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交會還沒有結束,徐巧芯就帶著四個客戶,先迴來了,這四個客戶,一個是澳大利亞,一個是英國,一個愛爾蘭,還有一個德國的,都是徐巧芯在廣交會上結識,他們返程的機票都已經買好,要求就利用展會期間,馬上飛廠裏看看,徐巧芯就帶著他們先迴來。


    本來,葛玲布完展,等廣交會開幕,她在展會上逛兩天,就要先迴杭城,但徐巧芯要走,她就拜托葛玲在廣州繼續留著,雖然葛玲不懂什麽外貿業務,但她要是也走了,剩下的那些業務員,就感到群龍無首。


    這些業務員,都是從學校畢業,剛進入社會不久,有一個還在實習階段,要今年才畢業,他們在網上和客戶聊天可以,但社會的閱曆比較淺,不太知道怎麽和現實中的人打交道。


    他們所住的酒店在東林下路,也還算是市中心,但他們幾個,如果沒人帶著,他們是連晚上肚子餓了,出去大排檔宵夜都不敢的。


    葛玲給張晨打電話,張晨也擔心這一幫大小孩,在廣州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出了什麽事情,他就讓葛玲留在那裏。


    這幾個客人到了杭城,馬不停蹄,從機場直接去他們三堡廠裏看看,去喬司廠裏看看,再去在建中的下沙新廠看看,確認他們的畫冊上介紹的是真實的。


    這四個客戶,有三個是婚紗的客戶,一個是服裝的客戶,看完工廠,張晨請他們去天香樓吃了晚飯,晚飯後,他們就要和徐巧芯洽談合同的事宜,迴酒店分別和自己的國內聯係,第二天上午,就都下了訂單。


    四個人在杭城隻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下午,就和徐巧芯一起,又迴廣州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張晨感覺自己,是嚐到了那種嚴酷的驗廠的甜頭,那就是,你再嚴苛的客戶,哪怕就是這麽突然地到訪,他們廠裏,幾乎不用做什麽準備,就可以接受客戶的考察,不會有什麽問題。


    張晨已經想好了,搬到了新廠之後,這一方麵,不僅不能放鬆,還要繼續的加強,做企業,真是一點也不能虛頭虛腦的,你這個企業到什麽程度,你的產品,才會到什麽程度。


    徐巧芯迴到了廣州,葛玲就迴來了,葛玲迴來之後,和張晨匯報,也是大有收獲,廣交會上不僅服裝廠多,對她的刺激很大。


    特別是,紡織企業也多,她沒事的時候,就在展區裏逛,不僅開闊了眼界,也收獲了很多名片和布樣樣本,這些參加廣交會的紡織企業,並不拒絕在廣交會上,接待國內的客戶。


    葛玲說,他們的很多產品,自己以前連見都沒有見過。


    張晨翻看著葛玲帶迴來的布樣樣本,感到自己就好像第一次走到四季青麵料市場,走進蔡金祥的攤位時,那個感覺一樣,充滿了驚奇,要不是事先知道,他也不相信,這些麵料,竟然都是國內的企業生產的,看樣子國內的整個紡織行業,都在進步了。


    而自己都還不知道,還局限在以為,柯橋的麵料市場,就是國內紡織行業的全部,不知道很多的麵料工廠,就好像自己離開四季青服裝市場一樣,他們也已經離開了麵料市場,直接把目光對準了中高階的成衣市場。


    張晨和葛玲說,看樣子,人還是需要開眼界,以後你們設計中心的人,和巧芯他們一樣,也還是需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多去參加各種的展會,閉門造車,小心把自己悶死。


    葛玲說好。


    張晨這樣說的時候,覺得這話就是像在說自己,自己現在,早已經不像當初剛做服裝時,那麽用心和專注,會那麽敏感地去捕捉一切新鮮的信息,他現在坐下來設計產品的時候,自己也感覺到,很多時候,自己在重複著自己以前的設計,很多隻是稍加改動。


    雖然市場還買賬,但其實,自己的那份激動已經平淡了,設計出來的東西,不能使自己感到意外,又怎能讓別人感到驚豔?


    張晨這樣想著,自己都覺得有些慚愧。


    如果不是他現在手下,有了比別的品牌更龐大的設計師隊伍,張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起一個品牌。


    當初和賀紅梅一起在那個小房子裏,每天源源不斷地設計出新產品的張晨,你要是問他,他肯定會不屑地說,這有什麽。


    但現在張晨捫心自問,他感覺自己離那個自己有些遠了。


    至少,和他相比,那種匹夫之勇,似乎已經沒有了。


    當你沒有改變世界的雄心時,世界在你麵前,就變得無比高大起來,你看出去,不再是一片遼闊的天空,而是危乎高哉的一堵堵牆,所謂的理性也好,理智也是,其實都隻是退避三舍後的自我安慰和嘲諷。


    張晨苦笑著搖了搖頭。


    “叮鈴鈴……”張晨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了起來,電話裏傳來一個聲音:


    “喂,晚上迴家吃飯,叫杆子和珍珍也來。”


    一句話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張晨怔在了那裏,剛剛給他打電話的是他爸爸,張晨記憶中,自己的父親,好像從來也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有什麽事情,都是他媽媽給他打。


    不管他們在永城,還是後來到了杭城,有時候張晨打電話迴家裏,如果正好是他爸爸接的電話,他爸爸一聽是張晨的聲音,也不會問有什麽事,而是手裏拿著電話,朝他媽媽喊著:


    “你兒子的電話!”


