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痕跡,”徐泗低著頭,“誰都不希望自己留下的痕跡被覆蓋被抹去。”


    “嗯……”尤西沉吟一聲,覺得米凱的話透著古怪,但細細想來,好像也對。


    隻不過……這隻是腳印而已,為什麽要對腳印耿耿於懷?


    這時候,灰藍的天空飄起了小雪,雪花落在米凱細長的睫毛上,落在他挺立的鼻樑上。


    尤西伸出手,替他把雪花拂去,這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徐泗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尤西沒帶手套,他的手不帶任何溫度,像是冰冷的瓷器,跟皮膚親密接觸時,能感覺到它的光滑細膩。


    徐泗注視著他,雪花在他睫毛上融化,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是小鹿的眼睛,清澈至極。


    “你在跟我調情嗎?”徐泗抓住那隻撤離的手,不讓他有任何的退卻。


    尤西其實也對自己的舉動有些迷糊,但是他喜歡自己的手被這人抓在手心的感覺,“我隻是幫你把雪……”


    “不要做這些。”徐泗生硬地打斷他,“這些模糊的舉動會讓我有錯覺。你不知道嗎?”


    “我可不是隻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鄰居或是朋友,尤西。”


    “在我眼裏,你是男人,我想親吻想觸碰想一起做一些下流事的男人。”


    “你不就是意識到這一點,才留下紙條離開的嗎?”


    第114章與死神共舞9


    尤西燦金色的瞳眸輕微閃爍了一下,略帶點訝異,似乎是沒想到米凱居然會這麽直白,他平直的唇角拉起一絲弧度,讓他看起來有種似笑非笑的痞氣。


    “米凱,你並不了解我。”他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了徐泗,他們之間的距離已逼近私人界限的極限,他吸了一口氣,“真正的我跟你所看到的,說不定完全不一樣。”


    徐泗微微仰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他們的身高差在近距離對視的時候接近壓迫感,“你的眼睛真漂亮。”他說,“真是少見的瞳色。”


    “我是說,或許你應該再想想。”


    “想什麽呢?我們彼此都有隱瞞,你能保證你能夠徹底地了解一個人嗎?”


    “不能,但是……”


    “你在盯著我的嘴唇。”


    尤西把目光移開,又落進那雙澄澈的眼睛,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腹背受敵,兩麵夾擊,簡直是在夾fèng中求生存,而哈利說的話正在離他遠去。


    不對,從他戴上化戒,在這裏現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把哈利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


    “你剛剛在想什麽,尤西?”徐泗繼續用蠱惑的聲音低低地問。


    尤西能做的隻有抿緊嘴巴,控製好自己漂移的眼神。


    徐泗笑了起來,“你想親吻我,尤西,你為什麽不直接做呢?”


    一閃而過的隱秘念頭被人揪了出來,尤西微微偏過頭,無意識地舔唇。


    他們相對站了一秒,又多站了半秒,也可能是更長的時間。


    徐泗的手指感到刺痛,仿佛本來很冷,現在突然又暖和起來。他伸出手鉤住尤西的脖子,拉低他的頭,同時挺身踮起腳尖,他的眼睛失去焦距,成為閃閃發光的海洋,接著他閉上眼睛,嘴唇微張。


    他這一係列動作都做的很緩慢,給了對方充足的時間拒絕和推開他,但是尤西並未移動一毫,他任由米凱動作,直到感覺到米凱溫熱的唇貼上了自己,含住了他的下唇。


    這感覺,仿佛腹部被刺進一把甜蜜的匕首,猶如注she進一劑強力嗎啡。


    整個世界都旋轉了起來,尤西動了動嘴唇,徐泗伸出舌頭在他的下唇上輕輕舔了一下,隨即撤離,睜開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第一次的吻,尤西糊裏糊塗,但是第二次的吻,則給了尤西劇烈的身心震撼。


    說不清是誰吻上的誰,可能是目光交錯雜糅的時候身體的本能反應,可能是無處發泄的荷爾蒙在搗亂,尤西主動低下了頭,摟住了米凱的腰。


    比起第一次的淺嚐輒止,這一次則明顯熱烈奔放了許多,尤西在這種事上見過很多,可實踐經驗基本為零,第一次身臨其中,他覺得新鮮極了,幾乎稱得上是用力地在吮吸。


    徐泗被親得頭昏腦脹,尤西的力道之大,讓他毫不懷疑待會兒自己的嘴唇會紅腫得不忍直視。


    這時,他聽到耳邊隱約傳來隆隆聲響,聲音低沉,速度似乎有點兒慢,不是向前衝刺的聲音,聽起來恍若遠處的雷聲。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太過激動出現了幻聽,但很快,他發覺這聲音是那麽的真實。


