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明明餵過它了,這個饞貓還嫌不夠,自己捕起魚來了。單青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想著該怎麽跟莊淇解釋他的寵物吃掉了他的寵物。


    本來就不多的幾條魚被吃了個精光,八妹坐在地上舔著爪子,單青隻好去拿了掃帚來收拾殘局。


    魚缸裏除了魚,還被鋪上了沙子和水糙。濕漉漉的沙子不好掃,單青掃了好幾下後,突然發現一個白色的東西從沙子裏露了出來。好奇地蹲下身撿起來,單青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這是一枚魚骨,時間長了,紋理已經變得發黃。中間被穿孔,用筆芯上的塑膠帽給堵住了。塑膠帽用502膠沾得很嚴實,絲毫沒有被拿出來的痕跡。


    這是那次單青家買了條很大的魚,單青吃魚頭的時候吃出來的。覺得魚骨形狀不錯,然後就在上麵的邊角穿了個孔,掛在鑰匙上玩。


    這種小玩意,男孩子都喜歡。覺得掛著一塊骨頭在脖子特帥氣,莊淇也不例外。莊淇想要的東西,單青都給的痛快。


    唯獨這塊魚骨,在單青快過生日的時候他才給他。但是那時候中間就多了個孔,並且用黑色的塑膠帽堵住,看上去像一隻眼睛。


    好多往事湧上心頭,單青連地也不掃了。蹲在地上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剛好過十二點。單青給莊淇發了個簡訊。


    “那張表白的紙條,是我給你的。”


    簡訊剛發過去,莊淇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單青猶豫了一會,接了電話。


    電話那邊的莊淇很激動,聲音都有些發顫。


    “單青,你說的是真的嗎?”


    單青笑了笑,然後說:“愚人節快樂。”


    原本解放了心再次被壓在五指山下,莊淇拿著電話,眼眶有些發澀。放下手中的酒杯,莊淇平複了好久才說出一句話。


    “法國才六點多,還不到愚人節。”


    “嗯,我是在中國出生的,所以過中國生日。”單青笑著說了句,又說道:“今天是我生日來著。”


    “你生日我當然記得。”心裏還是涼颼颼的,莊淇又說:“對不起啊,我明天可能趕不迴去了。”


    能聽到那邊的偶爾有舉杯相碰的聲音,晚宴可能才剛開始。單青失落地哦了一聲,又笑起來說:“沒事。”


    反正這麽多年,他的生日都是自己過的。今年就算莊淇陪著,明年也還是自己。


    愚人節生日,他生日挑的日子也好。愚人節啊,愚人還是愚己?十年前的今天,他給在鄉下的莊淇打電話,莊淇說他連生日禮物都準備好了,讓他去找他。他興沖沖地跑去,卻連莊淇的影子都沒見著,他出國了。


    單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家的,隻知道迴到家後,等候多時的父母說了他們離婚的事情,然後就走了。


    他趴在馬桶上吐了個天昏地暗,眼淚糊了滿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房間空曠的嚇人,他打開電視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孤獨。卻聽到電視裏播放張國榮從二十四樓墜下去世的消息。悶在黑暗的屋子裏,電視裏的光芒不斷閃爍,打在他的臉上打得生疼。


    電視裏說,哥哥因為抑鬱症跳樓自殺的,而抑鬱症裏有同性戀的壓力。同性戀的壓力……莊淇是不是因為他對他的表白才被嚇得出了國呢?


    莊淇把他當朋友,當家人,從沒有對他有過別樣的想法。他卻期望在生日這天收到一份特殊的理由,將他的心意放進了莊淇一直想要的魚骨裏麵。


    按照莊淇的好奇心程度,他肯定手賤地把那個塑膠帽給摳出來。於是,他發現裏麵的秘密,然後承受不住他對他的感情才一聲不吭地出國了嗎?


    再迴憶起十年前那痛苦的一夜,單青縮了縮腳,往沙發邊上靠了靠。


    兩個人沉默許久,莊淇說:“明年的生日,我陪著你過。”


    明年的生日啊,誰還知道你在不在呢?