    然後就聽到他媽媽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破天荒地,這老頭今天居然給自己打電話了,而且是讓他們晚上迴去吃飯,這樣瑣碎的家常的事情。


    小昭走了進來,張晨看著她問:“今天什麽日子?”


    小昭疑惑道:“什麽什麽日子?”


    “家裏有誰生日嗎?”張晨問,小昭想了一下說:“沒有啊,怎麽了?”


    “奇怪。”張晨和小昭說,“剛剛老頭,居然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們,還有杆子和譚淑珍迴家吃晚飯。”


    “你爸爸,真的?”


    小昭也睜大了眼睛,她也知道,這種事情,以往肯定是他媽媽打,而且一般不會打給張晨,肯定是打給她。


    “會不會家裏有什麽人來了?”小昭問。


    “你是說老張變成了老劉?”張晨問,小昭點了點頭。


    張晨說不會,你看到老頭有什麽朋友嗎,所有到家裏來的人,都是衝著我媽來的,連我爸爸的老同事,都是來找我媽的,就是有人要托老張辦什麽事,你放心,他肯定不是老劉,他會撇得比我還快,他才不會沾這些麻煩事。


    小昭想想,還真是這麽迴事。


    小昭笑道,管他,有什麽好想的,又不是什麽大事,叫我們迴去吃飯而已,我們迴去就是。


    張晨想想也對。


    五點多鍾的時候,劉立杆和譚淑珍迴來了,劉立杆走進來就大叫,張晨,走走,我們去下沙,吃那個土菜煲,我前麵坐在那裏想到,口水都流下來了。


    “想得美,前麵老張打電話來,特別指明,要你們兩個,跟我們迴家去吃晚飯。”張晨說。


    “哎呦,那是有人送野貨來了!”劉立杆叫道。


    劉立杆一說,張晨恍然大悟,這個才是最有可能的。


    他爸爸有兩個徒弟,平日裏最喜歡拿著自製的獵槍,晚上去山上打獵,一年總有那麽幾次,他們要是正好到杭城來的時候,就會帶著野貨來送給張晨的媽媽,他們的師母,有時候是一隻野豬肚,有時是黃麂腿,有時是兩隻野雉。


    這種時候,他媽媽都會打電話來,叫他們迴去吃,隻是今天,為什麽會換了他爸爸打電話,有點奇怪,但事總逃不出這樣的事。


    四個人迴到了張晨的爸媽家裏,進了門,看到圓桌麵已經擺好,菜也已經上桌,小芳和向南向北三個人坐在那裏,看到他們進來,都愁眉不展地看著他們。


    張晨他們走近一看,嚇了一跳,也怪不得小芳他們會愁眉不展,他們看到,桌上一桌子都是蔬菜,有煸辣椒、醬爆茄子、清炒萵筍、芹菜炒香幹、菠菜豆腐湯,還有一份油燜筍。


    再看看廚房,幾個人更是嚇了一跳,他們看到張晨爸爸在做菜,他媽媽氣鼓鼓地站在一旁。


    聽到他們迴來了,張晨爸爸就走了出來,和他們說,好好,都迴來了,今天嚐嚐我的手藝。


    劉立杆叫道:“老張,你也太小氣了吧,請我們吃飯,一點葷的也沒有?”


    “你要葷菜?”張晨爸爸說,“有有,馬上再上一個韭菜炒雞蛋,菜就齊了。”


    “我去,不會吧,老張,你拿雞蛋當葷菜,就這樣把我們打發了?”劉立杆說。


    “你懂什麽,葷菜有什麽好吃的,這些才有營養,看到沒有,這一桌都是寶貝。”張晨爸爸說。


    張晨媽媽實在是忍不住了,罵道:“對對,隻要是你種出來的,就都是寶貝。”


    張晨他們這才明白,原來這些菜,都是桃花源後麵的那塊地裏種出來的,今天是第一次大收割,所以他爸爸這麽興奮,要他們都迴來吃飯。


    “不錯不錯,老張,你總算是種出可以上桌的菜了,不過,那溪裏就有小魚,你不會順便抓幾條迴來?”劉立杆大笑。


    張晨爸爸指著那盤油燜筍說:“這個,這個筍是我邊上的山上拔來的。”


    大家坐下來吃飯,就是清湯寡水,也隻能說好吃好吃,向南和向北坐在那裏,不肯吃飯,張晨趴他們耳邊悄聲說,快吃,吃好帶你們去肯德基,兩個人這才拿起了筷子。


    吃飯的時候,張晨想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地可是有三分,很大的一塊,這老張,要是把那地上的菜都往家裏搬,那他們就隻能天天迴來被當豬養了。


    “你地裏的菜都成熟了?”張晨問。


    “對,長勢喜人,你們吃,天天吃都管夠。”張爸爸興奮地說。


    張晨看了看劉立杆,劉立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劉立杆想了一下,他說:


    “老張,你這菜的品質太好了,這樣,我們也不可能天天迴來吃飯,我打個電話,你以後每天收下來的菜,都直接賣給我們酒店怎麽樣,自己帶點迴來嚐個鮮就可以。”


    劉立杆一說,一桌子的人都連連點頭,張晨說:“對對,這樣最好,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把跑來跑去的油錢,都賺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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