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看到了張晨和趙誌剛,也走了過來,張晨問他:“傅師傅,現在這樣,怎麽樣?”


    老傅說:“剛開始的時候,食堂裏的人腦子都轉不過來,覺得這樣一來,實際上班的時間變長了,現在沒問題了,原來吃飯的時候,外麵像在打仗,裏麵也在打仗,現在這樣,你看看,大家覺得,反倒比原來輕鬆了,要換迴去,肯定還不願意了。”


    張晨笑道,這就好,看樣子什麽新東西,大家都有個適應的過程,適應了,就好了。


    “老板,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去做,現在裏麵的爐灶都有空出來了。”老傅說。


    張晨本來想來個青椒肉片的,想到了什麽,他說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先走,對了,老傅,你說爐灶空出來,我倒有一個想法。


    “什麽想法?”老傅問。


    “我們現在不是都包吃嗎,有爐灶空,你食堂裏,是不是可以搞小炒?小炒的話,工人自己付錢,這樣,嘴饞的,他一個月也可以點幾個小炒,換換口味,你們食堂,也增加了收入,大家可以多發點獎金。”


    張晨說著,趙誌剛和老傅都眼睛一亮,老傅說對對,這個可以試試,我們廠裏的工人,收入都不低,他們自己,還經常跑到街上飯店點菜吃,這食堂裏有小炒,點的人肯定會多。


    “那也要你的口味,比街上的好。”趙誌剛說。


    “這個肯定的,我們還幹不過他們?口味比他們好,價格還可以比他們便宜一點,他們要房租,我們又沒有的。”老傅說,“等下我寫個菜單,明天就推出來。”


    張晨說好,等你推出來了,我也經常來點菜吃。


    “那我可以蹭了?”趙誌剛問。


    “不給,你自己吃不起?”張晨罵道。


    趙誌剛和老傅都笑了。


    張晨沒有讓老傅給他炒青椒肉片,是想到了“慧娟飯店”,張晨一直對那天晚上,慧娟問他拆遷的事,他死活不肯說,結果第二天拆遷公告就貼出來了,張晨心裏覺得挺抱歉的,就想去她的飯店吃飯,順便也問問,她那裏的拆遷怎麽樣了?


    去“慧娟飯店”,可能會碰到葛會計他們村裏的人,不過,既然拆遷的事,劉立杆他們都談好了,他也就不害怕碰到他們了,萬一碰到,自己正好迴請他們,以示感謝。


    主意打定,張晨就上了車,啟動了汽車,他想起來,這葛會計他們要是不在那裏,自己這車停在那店門口,也太過招搖了,反倒會把他們招過來。


    張晨下了車,問趙誌剛借了自行車,騎著自行車過去。


    張晨還沒到店門口,就覺得異樣,六點鍾,天已經有點暗下來了,“慧娟飯店”門口的燈箱沒有打開,門裏麵也是光線昏暗,張晨走到門口,看到店堂裏的四盞日光燈,隻亮了一盞,廚房那裏也是漆黑一片,張晨正詫異間,就聽到有人問:


    “你怎麽來了?”


    張晨轉過身,看到了坐在櫃台裏麵的慧娟,張晨說:“我想來吃飯啊,怎麽,你這裏不營業了?”


    慧娟冷冷地說:“營業,你等不等得住?”


    “等多久?”


    “等我去菜場買菜迴來。”


    張晨笑著說:“這飯店要等客人上門,才去買菜的,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沒辦法,沒有生意,浪費不起。”慧娟還是冷冷地說。


    張晨心想,你倒是坦誠,張晨說:“我就是客人,就是生意啊。”


    “好,那你等我買菜迴來,可以嗎?”


    張晨來了興趣,他說好,我等。


    “聲明一下,那個一級廚師已經不在了,買迴來是我做,你不要嫌棄。”慧娟看著張晨說。


    “太好了,那個一級廚師本來就是個假貨,菜很難吃,我上次隻是不好意思說,今天就吃你做的。”張晨說。


    慧娟這才笑了起來,她說好,你想吃什麽?


    “隨便,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慧娟想了一下,她說:“那我做我們老家的土菜。”


    張晨說好,我就想吃土菜。


    慧娟走出了櫃台,和張晨說:“那你幫我看著店。”


    張晨大笑:“你這個老板娘厲害的,不僅要客人等你去菜場買菜,還要客人幫你看店?”


    慧娟也笑了:“我管你,愛吃不吃,不吃我就不去買了。”


    “吃,吃。”張晨叫道,“你快去吧。”


    慧娟走了出去,張晨搖了搖頭,一個人在店裏轉了起來,越看就越奇怪,他看到廚房裏,水箱不僅是空的,裏麵連一點水漬都沒有,顯然是已經很久沒有用了,再打開冰箱,門打開的時候,連燈都沒有亮,張晨往邊上看看,原來是電源插頭拔掉了。


    冰箱裏也是一點的冷氣都沒有,顯然已經很久沒有用了。


    再轉到包廂裏看看,裏麵打掃得幹幹淨淨,張晨抽抽鼻翼,沒嗅到一點飯店包廂特有的,沉澱在包廂裏的酒菜味,看樣子這包廂已經很久沒有用了。


    這個飯店,到底發生了什麽?


