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山脊樑的一處相對平緩的地帶,這裏的幾乎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一叢叢灌木順著山樑兩邊鋪展開來。這裏的“毛栗”球非常盛密,宛紅和翠枝不顧疲勞趕在前頭採摘著“毛栗”。


    “哎喲,累死我了!”玲玲看見小路的中間橫放著一根深褐色暖水瓶粗的“枯樹幹”就不假思索地就往上麵一坐。


    “玲玲呀,你還說出外去打工,這還沒有幹到一個鍾頭你就喊累,我看你別跟我們去闖‘江湖’好了!”水花一邊蹲下身子繫著鞋帶一邊朝麵前的玲玲說。


    “去去,你憑什麽說我,你成績差老師都不願意留你,這才跟我們混。”玲玲坐在“樹幹”上叉著兩腿,雙手叉著腰,擺出一副黑老大的樣子對水花說。


    “玲玲,你屁股下的 ‘樹幹’怎麽還會動?”水花剛抬起頭發現情況異常,便認真地對麵前的玲玲說。


    玲玲以為水花逗她玩,便不在意地迴答一句:“‘樹幹’會動,我還說它會吃人呢!”


    這話說得不打緊,突然玲玲感覺到屁股底下的“樹幹”有些彈性,她嚇得猛地站起身來,當她倆再仔細瞧這段“樹幹”時,“樹幹”向小路一側橫向移動了起來。玲玲大叫了一聲“救命啊!”就拚命地向宛紅和翠枝那邊跑去,而水花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呆地站立在原處,身子像是被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連眼神也打住無光了。距離玲玲坐的地方二十多米遠還在剪采“毛栗”的宛紅和翠枝聽到叫喊聲同時驚異地朝水花所在的地方望過去。這一望不要緊,三個人同時都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叫。隻見那“樹幹”在小徑左側快速地向深處滑行,停留在小路上的軀幹部分越滑越細,而“樹幹”所過之處的雜草、小林木則快速向“樹幹”兩邊分開讓道。看不到“樹幹”的那一頭的頂端到底在哪裏?隻有一股颼颼涼氣四處散開。


    情況緊急還沒來得急多想的宛紅此刻不顧一切地沖向水花站立的地方,一把拉住水花的手,用最大的力氣將水花拉向小路另一端。在水花和宛紅的腿離開原地的那一剎那,一段肉乎乎的尾巴摔到了她們的腳跟邊,一團塵土飛濺起來,一股陰冷的氣旋幾乎將她倆推倒在地。宛紅打了一個踉蹌後穩住身體,迴身將水花帶出了好幾十米遠才氣喘籲籲地停住腳步。


    站立在另一端的玲玲和翠枝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驚魂十多秒鍾後,“樹幹”不見了,山林恢複了先前的寧靜。


    “是大蛇!……”宛紅像大人一般在山頭另一端半身高的灌木叢中將已經嚇得不輕的水花抱在懷裏,雖氣喘籲籲但神情若定。她的手腳都給荊棘劃了一道道口子,褲角扯劃破了,一隻鞋子也跑丟了……


    “喔,喔,喔——” 隨著三聲雄雞的啼鳴,東方泛出了魚肚白,巍峨聳立的五老峰像五個曆經滄桑的老人,脫下晨霧的薄紗,露出了他們的無比慈祥的麵容。俯瞰五老峰腳下起伏的峰巒都還處在朦朧的墨綠色晨曦中,一縷縷深灰色的炊煙從山腳下那些還有著點點照明亮光的村莊中裊裊升起。


    這裏是宛家沖,是一個被群山環抱著的村莊。


    “媽,您歇會,讓我來”。村頭靠當中一排的土磚農宅外,宛紅手中抱著一捆幹柴塊快步走進自家的廚房。蹲在灶台火眼口前胸前繫著棕黑色圍裙的中年農村婦女一邊側著身子用右手背擦拭被柴禾煙燻得流淚的眼睛,一邊用左手不住地往灶口添柴。看著女兒摟著幹柴塊跑進跑出,她連連擺手說:“宛紅,不要你幫忙了,看這麽多煙。”


    宛紅說:“媽,看您說的,您待會還要上山採茶。”


