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要娶暖兒,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但毋庸置疑,他們的親事,的確能夠很好的促進兩國關係的修複。


    所以,兩國臣民必然是喜聞樂見的。


    果然,聞言,江夏眾臣心思瞬間一動。


    聯姻,是個好法子啊!


    如此一來,大楚和江夏可不就成了親家?


    長遠不說,最起碼近些年,再次發生戰爭的幾率就會小許多。


    能有人在其中隨時周旋,這可比一個幹巴巴的盟約要有用多了。


    顧懌嘴唇輕抿,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他心裏暗暗說服自己,蘇傾暖嫁去大楚,對他們還是有好處的。


    最起碼,蘇文淵可以失去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雲頊再強,還能隔這麽遠,插手江夏內政不成?


    眾目睽睽之下,江夏皇也隻得裝作不知他的心思,故意表現出幾分興趣盎然的樣子來。


    “不知雲賢侄所提,是怎麽個聯姻法?”


    底下的人也是一臉好奇。


    雖說聯姻一般都是兩國皇室雙方的婚嫁,可該是大楚的公主嫁過來,還是他們江夏的公主嫁過去?


    而且,就算要嫁,是嫁給皇帝,還是嫁給皇子?


    想到此,不少人都偷偷將目光投向了蘇傾暖。


    皇上隻此一位公主,而且還是剛剛尋迴來的,會舍得嫁到那麽遠嗎?


    雲頊等的就是這句話,視線立即看向了斜對麵的人兒,眸露淺笑。


    “頊素聞德慶公主溫良賢淑,蕙心蘭質,才學俱佳,妙手仁心,更是在圍場以一己之力抗擊叛臣賊子元鶴,有膽有識,巾幗不讓須眉。”


    誇讚起心上人,他的話和不要錢似的。


    “頊傾慕公主多時,今特來求娶為太子妃。”


    他滿眼柔情,望進那雙明豔熟悉的鳳眸中,一字一句,說的極為緩慢。


    “吾願一生一世疼之惜之,珍之護之,待卿之心,甚於吾身。”


    短暫的對視後,他收迴目光,再次看向江夏皇,神情鄭重。


    “頊在此承諾,今生今世,唯公主一人,永不辜負,永不納妾。”


    “望皇伯父成全。”


    不止今生,而是生生世世。


    如此嚴肅莊重的誓言,登時將在場之人都砸懵了。


    雲太子這聯姻之心,也太誠了吧!


    求娶德慶公主為太子妃倒罷。


    畢竟他們的公主尊貴無雙,雖一直養在宮外,但才情修養學識樣樣不差,模樣也生的傾國傾城。


    最關鍵的是,她還懂醫術,會功夫,簡直就是世間完美女子的典範。


    就是配大楚這位名絕天下的雲太子,也是不遑多讓的。


    隻讓他們驚訝的是,他竟然當著江夏君臣的麵,承諾了此生隻娶公主一人。


    這可不是什麽人都做得到的。


    便是他們,家裏多多少少也有幾房美妾。


    更遑論,這位雲太子以後可是要做大楚的皇上的。


    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


    不少大臣心裏暗自搖頭。


    聯姻的事他們是讚同的,隻是這不納妾的話,聽聽就行了。


    畢竟以後他就是真的違背了諾言,他們也不可能去大楚找他評理去。


    遠嫁的公主,雖然有母國在,但到底不如在自家活得恣意。


    這是事實。


    當然,此時此刻,他的話,還是給足了江夏麵子,給足了德慶公主體麵。


    相較於百官,在場的貴婦貴女們,心思則要細膩許多。


    他們如何瞧不出來,雲太子那看向德慶公主時的眼神,透著滿心滿眼的愛意。


    再聯想到德慶公主自小是在大楚長大的,於是許多人便有了些猜測。


    隻怕這雲太子和德慶公主,應該是舊識,還有些情意在裏頭的。


    不過事關皇家之事,她們也不敢多言,即便是德慶公主不願聯姻,也還有其他宗室女作為替補,左右沒她們什麽事。


    其實在雲頊說出“永不納妾”之言時,江夏皇也是有一絲意外的。


    皇家不是沒有癡情種。


    諸如楚皇,諸如他,一生都隻是鍾情一名女子。


    可他們到底都沒能堅守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真的能做到?”


