫山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隻是手上的書翻了幾頁,麵前的茶水少了一些。


    趙憫山忽然抬眼,和趙妨玉的眼神直直對上,趙妨玉連忙低頭,卻聽趙憫山冷哼一聲:“若你隻有這樣的膽子,也就隻能留在清平院了。”


    趙妨玉心頭一跳,不免又苦笑起來。


    她如今除了清平院之外,難道還能有什麽好去處?


    但趙憫山的神情看著又似乎是真的對她另有打算。


    趙妨玉不敢賭,她不過是一個庶女,容貌暫時還未看出,自己所經營的才藝也還沒有精通到能夠讓這位見過無數場麵的戶部侍郎讚歎的地步。


    簡而言之,此時的趙妨玉,還沒有被利用的資格。


    趙妨玉猛然跪下,低著頭思索如何迴答,這是一個餌,一個趙憫山專門給她下的餌。


    且有大鬧閱蘭軒之事在前,心愛的寵妾和幼女被她折騰的差點移出府邸,也不知道趙憫山是不是像麵上表現得那樣當真不介意。


    這一份大紅冊子,無論收不收,都燙手至極。


    趙憫山換了個姿勢,並不在乎趙妨玉的沉默,慢條斯理的從窗邊的黑漆小案上拈起一塊點心就著茶水吃,手中書還在不斷翻動。


    “人手有長短,即使父母,一碗水總端不平。你想多,別人就少。”


    “你若是憐愛姊妹,往後就不必來了。”


    趙妨玉瞬間抬頭,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趙憫山的臉看,趙憫山感受到趙妨玉灼熱的視線,心裏經不住消化自己,昨日竟然真的差點著了這小狐狸的道。


    也不知昨天的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趙憫山不急,趙妨玉沉思片刻,快速作答:“玉兒並非是憐愛姊妹,從小到大,爹娘教導,要兄友弟恭,一團和氣才好。”


    她微微抬起頭,正視著趙憫山的眼睛緩緩道:


    “女兒生來就是爹的女兒,無論爹爹想要女兒做什麽,女兒都相信,爹不會送我入虎狼之地。”


    趙憫山想要拿她做棋子,她賭一個虎毒不食子。


    賭她歲歲年年隨侍左右,換他一絲憐憫,最後不會將她送入宮中,賭她那時的價值會大到讓趙憫山認為,送她進宮才是損失。


    “爹爹抬愛,玉兒心裏知道就好,隻是這份嫁妝是我獨有,恐怕還挪用了姐姐們的分例,實在讓玉兒受之有愧。”


    “爹爹若是當真想要獎賞玉兒,不如讓玉兒常來書房伺候筆墨。”


    趙憫山再度冷哼一聲。


    “侍候筆墨?我身邊難道沒有侍候筆墨的丫鬟?”


    趙妨玉站起來,圓乎乎的臉蛋笑出彎彎的月牙眼:“府裏不缺侍候筆墨的丫鬟,可玉兒缺看一看爹爹的機會。”


    “從前在姨娘那裏,半年也見不到爹爹一迴,後來去了母親那裏,才稍微見得多些。”


    “直到前日看見爹爹和三姐姐,玉兒才知道,原來爹也沒有玉兒想象的那麽讓人害怕。爹爹也會關心自己的孩子,也會因為心疼三姐姐所以讓張姨娘留在府裏。”


    趙妨玉殷勤的上前給趙憫山捶肩捏頸,茶空了續茶,墨幹了研墨,甚至連潤筆都給趙憫山潤的剛剛好。


    趙憫山正要寫一份帖子,看著趙妨玉的殷勤,不免又想起昨日。


    他這女兒,有幾分機敏,粗看不顯,細看玲瓏。父女交心之後,趙憫山也派人特意查過趙妨玉平時的一言一行。


    但府中諸人誰不說她三分好?早被銀子蜜糖糊住嘴巴的人,誰來問都問不出不好。


    趙憫山還算滿意,唯一可惜的就是趙妨玉不是從大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否則他也不必操心那麽多。


    趙憫山寫帖子,趙妨玉就在一邊靜靜研墨,也不多看,隻是將剛才趙憫山剛才坐過之處略微整理,連他剛才看得書,也原封不動的擺放在遠處。


    趙憫山心裏默默給趙妨玉道一聲知情識趣,迴頭又接著寫手下的帖子。


    帖子是給國公府的,國公府有意送孟言真入宮,趙憫山也想往宮裏送人,所以眼看著孟家送,也算提前觀察實驗對象。


    帖子一寫好,趙憫山敲鈴,剛才的管事便進來幫他把帖子傳出去。


    趙憫山處理完這些,迴頭笑著對低眉順眼站在一邊的趙妨玉道:“那一份嫁妝,市價約莫兩千兩。”


    家中庶女出嫁,公中的分例都是五千兩,如果再加上這個,趙妨玉的陪嫁便足有七千兩!


    趙妨玉心中肉痛,但還是堅定的把冊子往趙憫山麵前推:“金山銀山,抵不過爹娘的喜歡。”


    趙憫山點了頭,神色不明,看不出是讚同還是不喜。


    終究是趙妨玉用一份兩千的嫁妝,換一份在書房給親爹侍候筆墨的差事。


    趙妨玉也不知道自己這買賣做的虧不虧,但看到大夫人眼神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虧不了。


    “在你爹爹書房裏侍候筆墨,萬事小心,他房中有許多機密,你要多加留意。”


    大夫人捧著七彩纏枝蓋碗喝的慢慢悠悠,趙妨玉低低道了聲:“是,女兒明白。”


    一絲苦笑不自覺溢出來,大夫人看出趙妨玉的為難,也不惱,喊崔媽媽出來給趙妨玉挑了兩匣子珠寶。


    “你這傻孩子,為了親近你爹,哪有連嫁妝都要舍出去的道理?”


    檀木雕花的點藍匣子,一個有兩個巴掌寬,著實放了不少好物件。


    “你受了委屈,總該有人有人替你貼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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