    媽媽說:“你爸攏田埂,迴來吃早飯,可不由得你慢慢來喲!”在媽媽的眼中女兒總是那麽可愛。


    “那我去井邊擔水去了,”宛紅說完話,提著一擔空水桶歡快地走出了廚房。


    太陽升了起來,懶懶地掛在很遠很遠的天邊,但她的晨輝已經將五老峰靠東方一側的山體塗抹上了金色油彩。遠處傳來高亢優揚的茶歌:山裏的丫頭十七八喲


    唱著那個山歌去摘茶。


    翹翹那個辮子翹翹嘴喲,


    唱的那個山歌迷死了伢兒。


    山裏的丫頭十七八喲,


    迎著那個山泉去會郎。


    親親那個臉兒親親手喲,


    迎的那個山泉亂了心房。


    廚房中的煙霧已經散去,但灶鍋中仍然冒著騰騰熱氣。宛紅的媽媽揭開鍋蓋,將已經炒熟裝盤的幾盤菜連同盤子一起放進大鍋中已經蒸熟的米飯麵上,再蓋上鍋蓋。宛紅忙著將碗筷和酒盅擺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看得出她們是在等待全家人到齊開早飯。


    空閑下來的媽媽用圍裙擦了擦手,跟著進了堂屋,她關切地對女兒說:“迴來都已經二十多天了,你真的不想再迴山上去!”


    宛紅見媽媽還提這擋子事就嬌嗔地對媽媽說:“堂姑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表麵熱情實際很刁鑽的,我跟她很難合得來的。”


    媽媽說:“你這個丫頭,親戚在外肯定會照顧點的,哪會像你說得那麽嚴重!”


    “我再也不想上她哪兒去了!”宛紅不樂意地迴答媽媽。


    “那你現在作什麽打算呢?家裏的經濟條件你是知道的,”媽媽一臉無奈,看得出她也著實為女兒的前程擔憂。


    “我想去南方打工,聽說那裏賺大錢的機會很多。有了錢,我還想去考大學呢。”說這話的時候,宛紅稚嫩的臉頰飄出一絲媽媽不易察覺的紅暈。


    “喲,你這麽小的年紀,打工誰要你呀?”媽媽說的是一句實在話,可宛紅不這麽想,她也許覺得媽媽有些死板,便撅著嘴對媽媽說:“我可以多報兩歲,不就成了。”


    “瞧你說得那麽輕巧。錢是那麽容易賺的。好好好,你呀,現在翅膀長硬了,過幾年給你說個親,嫁出去,我也省個心了。反正有你哥哥在家,把你嫁到天邊我也樂意。”宛紅媽邊說邊用疼愛的眼光注視著女兒。


    “嫁到天邊我也不怕,我隻怕沒有嫁到我所喜歡的人。……我隻要認準了的,不要他追我,我會追他的,”宛紅說出這個話的時候臉兒羞得紅紅的。


    媽媽笑著說:“不害羞!大姑娘竟敢當著娘的麵說這個話。”


    “宛紅是一個執著並有著豐富情感的女孩,她的內心活動就像一首歌中所唱到的:‘女孩的心思你別猜別猜,你猜來猜去也不明白。’對於宛紅後來與我的一段情緣,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命中注定。我想宛紅那時如果單純是為了我而離開美麗的家鄉廬山,那我真是罪該萬死。”


    三、嚮往


    “嗚——,嗚——,”一輛由南昌開往廣州的x次列車穿過秦嶺隧道後,在廣袤的嶺南原野上飛速奔馳。韶關、曲江、英德……與其它硬座車廂一樣,八號硬座車廂內也像沙丁魚罐頭一樣塞滿了旅客,過道也都無法通行。藍色的煙霧在整個車廂內瀰漫,咳嗽聲,小孩的哭鬧聲,嬉戲打罵聲不絕於耳。宛紅與同行南下的翠枝、水花和玲玲被狼狽地擠在靠廁所一邊的窗戶底下很難無拘無束地隨意走動。飛越原野的列車不時地微微抖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讓處在眾人遺忘角落中的宛紅她們像是被放在搖籃裏晃蕩。盡管各種難聞的氣味陣陣飄過,盡管車廂裏麵的空氣讓人窒息,但她們還是歡快地打鬧著,好像她們不是去打工,而是去進行一次暢快的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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