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二貨和老譚知道張晨要去北京一段時間,兩個人一大早,特意從鬆江趕了過來,二貨拿著新物流基地的規劃草圖來給張晨看。


    張晨和二貨說,這個你才是專家,我對這個一竅不通,你拍板就是。


    “逼養的,指導員,你要是沒有看過,我心裏不踏實啊。”二貨說。


    “看看,張晨。”老譚說,“這是二貨昨晚一個通宵,特意趕出來的。”


    張晨說好,我們一起看。


    草圖是畫在一整張的鉛畫紙上,三個人走去會議桌那裏,把圖紙攤開,二貨向張晨介紹了物流基地的整個布局。


    整個基地一共五十三萬多方,二貨和張晨說,他準備拿二十萬方出來,讓客戶給圖紙,我們根據他們的要求建設,就是這一塊,二貨指著圖紙上右邊的一塊說:


    “這十五萬方,昨天一個晚上,有一半已經訂掉了。”


    張晨嚇了一跳,問:“這麽快,誰有這麽大的需求量?”


    “吳朝暉他們老鄉啊,做快遞的,逼養的,不都是他們桐廬人,知道這個消息,都打電話來訂了,吳朝暉介紹的。”二貨說,“還有原來我們倉庫這裏的,像中萃公司、旺旺集團、康師傅、朝陽輪胎這些,他們本來也不夠用。”


    張晨點點頭,明白了。


    二貨看著圖紙,把自己的整個想法都和張晨說了,張晨對物流基地,確實不懂,他聽著二貨說的,都很在理,他也提不出什麽更多的建議,他和二貨說,可以,就這麽定下來。


    二貨說好,他搓著手亢奮地叫道,逼養的,可以大幹一場了。


    張晨和老譚,都被二貨給逗笑了。


    眼看著到了中午時間,張晨要留他們吃中飯,兩個人不肯,說要趕迴去,二貨說,設計院那裏還等著,我就給他們一個星期的時間,年前譚叔這裏的人就要進場。


    老譚也說,工期這麽緊,早一天進場,這心裏才會感覺到踏實。


    老譚和二貨走了,張晨簡單地吃了一點,也馬上讓小武送他去機場,他下午兩點十分的飛機要飛北京。


    張晨到北京之後,來機場接他的不是他們北京分公司的總經理,也不是倩倩,而是孫猴的司機,他接上張晨迴去銀行,孫猴已經在他們銀行門口等,上了車,他們就往李勇家駛去。


    孫猴和張晨說:“勇子是讓我從機場直接把你押去他們家的,我有事實在走不開,才讓司機去了,待會在勇子麵前,不要出賣我。”


    張晨大笑,他說李勇這是要幹嘛,我這次在北京,要待一個星期,見麵的時間有的是,他急什麽?


    “等會你自己問他。”孫猴說。


    張晨在車上,給柳青打了一個電話,和她說,自己已經到北京,不過,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飯,迴酒店會比較遲,我們明天再碰麵吧,對對,還是住王府飯店,對了柳青,迴家替我問你爸爸好,我過兩天再去拜訪他。


    柳青說好,那明天上午,我直接去你酒店,我們一起去看看外景地。


    張晨說好。


    他們到了李勇家裏,李勇還沒有迴來,孫慧在家裏等著他們,看到張晨,孫慧和他說,知道你今天要來,李勇昨天開始就樂嗬嗬的,他可盼望著。


    孫猴笑道:“張晨剛剛前麵還在問我,勇子為什麽這麽急於要見到他。”


    “為什麽,還不是和在杭城一樣,要浮出水麵透一口氣。”孫慧苦笑道,“他現在的壓力,可一點也不比在杭城的時候小。”


    “那也是勇子對自己要求太嚴,太苛刻,太在乎方方麵麵的影響了。”孫猴說,“像我,就比他自由自在多了。”


    孫慧笑道:“他和你怎麽能比?”


    張晨也說:“你是自帶光環的,李勇和你可不一樣。”


    “誤解誤解。”孫猴趕緊擺著手說,“我是不求上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這麽再混個五六年,論資排輩,也會給我一個正職,然後退休,我就抱著這樣的心態,勇子確實和我不一樣,他是還希望能做一番大事,我早沒有那個念想了,應該說,從來也沒有過。”


    孫慧和張晨,笑著搖頭。


    三個人正說著話,李勇迴來了,他一進門就聽到他們嘰嘰喳喳的,李勇問:“這麽熱鬧,在聊什麽?”


    “你。”孫猴說。


    李勇奇怪了,問:“我有什麽可聊的,來來,坐下,我們先喝起來,張晨,看到沒有,我這是迴到北京,迴到了家裏,才有一點自由。”


    他說著和孫猴、孫慧說:“我上次去杭城,真的很想找張晨喝喝酒,但最後隻能是聊聊天。”


    “那是你自找的。”孫猴罵道,“誰沒有幾個朋友,你到杭城,就是去找張晨喝喝酒,又能怎樣,也沒有違反紀律,你怕什麽?”


