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樓也明白溫淺的意思,忙伸手去捉那劍鞘。奈何距離太遠,任李小樓屏住唿吸用盡最大力氣,也隻能是指尖觸到那劍鞘,根本握不上。


    李小樓懊惱,溫淺著急,老白更是要瘋了。好麽,人還沒找到,先折進去一個,這算哪門子說法呢?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之際,忽聽遠處傳來一聲脆響:“大牛你站著別動——”


    老白和溫淺同時迴頭,李小樓更是恍若聽見天籟,眼看著土耗子越來越近,李大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土耗子的地盤,地主自然有解救之法的。


    勾小鉤也不負眾望,三兩步就推開溫淺,換成自己在李小樓麵前站定,然後蹲下身子,跟李大俠遙遙相對。


    久別重逢,李大俠有些激動:“看個頭,還不救人?”


    勾小鉤也很激動:“大牛,我想死你啦。”


    李大俠更激動了:“你他娘的趕緊把老子弄上去!”


    勾小鉤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別擔心啦,一會兒就好。”


    李小樓黑線,剛要說話,卻吃進一嘴泥,再然後,世界清靜了。


    勾小鉤起身拍拍衣襟,然後一臉喜慶地轉身走到老白跟前,張開胳膊,給了後者一個大大的擁抱,語氣間難掩驚喜:“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老白費力地抬起一隻胳膊顫巍巍指向李大俠消失的地方,還沒緩過勁兒。


    溫淺則難得的沒有在意自己家寶貝被旁人摟摟抱抱的狀況,隻一門心思望著淹沒李大俠的花糙樹木,認真思索著或許該在那淤泥旁立上座墓碑以示祭奠。


    第78章番外覓蹤臨仙穀(五)


    久別重逢的喜悅稍稍散去些,勾小鉤才想起來安撫老白:“放心啦,大牛落下去那塊兒是捷徑,沒準已經比咱們先到家了呢。”


    ——至於溫淺,當然是不需要寬慰的。勾小鉤總覺得那傢夥好像很希望李大牛從此與世間別過。


    雖然半信半疑,但老白懸著的心還是在勾小鉤燦爛的笑容裏放下來些許,勾小鉤也不廢話,當下摟住老白的肩膀便大踏步往前去:“走,咱家裏說話去。”


    溫大俠不遠不近的跟在二人後麵,勾小鉤活潑的背影便在他的視線裏跳啊跳,勾小鉤就像棵生命力極其旺盛的雜糙,種子隨風飛到哪裏,便能在哪裏開枝散葉,燒不幹淨,拔不徹底,然後在你毫不防備之際又冒出了頭兒。溫淺想,自己果然是討厭花花糙糙的。


    行至半柱香的時間,三人便來到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山洞口,隻聽勾小鉤道:“就是這裏了。”


    洞裏不見任何光亮,奇異的是老白並不害怕,也不知道是因為有勾小鉤在身旁還是有溫淺在身後,鬼使神差的老白竟然第一個走了進去。


    洞口並不寬敞,走了些許時候,依舊沒看到盡頭。老白小心翼翼地用手扶著石壁,深一腳淺一腳倒也沒遇見什麽障礙。石壁上刻著些許紋飾,可惜黑暗裏僅憑觸感無法辨識,老白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涼,很舒服的那種,這涼從手心傳到身體,讓老白整個人都清明起來。


    前行得太過安靜,除了唿吸,便隻有細碎的腳步,老白知道勾三和溫淺就在附近,可因為觸目所及都是黑暗,便還是有些沒底,遂故意道:“小鉤,我記得你與我說過家在一座空墓裏啊,何時喬遷到山洞了?”


    勾小鉤的聲音飄飄搖搖傳過來,也不知道距離多遠,竟有些失真了:“沒喬遷啊,我們現在就往墓裏走呢,這裏是墓道……”


    老白頭皮一麻,緊接著就是個踉蹌,幸虧前方有人擎住了他,才沒與這陳年墓土親密接觸。熟悉的氣息鑽進鼻子,老白稍稍心安了點,就聽頭頂上傳來溫淺淡淡的聲音:“認真走路,不要三心二意。”


    老白抓抓頭,想說你不也三心二意麽不然咋能及時接住我,可轉念又覺著這話挺沒良心的,隻好作罷,低低“哦”了聲,算是虛心接受了溫大俠的責備。同時想不明白溫大俠啥時候溜到自己前麵去了。


    後方的勾小鉤也趕了上來,黑暗對於他來講似乎不成障礙,準確地在二人跟前站定,勾小鉤關切道:“怎麽了?”


    老白哪好意思說自己嚇著了,連忙擺手,也不管人勾大俠看不看得到:“嗬,嗬,沒事兒沒事兒。”


    勾小鉤這才反應過來:“呃,都怪我,自己熟門熟路就以為你們也能夜行八百了,嘿嘿,我帶著你吧。”說罷便抓住老白的手牽著其往前走。


    老白也沒什麽反應,一行人便又開始了安靜前進。


    大約又過了會兒,勾小鉤忽然停住,也不知觸發了什麽機關,隻見憑空出現幾絲光亮,再細瞧,卻原來是一塊大石板慢慢側身而開,露出裏麵淡淡的火光。


    “就是這裏了。”


    勾小鉤一邊說著一邊把老白往裏拉,人是雙雙進來了,可通亮的燭光裏,勾小鉤抬頭卻對上了溫大俠的臉。


    舉起一路緊攥的手,勾小鉤一臉黑線:“為啥是我倆手牽手?”


