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提前一天,周四就去了杭城,她提前去杭城,是要和編劇,也就是原來寫《莎士比亞與湯顯祖》的編劇之一老拖見麵。


    老拖之所以被叫做老拖,不僅是因為他交稿的時候老是喜歡拖,還因為他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都喜歡光腳穿著一雙人字拖。


    哪怕外麵下著鵝毛大雪,他也是光腳穿著拖鞋踏雪而來。


    向南早就和老拖聯係了,但老拖沒有時間,他被人關在橫店酒店的房間裏寫劇本,據說是房間門口二十四小時站著保安,飯菜有人送,不寫完就不能放他出來。


    老拖周四的上午,才從橫店趕迴杭城,他給向南打了電話。


    向南和老拖約好,兩個人當天晚上八點,在紅門局的一家茶館見麵,這地方就在中國美院的後門,邊上和對麵都是畫廊和古玩店,向南到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不過她心裏一點也不急,停好車後,慢悠悠地往茶館走。


    根據以往的經驗,約好是八點的話,老拖一般會到八點半才出現。


    向南快走到茶館門口的時候,有人“突突”地敲著邊上的落地玻璃,向南扭頭一看,意外地發現,老拖已經坐在茶館裏麵,正敲著玻璃和她打招唿,向南趕緊緊走幾步進去。


    “來來,馮團長,今天我們說好了啊,我請客。”向南剛剛坐下,老拖就和她說。


    向南笑笑:“怎麽,在橫店賺到錢了?”


    老拖嘿嘿地笑著。


    “你電視劇寫完了?”向南問。


    “不寫完哪裏會放我出來。”老拖說。


    “你怎麽不寫戲,跑去給人家寫電視劇了?”向南問。


    “寫戲養不活自己啊。”老拖說,“我寫了七八年,混個溫飽都勉強。”


    向南點了點頭,她問:“那你不會嚐到了甜頭,現在都不屑於寫戲了吧?”


    “你別說,別的戲我還真的懶得寫。”老拖說,“不過馮團長的活,我肯定接,說吧,要寫什麽。”


    老拖這麽說,還真是真心的,他覺得向南這個人夠意思,雖然是一個女孩子,但很大氣,倒不是因為向南把他和上海人撮合在一起,合作的那個《莎士比亞與湯顯祖》,得到了華表獎的最佳編劇獎。


    作為一個編劇來說,有沒有這個獎,還真的是不一樣,華表獎畢竟是政府最高獎,得到這個獎後,老拖的身價就不一樣了,經紀人介紹他的時候,會直接和投資方說,老拖是國家級的編劇,得過華表獎,網上可以搜到。


    而投資方,他們哪裏知道,雖然是編劇,但這寫戲和寫電視劇,完全是兩碼事,好在老拖自己轉換角色轉換得很快,他現在已經是杭城小有名氣的電視劇編劇了。


    老拖對向南有好感,甚至有些感激,是覺得,其實那一部戲的整個結構,都是向南搭建起來的,她要算是編劇之一,署個名,也是理所應該,但她不幹這個事,就像老拖知道,這部戲的導演其實就是向南,但她也沒有署名是導演一樣。


    這年頭有好事不往前蹚的人,真的是不多了,向南好像隻是專心想演好戲,有點義無反顧的意思,其他的都無所謂,老拖是真心有點佩服,所以今天和向南約好八點,他早早就來到了這裏。


    向南把自己的想法和老拖說了,老拖一聽就高興起來,他說,這個題材不錯,一個群就是一個小社會,從這個群裏,就可以折射出現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這個,就是寫成電視劇,也是很有意思的一部劇。


    “老拖,我答應你,隻要我們的戲開演以後,我同意你把它改成電視劇。”向南說。


    “好好,馮團長,我要是改成電視劇,一定會在片頭署名:‘根據永城婺劇團同名婺劇改編’,這對我們劇團,也是一個宣傳。”老拖說。


    “好啊,那我先謝謝你。”向南笑著說,接著問:“你有沒有陌陌?”


    “有有,還是在橫店,被一個副導演拉進去的。”老拖說,“不過裏麵烏煙瘴氣的,我都懶得說話,又不好意思退出來。”


    “那殷桃她們幾個,會把你拉進去好幾個群,她們會和你一起去參加群聚會,你去收集收集素材,感受一下那個氛圍。”向南和老拖說,老拖說好。


    向南想了一下,她說:“不過你不能說你是一個編劇,這樣會把殷桃她們都賣了,你可以說你是……”


    “我說我是畫家。”老拖看到了對麵的畫廊說,向南笑了起來:“可以,你這個形象也像。”


    “什麽意思馮團長?你是說我很邋遢?”老拖問。


    向南連忙說:“不是不是,現在的畫家可不邋遢,他們都穿阿瑪尼的便西裝,品紅酒抽雪茄了,我是說你氣質很像,可以蒙混過關。”


    老拖咧開嘴笑了。


    ……


    群聚會的時間和地點,在群公告裏發了出來,“喆”還特意@了向南,時間是周五晚上的六點,地點是在滿覺隴的一家酒店。


    向南是第一次去參加這種和陌生人的聚會,心裏還是有點緊張,她不斷地告誡自己,緊張什麽,你就當是一場演出。


    她特意找出一條半畝田的牛仔褲,一件老唐他們生產的t恤衫,腳上穿的是一雙匡威的板鞋,這身裝扮,還是她高中時候的日常,現在穿起來,向南對著鏡子照照,還是很合身,她不僅心裏有些得意。


    這都有多久沒有這麽穿了?