    孫慧一邊給他們斟著酒,一邊笑道:“他總是怕影響不好。”


    李勇看了看張晨和孫猴,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張晨說:“李勇這是每天在走二十四道拐。”


    “什麽意思?”


    孫猴問,李勇和張晨都笑著,沒有迴答,李勇舉起了杯子和孫猴說:“來來,猴,幹了。”


    三個人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還是和上迴一樣,孫慧陪著他們吃了一會,就走開了,把他們三兄弟留在餐廳。


    張晨很想和李勇說說孟平的事,想了想又沒有說,現在孟平還音訊全無,說了也沒有什麽用,還是等到孟平和杆子有消息了再說,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再跑北京一趟,孟平那個假公章的事,無論如何也是要他本人在場,才能說的清楚。


    張晨因此話到嘴邊,又吞了迴去,心想著難得李勇今天放鬆和高興,何必在這個時候無端地掃他興。


    李勇問張晨,你現在除了拍電視,還做些什麽。


    張晨就和他們說了昨天去上海鬆江,剛簽了物流基地搬遷合同的事,並說自己接下來,準備把建設物流基地,當作是自己再創業的一個方向。


    李勇對此很讚同,他自己是當過杭城市市長的,他當然深知物流基地對一個城市的重要,特別是在非常時期。


    李勇說,像非典和南方雪災的時候,自己就是擔心物資供應會跟不上,天天在跑幾個物流基地,你們想想,要是一旦物資供應跟不上,那整個城市,就會人心惶惶、物價飛漲,那是要出亂子的,這個物流基地,不誇張地說,就是一個城市的肺。


    張晨歎了口氣說:“重要是重要,但是,這物流基地,一搞就需要幾百畝的土地,現在,那個城市主政的,舍得拿出這麽多的土地?李勇,你說實話,要是你還是杭城市市長,讓你拿出五百畝土地當物流基地,你舍不舍得?”


    李勇愣了一下,想了想說:“說老實話,還真不舍得,五百畝地,那能賣多少錢,能增加多少地方收入,我要是給你做物流基地,總不能按房地產用地的標準收費,要按那個標準,你也用不起,但這麽大的一塊地,要賤賣了,我還真不舍得。”


    張晨和孫猴都笑了起來,張晨和孫猴說:


    “聽到沒有,現在主政的幾乎都是這樣的心態,什麽工業園區、物流基地,最好你們都搬到海寧、搬到安吉去,不要在我這裏,我這裏的土地,就拿來開發房地產。”


    李勇笑道:“這也沒有辦法,誰主政一方,還沒有點本位主義,誰不希望自己管轄的地方,比其他的地方錢袋子更鼓,日子更好過,這樣的競爭,也很正常吧。”


    張晨擺了擺手說,好好,橫豎都是你們有理。


    “張晨,這麽大的杭城,就真的找不到一塊可以做物流基地的土地了?按我的理解,這物流基地,也不需要太好的地方,隻要交通方便,還有離城市不要太遠就可以了。”孫猴說。


    張晨點點頭說:“我本來就沒有奢望太好的地方,鬆江這個,就是把好地置換給他們,去開發房地產了,我自己去蹲角落,杭城現在倒是有地方,九堡,猴你不知道,李勇知道,已經到了杭城的最邊上,快到海寧了,那裏倒是有地。”


    “你是說原來軍區農場那一塊?”李勇問。


    張晨說對。


    李勇說:“那個比較麻煩,從我在杭城的時候,就和軍區協調好多次了,那一整個農場,雖然早就辦理了整體的軍轉民手續,但還沒有切幹淨,軍區抓著沒放,那幾個市場用地,都是和軍區簽的租賃協議,杭城市政府,還沒有權利動到那一塊。”


    “我知道。”張晨點點頭說。


    “知道我們的為難了吧?”李勇說,“一個是這塊,還有一個是筧橋機場,筧橋機場現在都已經被包圍到城市中心了,從城市發展的角度,當然希望筧橋機場能夠搬遷,但這裏麵,牽涉到的方方麵麵太多,根本不是一個杭城市政府,甚至省政府能夠做主的。


    “張晨你前麵罵我們這些地方的主政者,聽上去很有道理,但你可能不知道,對我們來說,管理一個城市的時候,也是像聞一多說的那樣,是帶著鐐銬在跳舞,裏麵有太多的無奈。”


    張晨笑道:“好吧,我知道了,這就是你說的複雜中國,對嗎?”


    “來來來,喝酒,還是喝酒簡單。”孫猴說,“勇子你也不用唉聲歎氣了,反正你現在又不主政一方,戴著鐐銬跳舞也好,戴著紙連環跳舞也好,都和你沒有關係了。”


    李勇瞪了孫猴一眼,罵道:“我這是說到這裏,心有戚戚焉,你這個家夥,就是應該把你扔到下麵去鍛煉,掛職兩三年,你才會知道下麵人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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