    單青笑著說:“不用,”


    正在這時,莊淇突然哎了一聲,然後那邊是一陣慌亂,單青聽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迴國都幹什麽了?”男人的聲音醉醺醺的,帶著一股子沙啞和清冷“葉宇!”莊淇皺眉抱著醉得一塌糊塗的他,看了旁邊葉宇的助理一眼。女助理嚇得不敢吱聲,也沒過來扶葉宇。


    “你知道我跟你分手是說著玩的,你怎麽不像往常一樣哄哄我。”葉宇抓著莊淇的衣服伏在他的胸膛上,委屈的眼圈發紅,不讓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單青,這裏出了些狀況,我先掛了。”莊淇跟單青說完,沒等對方迴話就掛掉了電話。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盲音,單青愣了半晌,然後一個激靈似乎清醒了過來。


    八妹跑過來讓他抱著,單青抱起八妹,打開門迴了自己家。


    明年的生日,他還是自己過罷。


    莊淇這邊已經引起了一點騷亂,為了避免被偷拍,他抱著葉宇去了角落。


    葉宇喝得渾身酒氣,他本來酒品就差,平時特別注意形象的一人,喝了酒就像潑婦似的。莊淇讓旁邊發慌的助理給葉宇拿些熱水過來,葉宇趴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脖子撒嬌。


    “莊淇,你跟我說你那天跟我說的那句話是說著玩。你說了我就原諒你。”葉宇眯著眼睛,薄唇在莊淇耳邊唿氣,莊淇皺眉閃開。


    “葉宇,別鬧。”


    “我沒鬧!”葉宇生氣了,哭喪著臉委屈道:“你說迴國去找靈感,提高水平,然後明年你就會比我厲害了,你就還和我在一起的。”


    他是說過迴國找靈感,提高攝影水平,但是他卻從沒想過繼續和葉宇在一起。


    和葉宇在一起,那種交往方式太怪異了。他對葉宇完全沒有性上的欲望,他甚至一度認為自己性冷淡。對葉宇過於寵愛,就算兩個人交往時葉宇上了別人的床,他也不過是生了兩天氣。而後,葉宇對他撒撒嬌,他又像以前一樣寵著他。


    或許是感謝葉宇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陪著他,也或許是單青照顧他潛移默化中讓他把照顧葉宇當成了一種潛意識下的活動。對著葉宇,他永遠生不起氣來。


    “艾森”獎頒獎,葉宇成為黑馬奪得了獎項。他心裏不舒服,也是不舒服自己竟然敗給了葉宇。而葉宇,卻也因為他沒有了讓他仰望的東西跟他分了手。


    迴國完全是他父親提出來的,這幾年他把全部的心血都投在了攝影上,連陪葉宇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假期了。舒先森也建議他迴去先沉澱一下自己的感覺,這樣才能拍出更好的作品來。


    剛迴國,換到新環境,莊淇心中對葉宇確實思念過。那天在山頂,他給葉宇打了電話,想聽他跟他說會話,葉宇沒有接。


    葉宇沒接電話,單青卻接了電話。


    那時候,他心裏就湧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別人他永遠哄著追著,而單青卻一直在原地等著他。他說他想單青,是他那時候的真正想法。不隻是十年後的莊淇,更是十年前的莊淇。


    莊淇的愛情或許在十五歲時,剛開始萌芽。但是他卻被帶到了國外,接著碰到了葉宇,在他身上開了花。


    花開得地點不對,自然感覺就怪異。等迴國以後,和單青在一起。在新環境中的不適感一消失,那朵花也在單青身上盛開。


    那天在天橋上,吹著涼風,他打電話給葉宇說,他或許從來沒有愛過他。


    他的愛情給錯了人,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境地。當年要是不出國,或許他和單青就不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想起剛才單青對他表白時,他心髒快要跳出來的感覺,莊淇苦笑一聲,心中痛苦又悲傷。


    一錯錯了十年,再想迴到原來的生命線上與單青同行,已經是不可能了。


    葉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喝多了酒,頭疼難忍。女助理見他醒了,趕緊跑過來問:“葉先生,你要不要喝點水?”


    隱約記得自己喝醉酒後就去找莊淇了,葉宇冷冰冰地抬頭看了戰戰兢兢地一眼問道:“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


    女助理不敢開口說話,葉宇冷眼一掃,她趕緊開口大致說了說昨天的事情。


    聽著女助理一句一句說著自己昨天晚上說的話和莊淇的反應,葉宇臉色越來越陰沉,直到最後,拿起手邊的菸灰缸一下子扔在了地上。


    “滾!”


    自尊被這樣踐踏,驕傲如葉宇,這自然是最讓他受不了的。


    “葉先生……”女助理怕葉宇出事,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句。


    “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心髒裏冷冰冰的血液還在刷刷地來迴躺著,葉宇麵色已經恢複冷靜。像往常一樣,他仍舊是那個驕傲如孔雀般的葉宇。


    你一定會後悔的,莊淇!


    晚上失眠,單青頂著兩個黑眼圈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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