    高中畢業去了電影學院,大家爭奇鬥豔,向南倒是沒有和別人比,但也沒有特意穿得很樸素,以顯得自己特立獨行,那樣也太裝了,那個時候,向南哪怕是隨便的一件t恤衫,一條牛仔褲,也肯定會是名牌,價格不菲。


    雯雯和向南說,我們在北京,不能穿得像打工妹,特別是去見那些不著調的投資方和製片人時,穿太差了,他們還以為我們等著他的飯吃,三塊五塊就可以把我們打發了。


    向南讀電影學院時候的衣服,幾乎都是雯雯帶著她去買的,低於兩千的,雯雯看都不會看,也不許向南看。


    倒是迴到了劇團,向南可以自己做主了,才開始隨意起來,在劇團,上班下班,她和大家一樣,穿的都是燈籠褲加t恤衫,冬天則是燈籠褲加羊絨衫,外麵再加一件羽絨大衣,腳上一雙練功鞋,不為別的,就為了方便,隨時隨地走到隔壁練功房,腳一蹬就是一個跟鬥。


    有兩套正裝掛在她辦公室的櫥子裏,要去開會或者去找孫晉的時候,向南才會換了衣服,穿上皮鞋出去,迴來迫不及待就換迴燈籠褲,什麽褲子,會有燈籠褲那麽舒服。


    五點鍾的時候,向南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看,接都沒接就走了出去,電話是周若怡打過來的,向南今天不想開車,這個點出租車又不好打,周若怡這是來送她去滿覺隴。


    向南走到了周若怡的車旁,周若怡搖下車窗,衝著向南叫道:“女神,你就這樣閃亮登場?”


    向南看了看自己上下,問:“怎麽,不可以?”


    “可以可以,隻是我不習慣,這是一下子把我帶迴了青蔥歲月,快上來吧。”周若怡叫道。


    向南上了車,周若怡接著說:“也是,你是天生麗質,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對你來說都是累贅。”


    “那我光著屁股去?”向南罵道,周若怡大笑:“要是這樣,一路上的男士就都有福了。”


    “滾!”


    “好好,開始滾。”周若怡啟動了車子,問向南:“什麽時候你們也排個博物館的戲,去我那裏體驗生活。”


    “可以啊,我可以安排一個角色,她就是你,白天在博物館上班,晚上在群裏發瘋。”向南笑道。


    “還是發春吧。”周若怡說,“對了,你看看這破群裏,有沒有帥哥,要是有,拉我進去。”


    向南看了看周若怡,問:“真發春了?”


    “是啊,夏天都到尾巴上了,再不找一個,估計今年冬天,和我一起鑽被窩的人都沒有了。”周若怡說。


    “不要臉。”


    “什麽不要臉,向南,你和張向北就不鑽被窩?老實交待,你們有沒有鑽過被窩,哈哈,臉紅了,臉紅就是有了,快說說,張向北在被窩裏怎麽樣?”


    “滾開!”向南有點急了,也有點慌不擇言,罵道:“這麽熱天氣,我們鑽被窩裏捂痱子?”


    “沒事,沒事,熱戀的人都是冬暖夏涼的。”周若怡說完,顧自笑了起來。


    車轉進了虎跑路,周若怡問:“要不要我在這裏等你?”


    向南說不用了,我等會自己打車迴去。


    “嗨,我瞎操心,等會送你的人肯定有一打,不過,你可要小心了。”周若怡說。


    “小心什麽?”向南問。


    “別讓他送到家門口。”周若怡說。


    向南好奇地問:“為什麽?”


    “你們家那房子,現在可是六萬多一個平方了,住在那裏的,沒人會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別露餡了。”周若怡說。


    向南點點頭說,好了,知道了,謝謝提醒。


    車從虎跑路轉到了滿覺隴路,往前開了一百來米,看到前麵有一條岔道,路口豎著兩塊木牌,一塊寫著向南要來的酒店名字,還有一塊,是指示停車場往前,這一條岔道很窄,車開不進。


    向南和周若怡說:“我就在這裏下車。”


    周若怡把車停下,向南下車朝裏麵走。


    “向南,向南。”


    周若怡叫著,向南站住,迴轉身,周若怡和她說:“要是有緊急情況,記得馬上給我發暗號,我飛馬趕到。”


    向南舉起右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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