    他懷疑的看向他,目光審視。


    對於雲頊,他本身其實並沒有敵意。


    相反的,他一直都很欣賞他。


    之前那點子故意為難的小心思,不過也是因為自己剛剛認迴來的女兒,馬上就要被娶走的失落不舍感作祟。


    但女大不中留,阿暖都和他剖明了心意,他自不能再糊塗下去,作出棒打鴛鴦的事。


    況且,他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憑雲頊和阿暖的本事,想要從江夏脫身,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阿暖對他的態度雖然還可以,但遠遠夠不上親近,甚至都比不上蘇錦逸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單看天乩樓之事上,她的立場就可以瞧的出來。


    他若是再固執己見,隻怕會將她越推越遠。


    雲頊和緩一笑,眸光堅定的迎上他的視線。


    “皇上若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他會用實際行動來迴答他這個問題。


    見狀,江夏皇也不好再說什麽。


    極力壓下心底的那絲別扭,他以拳抵口,輕咳出聲。


    “阿暖,這是你的親事,你自兒個決定,要不要嫁給他?”


    頓了頓,他瞪了雲頊一眼,冷哼出聲,“若你不願嫁那麽遠,父皇就拒了這門親事,任是楚皇來了,也不管用。”


    眾臣:......


    就這麽直接?


    您也不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惹怒了大楚。


    更何況,德慶公主嫁過去可是要做太子妃,也就是說,以後是要當皇後的。


    一點也不委屈。


    蘇傾暖失笑。


    她可不是遠嫁,而是迴家。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端莊起身,大大方方看向雲頊,“兒臣願意嫁給雲太子,促成兩國聯姻。”


    四目相對,縱是經過克製,也不難瞧出裏麵的情意流露。


    這下,誰還不明白?


    聯姻之事,怕是已經板上釘釘了。


    蘇錦逸輕笑,“看來接下來的幾日,禮部是有的忙了。”


    公主出嫁,尤其還是嫁到別國,自然是極其隆重的。


    好在他已讓天乩樓提前做了準備,不至於太過倉促。


    禮部尚書諾諾不敢多言。


    皇上還沒拍板,太子殿下卻先認下了此事,眾目睽睽之下,這讓他怎麽迴?


    雖然知道已經八九不離十,可聖口不開,誰也不敢亂猜測啊!


    不得不說,太子殿下,是真的勇。


    江夏皇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幾分,不由暗暗瞪了蘇錦逸一眼。


    他如何不知,他這是生怕他再編排出什麽理由,多留阿暖幾年。


    心眼兒多的和蓮蓬似的,也不知是隨了誰。


    重新看向雲頊,他眼中浮起威嚴之色,“朕就姑且相信你的為人,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善待朕唯一的公主。”


    否則,他絕不會放過他。


    江夏如今雖然比不上大楚,但也是堂堂大國。


    真要對上,未必就怕了他。


    雲頊知道,江夏皇這話一出,基本算是妥協了。


    他和煦一笑,真心實意的向他躬身行禮,“多謝皇伯父成全,頊一定謹記在心。”


    怎麽可能會不善待?


    這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半點委屈都舍不得讓受的人兒啊!


    事情談妥,殿內又是一片其樂融融。


    氣氛甚至比剛才還熱烈不少。


    推杯弄盞,賓主盡歡。


    江夏皇乘著微醺,笑嗬嗬開口,“禮部籌備親事需要些時日,雲賢侄若是不忙,可以在江夏多待一段時間。”


    他指了指坐在雲頊下首的蘇文淵,又看向雲頊。


    “瑞王雖入朝多日,但到底年紀小,你自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倒是可以乘此機會,好好教授他一番。”


    他也能多些時間籌謀。


    此話一出,原本氣氛熱烈的場麵,霎時安靜了下來。


    教授什麽?


