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駿內心有些複雜,對韓思萊笑了起來,說出了一句難得的真心話:“你跟我想得,很不一樣。”說完他又後悔,無論對象是什麽人,工作場合的自我剖白都顯得很不合時宜。


    韓思萊一臉開心笑意,仿佛隻是被正常恭維了一句:“太榮幸了,那我就當做是誇獎收下了。”他也不問更多,並不追究是哪一種不一樣,倒讓霍駿鬆了一口氣。


    這次試妝有兩組造型要嚐試,主要原因是在廣告創意上霍駿自己團隊的人有些出入。找男人來賣口紅不是新鮮事,通常會把口紅對男人的吸引作為賣點,口紅在這裏被作為一個女性的象徵,藉此來向異性散發誘惑和吸引。團隊裏老派一點的人會這麽想,所以用韓思萊才讓他們感到更加不安,因為韓思萊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具有野性美的男人,這會使口紅的吸引力看起來大打折扣。


    廣告效果能否實現,說服力是很重要的。這就像家庭倫理劇演員代言日用品和保健品,新生代歌手代言年輕化飲料一樣。霍駿也認同讓男性演員來展示雄性魅力,使得女性忍不住用口紅去征服他們是正常邏輯,但當這個人變成韓思萊的時候,他有些不確定。這個創意給韓思萊的妝感很重,霍駿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化妝師把陰影粉往韓思萊的臉上刷,為了五官能營造出更加野性和冷硬的效果,他幾乎被化妝成了另一個人,這很不“韓思萊”。


    “霍老師您看這樣可以嗎?”韓思萊被換上西裝,造型師帶著他走出來。霍駿確信自己在那一刻瞳孔都放大了,但他覺得依然有哪裏不對。這樣的韓思萊讓他忍不住心生喜愛,可是這種感覺,真的能說服女性用戶來購買口紅嗎?


    霍駿把他的照片發到了工作群裏,“請女士先發表意見。”


    下麵一水兒的迴覆:“我崽真乖,想揉頭毛。”


    “可愛,想日。”


    霍駿看看因為穿得無比正式而稍顯侷促的韓思萊,終於下定決心不走這條路。他想如果自己性取向沒有問題的話,那麽根據他的直覺,這樣又冷又俏的韓思萊隻會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跟女人沒什麽關係。


    第4章


    霍駿收集了團隊裏所有人對於韓思萊的意見,發現觀點跟他微博下麵的評論驚人重合。如果說韓思萊是網絡時代一個走紅的商品,他的消費者組成是大部分女性和小部分男性,對他的消費形式大致可以分兩種:一種是把他當做弟弟型的小狼狗,想跟他來一場清純的校園戀愛;另一種……想看韓思萊搞基,被別的男人征服。


    征服這個詞是霍駿能想到的比較委婉的表達,盡管韓思萊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小網紅,但他覺得作為男人可能不容易接受自己總是被別人yy成受的事情。韓思萊卻哈哈大笑,說確實是這樣的,他知道那些女孩子心裏都這麽想。


    他還把袖子擼上去,擺出一個要展示肌肉的姿勢,然後拍了拍自己的細白胳膊說道:“我很難練出肌肉,可能這就是傳說中很受的身材吧哈哈哈。她們都把我當做弟弟或者是小受來看的,所以你們給的第一個創意我確實覺得很難把握。”


    霍駿一挑眉:“你當時怎麽不說出來?”


    韓思萊並不把自己當做一個看破不說破的高人,他姿態放得很低,剛剛那句已經是超出準線的吐露,現在又迴到了心很大沒所謂的樣子:“我又不是專業的,瞎提什麽,甲方提什麽需求,大部分隻要配合就好了。”


    霍駿有些不贊同地講:“你有想法其實可以自己說出來,創意是不看專業的,隻看好不好,合不合適。”韓思萊抿著嘴笑得有些靦腆,這次是真的但笑不語了。霍駿也很快想明白,他有那麽一瞬間把韓思萊當做自己手底下小朋友來教育,但在實際的工作中,不管是創意還是執行層麵,大多數人隻會把韓思萊這樣的人當做一個實現的工具,除非他的咖位大到讓人無法拒絕,否則隻可能被認為是一個多事外行的無理取鬧。這是行業裏存在的奇妙鄙視鏈。就像他自己最開始也覺得韓思萊也隻是個會賣臉的好運氣年輕人一樣。


    第一次試妝進行得不太順利,霍駿不免檢討自己,他一開始也並沒有對這個項目很上心。隻是懷揣著算不上禮貌的好奇心來窺探一個新的群體,他捫心自問沒有把韓思萊當做以往入鏡的主要藝人,所以對創意這塊也任由其他人去討論,隻想常規去做。


    效果不如意,這次勢必要提早收工,韓思萊自己去把衣服換掉出來,有幾個小姑娘眼睛亮亮地跑過來找他要合影,他很熱情地配合,不見一點不耐的神色。


    霍駿陷入思維枯竭期就會很暴躁,他覺得宣傳視頻怎麽拍都不對,口紅跟韓思萊的結合點不是這樣的,這樣做出來的東西不對。他把後續的收尾交給了拍攝方的其他人,自己拎著筆電先走,韓思萊追上來跟他道了別。霍駿以為他急忙跑向自己是有些別的要說,事實證明韓思萊隻是想把禮數做到周全。


    事後霍駿看到工作人員的朋友圈,發現在他走後韓思萊請那些年輕人喝了咖啡。霍駿有一瞬間不服,後麵想想也確實,那些年輕人跟韓思萊年紀相仿,請咖啡也像是朋友之間的關係。但如果霍駿在的話,越過他去招唿他的手下難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就算連霍駿一起請了,可當時霍駿正在低氣壓中,有他在是沒人有喝咖啡的心情的。


    霍駿自己是做創意起家,原本並不在乎職場上這些事,但他聽的多了,也知道別人會在乎的是什麽。之前有個小藝人在活動結束之後請了品牌商的人去吃飯,因為比較羞澀不敢去請主管,不巧當天主管找手底下的人有事,得知小藝人漏掉他拉著他的手下聚餐之後該藝人就被從演藝名單上拉黑了。


    霍駿入行以來見過很多莫名的因果,也深知謹言慎行的意義。但他依舊覺得韓思萊這個年紀,在某些方麵世故得不可思議了,可韓思萊又把這一點掩藏得很好,所作所為都像是發自真心。


    此刻霍駿房間裏隻亮著一盞檯燈,空白的草稿本上畫著亂糟糟的意向和圖形,霍駿沒注意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畫出了那張臉,生嫩無辜,誘人而不自知。霍駿想他應該去正視韓思萊,既然已經決定由韓思萊來出鏡,他應該放下成見把韓思萊考慮到他的創意中去,不該把人和創意割裂開來。至少這個人是不讓人討厭的。


    那張素描極好看,霍駿沒有細想為什麽會興之所至畫了他出來,或者說不肯承認這是自己一時失態。他又添了幾筆,把畫麵完善。霍駿為了壓下心中紛亂情緒,站起身來去倒紅酒,拿著杯子迴來看到燈照在紙上的少年臉上,畫中人就像是要活過來。霍駿的手一抖,深紅的酒液灑落到了白紙上,點染了少年了衣襟和嘴唇。


    霍駿忽而靈光大現。


    美是不需要局限於性別的。之前他們從功能出發,把口紅和約會、男女關係聯繫起來固然沒錯,但口紅還可以是人類對於美的追求,是一種給生活以色彩的態度。霍駿找到了久違的興奮感,他覺得這個案子,似乎真的很適合韓思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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