    溫淺無辜地眨眨眼:“我以為勾兄弟怕我迷路。”


    勾小鉤很糾結,說是吧,顯然違心,可說不是吧,又顯得無情無義,於是乎嘴角抽搐半天,勾大俠能做的也隻是鬆開殺手探花的爪子,裝作啥都沒有發生。


    老白是最後進來的,完全不曉得內裏的波濤洶湧,無知而幸福地感嘆:“小鉤,你這家可真難尋哪。”


    勾小鉤一聽這話,瞬間就把溫大俠拋到了後腦勺,熱絡地拉住老白,道:“我帶你四下瞧瞧去。”


    溫淺想說些什麽,奈何剛動下嘴唇,那二人便沒了蹤影,也不知去了哪個墓室探險。


    溫淺聳聳肩,找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閉目養神,同時毫無愧疚地咽下了那句——勾小鉤,你還記得深陷泥潭的李大牛麽?


    勾小鉤忘了,李大俠可沒忘。


    這會兒第一殺手正跟清泉裏沐浴呢。當然並非全然脫光——雖然也脫得差不多,重點還是清洗那一身的淤泥,至於衣服,就是洗幹淨他也不想要了,好麽,全是糞土香。


    其實李小樓掉下來的地方正是這空墓的一角側室,想來當初造墓時便將此處設為焚香沐浴之用,造型與活人居住之地並無二致,且不知哪位高人選的風水寶地,竟有一汪泉眼,水從池中溢出,隨著溝渠慢慢流淌向不知名的地方。


    一個澡洗得酣暢淋漓,李小樓也大概鬧明白了。想著這地兒恐怕就是那傢夥的老巢,盜墓賊住空墓,還是挺般配的。不過再一想自己之前的遭遇和某人的見死不救……好吧,不是見死,但依然不救,李小樓就覺得牙癢癢。收拾一個人的方法有千百種,李大俠站在池子邊一麵抖落身上的水珠一麵把每種都在心裏過一遍。


    勾小鉤和老白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派景致:李大俠傲然立於水池之巔,渾身上下隻著一件貼身裏褲,赤裸的上身水光粼粼,下身的偉岸被濕透的布料勾勒得唿之欲出,偏那人還十分坦然,眉頭深鎖聚精會神恍若在思考某些足以決定武林生死的大事。


    老白有點心虛地別開眼,咳,雖然他現在一撲心的與溫淺好,但防患於未然總是對的。


    勾小鉤卻毫無所覺,特自然地上前,認真問:“大牛,你不冷啊?”


    李小樓想一巴掌把某人拍死。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隻不過沒拍死,僅僅給予土耗子那不甚靈光的到腦袋一記重擊罷了:“沒事兒亂跑什麽?!就是真有事,好歹也留張字條吧!”


    勾小鉤委屈地扁扁嘴:“我這不是心急嘛。”不過實在開心,於是那委屈的裝相自然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勾大俠又露出了他招牌的雪白貝齒,“我本想著迴來收拾收拾東西就去找你,可路上我又聽見苗疆一帶發現了前前朝一個大官的墓,位置已經確定的,但無人入得,我就想著要不想去那裏走一趟再去跟你匯合,因為我聽說墓裏有盞寒冰流螢燈……”


    “等下,什麽大墓的先放一旁,”李小樓聽得有點暈,連忙揀自己尚能理解的發問,“你沒事兒迴來收拾東西幹嘛?”


    勾小鉤皺眉,覺得李大牛這問題莫名其妙,可還是認真答道:“咱倆既然要在一起了,我當然得迴來收拾東西,你又不可能跟我在墓地裏住一輩子。”


    李小樓半張著嘴,腦袋有點兒轉不過來。他知道勾小鉤不像自己,東一句西一句經常信口胡說圖個痛快以至於最後自己說過什麽都不記得,那傢夥認真得要命,所以他說要在一起,便是真這麽打算的了,可這個男人和男人的“在一起”怎麽想都別扭得很吧,況且——


    “咱倆不是一直在一起麽,你迴來收拾哪門子東西?”李小樓承認,自己是真讓土耗子繞暈了。


    “那不一樣啊。”勾小鉤理所當然。


    李小樓抓抓頭:“有什麽不一樣?”


    勾小鉤的笑容慢慢淡了,好像隱約感覺到了什麽,但聲音依舊清亮亮的:“之前咱倆在一起呢,屬於搭伴兒,那指不定啥時候就分了,像你做生意去,總不好帶著我吧。可你做完生意呢,我又找不到你了,那咱倆這夥也就散了。”


    李小樓越聽越不明白了:“那又如何?”聚聚散散,太正常的江湖交情了。


    “笨死你得了,”勾小鉤一臉恨鐵不成鋼朽木不可雕,“我不是跟你說過麽,我喜歡和你在一起,那當然是不想分了,起碼找個地兒,你做完生意呢,就迴來,我盜完墓呢,也迴來,管他走多遠,總不會散。”


    李小樓這迴悟了,於是更加糾結:“那不就成過日子了?”


    勾小鉤一臉“你才明白啊”的鄙視。


    於是,李大俠慌了:“等下等下,這日子得倆人過吧,那你是不是該問下我的意思?”


    “我問了啊。”


    “啊?”


    “我說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我說那就在一起唄。”


    “你看,想起來了。”


    “……”


    李大俠無語,他想是想起來了,可總覺得自己的初衷與土耗子理解的相差十萬八千裏,他要和土耗子一起過日子?這哪兒都不挨哪兒嘛。莫說他一殺手過不得平穩日子,就真是要過,總也得娶個美人金屋藏嬌吧,好麽,往後迴家一推門,先來幾隻蝙蝠,再弄些許人骨,最後勾小鉤舉著個夜明珠往自己身上一靠,嬌滴滴來句,官人,你咋才迴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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