    怎麽教授?


    眾臣雖麵色如常,但一個個早已猜測滿腹。


    皇子的教導,自有太師太傅負責。


    便是皇上想親為,也不是不可。


    再不濟,不還有太子殿下麽?


    太子殿下雖年輕,但溫和有禮,才學俱佳,教導幼弟之事,完全可以勝任。


    按理說,怎麽也輪不到大楚的太子來插手吧?


    更何況,瑞王殿下充其量隻是個王爺而已,以後便是要去封地獨當一麵,也不用這麽費盡力氣的栽培。


    果然——


    皇上是存了易儲之心的。


    一時間,眾臣心思各異。


    雲頊眸中的笑意褪去,語氣也淡了不少。


    “皇上多慮了,瑞王才學出眾,頊自認,並無什麽可教授的。”


    這小子可是舉人出身,還是亞元,學問怎麽可能會差?


    若非因為來江夏耽擱,誤了春闈,此刻隻怕已經是進士了。


    他向蘇錦逸遙一抱拳,“況且,若論從政經驗,蘇兄並不在頊之下,皇上若有意教導瑞王,隻怕蘇兄比頊更為合適。”


    淵兒身邊並不缺名師。


    在大楚的時候,他就一直跟著唐喬學習,他也抽空指點過他一些方麵。


    當然,除了帝王之道。


    而這一點,蘇錦逸在這段時間已經做了補充。


    為君為臣,他都已出師,缺的隻是曆練。


    更何況,淵兒有他自己的選擇,他並不願幹涉過多。


    顧皇後原本冷淡的麵容,在聽到雲頊的話之時,不自覺看了他一眼。


    蘇錦逸從容淡笑,“雲兄謬讚,逸怎比得上雲兄高才。”


    從始至終,都不曾因江夏皇的話而有絲毫情緒流露。


    眾臣瞧著,不由暗自點頭,同時心裏深覺惋惜。


    寵辱不驚,沉穩冷靜,如此優秀合格的儲君,皇上怎麽舍得廢除?


    再看看瑞王殿下……


    哎!


    也是個好苗子啊!


    假以時日,絕非池中之魚。


    於是在不知不覺中,眾臣已悄然分做了兩派。


    “你我相交十餘年。”


    雲頊別有意味的看向蘇錦逸,“你的本事,我自然知道。”


    聞言,眾人這才了解到,原來他們的太子和大楚雲太子,竟是至交好友。


    這下事情可就複雜了。


    如今瑞王馬上就要成為雲太子的小舅子,那麽到時候,大楚又會選擇支持誰?


    江夏皇討了個沒趣,隻得打了個哈哈,將此事給帶了過去。


    他原本是想趁著這個場合,將改立阿淵為太子的想法先透露出去,也好讓朝官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阻力太大。


    當然, 也有試探雲頊的意思。


    哪裏想到,他竟然直接就拒絕了他。


    真是一點情麵不留。


    他不免又覺得同意他們的親事,有些草率了。


    雲頊連這個態都不願表,對阿暖又有幾分真心?


    不過……


    他餘光瞥了眼安安靜靜坐著的蘇文淵。


    這小子倒是沒再站出來反對。


    難不成經過這會兒功夫,他已經想通了,認識到了權力的重要性?


    他頓時又覺得有了些安慰。


    隻要阿淵願意做這個太子,事情就好辦多了。


    隻可惜——


    他這邊想的好,事情卻偏不如他的意。


    翌日,他的禦案上便多了一摞厚厚的奏章。


    其中最上麵的一封,尤為醒目。


    勤政殿!


    江夏皇黑著臉,第一次對蘇文淵動了怒氣,“阿淵,你這是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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