    張晨想起自己上次來的時候,裏麵包廂是他們一桌,外麵店堂裏,也還有不少的人在吃飯,這飯店,廚師也沒有,還要客人等著她去買菜,客人逃光了,張晨很理解,但是,連三堡村裏麵的人也不來吃飯了嗎?


    這可是他們定點的餐館。


    張晨想到了,一定是連他們也不來吃飯了,這慧娟,才把那個冒牌貨辭退了。


    張晨走迴到外麵的店堂裏,看到慧娟從菜場買菜迴來了,慧娟提著幾個馬甲袋走進來,她問:


    “門口的自行車是你的?”


    張晨說是。


    慧娟奇道:“今天怎麽不開車了?”


    張晨不能和她說停這裏,怕被村裏人看到,隻能說:“一點點路,還不如騎車方便。”


    “把車拿進來,別被偷走了。”慧娟說。


    張晨說好,趕緊就跑出去,把自行車扛了進來。


    慧娟說:“我們清了啊,這裏給你吃飯,還給你當停車場用了。”


    張晨笑道:“好好。”


    慧娟手裏拿著袋子,騰不出手,她伸出腳,用腳勾著,把店門關了,張晨問:“真不營業了?”


    “營業啊,今天就宰你這條大魚了。”慧娟說,“先聲明啊,今天沒有打折。”


    張晨說好:“你想做什麽,你做去就是,不用總是發表聲明的。”


    慧娟哼了一聲。


    張晨跟著慧娟進了廚房,問:“要不要幫忙?”


    “不要,你幫了忙,我不給你打折就不好意思了。”慧娟搖了搖頭。


    張晨大笑,他說:“那我在邊上看看可以吧?”


    慧娟說可以。


    張晨站在那裏看著,他發現慧娟的手腳很麻利,做事也很有條理,她先把一隻土雞清洗幹淨後,放到高壓鍋裏打,接著把一塊豆腐,放進了砂鍋裏燉上,然後開始洗青菜,切肉,青菜洗好,肉切好,那邊雞也差不多了,她把雞倒進了砂鍋裏。


    現在,煤氣灶上的兩隻砂鍋,一隻燉著豆腐,一隻燉著雞,她拿了一塊生薑拍扁,放進了雞裏,又加了一點鹽,嚐嚐鹹淡正好。


    切了火腿絲和幹辣椒,扔進了豆腐裏。


    接著開始清洗魚頭,切薑蔥蒜,這才點開爐灶,又坐上了一隻砂鍋,把魚頭放進了砂鍋裏。


    最後是把肉片在油鍋裏炒老,炒到表皮有一點焦,這才把鍋子拿開,放上一隻砂鍋,把肉倒進去,把整棵的青菜也倒進去。


    慧娟一隻一隻用手指點著,和張晨說,今天全部是煲,土雞煲、豆腐煲、魚頭煲和青菜煲,飽死你。


    張晨笑道:“好,我還真是餓了。”


    “很快,十分鍾之內就可以吃了。”慧娟說,“等會在包廂裏吃,包廂暖和一點。”


    張晨說好,不過這麽多,我一個人可吃不完,你陪我吃。


    “可以,不過,還是不打折。”慧娟說,“我缺錢。”


    “好好,全部不打折。”張晨說,“等會你定價格就是。”


    “太好了,不吃白不吃,那我再來溫點酒。”慧娟說。


    張晨說好。


    慧娟拿了兩瓶古越龍山加飯酒,張晨問,你酒量怎麽樣?


    “其實還可以。”慧娟說。


    “那兩瓶不夠。”張晨說。


    “太好了,那我又多賣了兩瓶酒。”


    慧娟說著,又拿過了兩瓶酒,把四瓶酒都倒到了一個鋁水壺裏,又切了薑絲進去,她指了指青菜煲說,沒灶頭了,等會這個,會先好,放這裏燉。


    張晨說好。


    兩個人站在那裏,四隻砂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陣陣誘人的香味不斷地飄來,張晨歎了口氣說:“真香,聞著就好吃。”


    慧娟看了看他,笑道:“你是不是很餓了?”


    “有一點,但香也是真香。”張晨說。


    “我先聲明啊,等會要是不好吃,也不許說,我這是第一次做菜給客人吃。”慧娟說。


    張晨看了看她說:“又來?”


    慧娟點點頭:“不聲明我自己心裏怕怕嘛。”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張晨覺得這樣問可能不好,但他實在是忍不住,還是問了:“村裏的那些人,現在不來這裏吃飯了?”


    “對,不來了。”慧娟坦然地說。


    “為什麽?”張晨繼續問。


    “他們喜歡喝花酒,我花不起來。”慧娟輕描淡寫地說,“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們嫌我不夠花。”


    張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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