    “你聽到打雷了嗎?”徐泗輕輕推開尤西,靠在他肩頭微微喘氣。


    “雷聲?”尤西的聲音低沉又喑啞。


    他屏住唿吸,聽到的是另一種轟鳴聲,頻率很低,猶如重低音喇叭的聲波,這種聲波可以振動空氣,連腹部都感覺得到。尤西以前聽到過這種聲音,隻一次便讓他令他印象深刻,因為那天,他收割了無數死魂。


    “雪崩!”他大吼一聲,朝米凱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然而他的聲音被愈演愈烈的轟鳴聲覆蓋,沒等他說完,突如其來的大雪朝他們傾倒,瞬間覆蓋了他們倆。


    四周是絕對的寂靜和漆黑。徐泗試著移動,但完全無法動彈,他的身體似乎被放進了鑄模之中,四肢被固定了起來。


    雪崩發生的一剎那,徐泗腦中突然閃過火車上看到的一本安全指南,及時把一隻手放在臉前麵,做出一個容納空氣的空間,但他不清楚這個空間中是否有空氣,因為他無法唿吸。


    指南上說,當你被埋在雪中,這表示你隻剩下血液中的氧氣可以使用,大約是一升,而人體的氧氣正常消耗量是一分鍾零點二五升,所以四分鍾內你就會窒息死亡。


    四分鍾……


    恐慌來襲,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很快,昏沉就會來襲,腦部會開始關閉,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關閉,就像臨近淡季的飯店一樣。一分鍾,兩分鍾,二氧化碳開始濃烈,徐泗停止了用右手朝左手挖掘,他將死在這裏,迷人且誘人的死亡將他擁入懷中。


    何必反對?何必抵抗?早很久之前他就應該接受命運,屈服於死亡,何必選擇另一條路?他閉上了眼睛。


    等一等。


    尤西。


    他說不定還在等我……


    一句話又忽然閃現,似乎是徐女士有次看一部逃生電影時說的:人,寧願死於積極求生,也不願意死於漠然。於是他又開始機械的挖掘。


    距離雪崩,時間過去了三分鍾。


    尤西踏著黑色小皮靴,站在雪堆上,金色長發在風雪裏飛舞,連帶著他那身黑漆漆的風衣獵獵作響,眉心的五角星形狀的胎記在此時越發紅艷,他白著臉,看向厚重的雪。


    這是千載難逢收割死魂的機會,他想,米凱·霍勒在很久之前就應該死亡,現在終於到了最後的一刻。


    他馬上就能進階為高階死神。


    但是……


    冥冥中卻有什麽讓他焦躁不安,他旁觀過無數人的死亡,就像守株待兔的獵犬,這是第一次,他出現這種陌生的情緒。


    他伸出手,撫上自己的唇,幾分鍾前,這裏還停留著使人著迷的溫度,此刻依舊殘留著獨特的氣味。


    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尤西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透著徹骨的寒意,他伸出手,掌心聚力。


    等他迅速地把所有的積雪一次性清除的時候,他看到了麵朝下趴著的米凱。


    米凱一動不動,即使是身上的重量被清除,脫離了困境,他也依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尤西捏了捏拳頭,皮靴踩著積雪,發出吱吱格格的聲音,他突然有點害怕,是不是自己出手的太晚了?


    每走近一步,他都感覺到一股悲傷,他上次感覺到悲傷還是在哈利失去簡的時候,他應該是在為米凱而悲傷,可是為什麽呢?明明一分鍾前,他還在這人的生命跟高階死神之間權衡猶豫著。


    徐泗感知到有人靠近,但是他無法做出反應,缺氧一段時間讓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但是新鮮氧氣湧入肺部的冰涼感覺讓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可能是就在附近的救援部隊,又或者是哪位路過的好心人,總之他很幸運,但是他沒空去理會這些,他下意識揪住那位擁住他的人,拚盡全力打開僵硬的牙關。


    “還……還有一個人。”他緊緊閉著眼睛,鼻子裏耳朵裏都是雪,所以他聽不到對方的迴應,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申“還有一個人”


    。


    “噓……我知道,我知道。”尤西抓住他冰冷得像是屍體的手,放到唇邊,眼裏集聚著風暴,“那個壞小子不值得你一直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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