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黃果樹瀑布,劉立杆拿著照相機,張晨拿著速寫本下車,他們在瀑布前麵畫了畫,拍了照,又沿著這邊峭壁上的路,爬上去,一直走到瀑布後麵,朝外麵看看,然後從瀑布的那邊下去,迴頭再看看,就有不過如此的感覺。


    張晨覺得,自己每到一個風景區,好像都會有這種感覺,越是了解和熟悉的風景區,就越會有這種感覺,你對它的期待太高,已經在心裏無數遍地描摹過它了,再看到,不過如此,這大概也就是現實的殘酷吧。


    反倒是像鳳凰這種不期而遇,自己以前除了知道這個名字,對它幾乎沒有什麽印象的,乍一遇見,反倒是處處意外,處處驚喜。


    其實也正常,你通過什麽熟悉?還不是通過影片或者照片,要知道這些搞攝影的,在那個地方,守了幾天甚至幾個月一年,才捕捉到這些鏡頭,展現了這地方最美的一麵,你萍水相逢,憑什麽就能一睹絕色?


    景點的停車場在瀑布對麵的山頂上,靠瀑布的那邊,一排都是飯店,從“觀瀑飯店”“觀瀑菜館”“觀瀑飯莊”“觀瀑酒店”到“觀瀑餐廳”等等,都是以觀瀑命名,一副吃定了這瀑布的樣子,隻有一家“遙看瀑布掛前川”,還有些新意,張晨他們走了進去。


    坐下來發現,這裏還真可以“觀瀑”,也真是“遙看”,透過酒店包廂的落地玻璃,遠遠地就看到那黃果樹瀑布,還有一列列在它周圍螞蟻般蠕動的人群。


    讓張晨感到意外的是,因為這酒店的地勢比那邊高,從這裏,竟可以開到那瀑布的源頭,也就是上麵的河流,河中石柱林立,綠樹掩映,竟比那瀑布還要有看頭。


    張晨趕緊拿起速寫本畫了起來。


    吃完飯買單的時候,孟平問老板,這裏到晴隆多遠?


    老板說,路倒不遠,一百多公裏吧。


    劉立杆問:“三個小時可以開到嗎?”


    老板看了看吧台後麵的鍾,現在是十二點,老板說,八點鍾能開到,就已經不錯了。


    張晨他們大吃一驚,一百多公裏,要開八個小時?


    他們有些不相信,老板說要,你們開了就知道了。


    “我就是晴隆人。”老板補充了一句。


    既然是晴隆人,張晨就再追問到李勇他們鄉怎麽走。


    老板和他們說:“那你們到了晴隆縣城,晚上千萬不要走了,就住在縣城裏。”


    “為什麽?”張晨問。


    “去那裏要經過二十四道拐,晚上很危險,特別是你們外地人,路又不熟,千萬不要去走。”老板叮囑到,“還有,千萬不要出城,出了城想迴來,車子調頭的地方都不好找。”


    老板的話,讓張晨他們麵麵相覷,還有這樣的路,真的假的?


    張晨他們啟動車子出發,開了二十幾分鍾,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張晨看到江對麵的山上,刻著巨大的“關嶺”兩個字,張晨和開車的孟平說,往這邊開,這邊才是320國道,通往晴隆。


    孟平轉到了左邊的路。


    張晨翻開了地圖上文字部分的介紹,看了一會叫了起來,說:


    “老板說的還真沒錯,這二十四道拐,原來還是美國工兵重新修建的,就是著名的‘史迪威公路’,聽聽,這裏是這樣寫的。”


    張晨接著就念了起來:


    “晴隆二十四道拐抗戰公路,是“史迪威公路”的形象標識。古稱“鴉關”,雄、奇、險、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從山腳至山頂的直線距離約350米,垂直高度約260米;在傾角約60度的斜坡上以“s”型順山勢而建,蜿蜒盤旋至關口,全程約4公裏。”


    念完,張晨問:“厲害吧,沒想到李勇在這麽屌的一個地方。”


    “我怎麽感覺李勇像是被流放的。”劉立杆說。


    “我去,你們看!”張晨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汽車就拐過了一道彎,孟平大叫了一聲。


    張晨抬頭看看,看到眼前是綿延不絕的一座座小山,山上光禿禿的,幾乎寸草不生,這一大片的山,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耀著白褐色的反光,一條公路從山腳盤旋到山頂,再從他們看不到的山後麵盤旋下去,然後從另一座山的山腳,爬上山頂。


    有汽車在這條公路上移動,仿佛是停在那裏一般,一動不動,要過好久,你才看到,它從山腳到了山腰。85


    這連綿不絕的一座座山,就被這一條320國道串聯在一起。


    他們往前開,看到前麵有一塊木牌,牌子上寫著“高危地帶,大客車晚上六點以後禁止通行,其他車輛,一律限速二十碼!”


    “我操!這320國道,還有限速二十碼的地方?”劉立杆叫道。


    孟平開著車開始爬坡,爬了二十多分鍾到了山頂,接著開始下坡,下到山頂,然後又開始山坡,到了第二座山頂,迴頭再看第一座山的山頂,還清晰可見。


    張晨他們這才明白,那老板和他們說需要八個小時,不是妄言,他們開了一個多小時,才開到第三座小山的山頂,迴頭看看,直線距離,其實才走了兩三千米,而前麵的山,綿延不絕,像一屜籠的饅頭擺在那裏,需要他們一個個地翻過去。


    “我已經絕望了。”孟平叫道。


    這裏的盤山路,和黃花橋一樣,邊上沒有樹,也沒有什麽水泥的保護柱,隻有幾處很險峻的地方,才看到稀稀落落的幾根,好像是因為它們太金貴,多一根也舍不得用。


    光禿禿的公路,一邊要防止上麵碎石滾落,一邊要防止側翻,兩車交會的時候,駕駛員都把脖子伸長了,靠山邊的防止車被山崖刮到,靠路邊的,要提放自己不要太靠近路邊,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張晨感覺就像是兩個人麵對麵,需要側身才可以通過。


    要是可以,這交會的所有車,一定會把車身都豎起來。


    他們開了三個小時,前麵還沒有看到盡頭,但後麵尾巴,好像還看得到,要是計算直線的距離,一定會把人算哭。


    孟平看了看油表,和他們說,撐不住了,可能要用備用油了,張晨說好,過了這個山頂,到山腳再加。


    到了山頂,一車的人都歡唿起來,他們看到,山腳有一個加油站,因受地理環境限製,隻有一台加油機,裏麵也隻能停兩三輛汽車,好在加油的汽車並不多,外麵沒有車排隊,不然,這路馬上會被堵住了,這裏的車,大概都有準備,和他們一樣,自己都備著油。


    加油站進去的地方,搭著一個簡易的棚子,棚子裏在賣水和餅幹,孟平加油的時候,劉立杆就跑過去,買了一袋子的餅幹和水迴來,和他們說,不錯不錯,這裏還有哇哈哈和達能餅幹賣。


    劉立杆跑迴來的時候,孟平剛加好油,後麵的車子在等,劉立杆一上車,孟平就啟動車子走了。


    劉立杆把水和餅幹分發給大家,他自己打開了一瓶水,給了孟平,孟平接了過去,喝了一口,問道,這什麽水,怎麽有股怪味?


    劉立杆罵道:“礦泉水,當然有怪味。”


    他自己打開一瓶,喝了一大口,眉頭緊皺,感覺也不太對,後排二貨罵道:“逼養的,這水瓶口是開的。”


    張晨和小武一聽,大吃一驚,趕緊拿起手裏的水,仔細一看,瓶口還真是開過的,兩個人都大笑起來,因為他們沒有喝。


    劉立杆拿起袋子裏其他的水看看,每一瓶果然都是開過的,這哪裏是什麽哇哈哈礦泉水,就是用了礦泉水的空瓶,灌了水來賣,至於這水,到底是什麽水,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劉立杆一瓶一瓶地看著,他突然眼睛睜大了,他看到有一瓶水裏,竟然有一條螞蟥,劉立杆頓時覺得剛喝下去的那一大口,在肚子裏翻江倒海。


    “停車,停車,老孟,我要吐。”劉立杆叫道。


    孟平找到了前麵一塊稍寬敞處,把車小心地靠邊停下,車還沒有停穩,劉立杆就開了車門跑下去,蹲在路邊幹嘔著。


    孟平和張晨也下去,孟平說:“什麽反應,沒這麽誇張吧,我不也喝了一口,杆子,你要想,說不定這瓶子是一個美女扔的,你這樣,等於是和美女親嘴了。”


    張晨大笑,劉立杆瞪了他一眼,說:“我在你喝的那瓶水裏,發現了一條螞蟥。”


    孟平臉色蘧變,趕緊也蹲下身,幹嘔著。


    小武下了車,手裏拿著餅幹罵道:“杆子,你這個是什麽達能?”


    張晨接過來一看大笑,這才發現,這餅幹原來是“達熊”,隻是那“熊”字的上半部,和達一樣大,下麵的是四點水,很小,顏色很淺,幾乎淹沒在背景色裏。


    劉立杆罵道:“真他媽的窮山惡水出刁民!”


    劉立杆和孟平兩個人站起來,張晨笑著問孟平:“孟平,你怎麽和美女親嘴後,反應這麽大?”


    劉立杆大笑,笑完他要迴去,找店老板算賬,孟平罵道,算了算了,這地方車子調頭都調不了。


    二貨罵道:“逼養的,這有什麽稀奇,我們村的代銷店,賣的都是這樣的東西,就沒一件真貨,我不是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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