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醴陵到湘潭,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老張和劉立杆在前麵車上,直接把他們領到了一家酒店,酒店一看就是新裝修的,外表古色古香,老張和劉立杆說,這是我外甥的酒店。


    “在海城跟著你的那個?”劉立杆問。


    老張點點頭說:“不過他今天不在。”


    他們進了包廂,包廂的裝潢也是古色古香的,一桌的人剛剛坐下,老張的大哥大就響了,老張接了起來,裏麵有人劈頭蓋臉地罵著,張晨和劉立杆他們都聽到了,不過用的是本地話,語速又快,他們聽不清在罵什麽。


    老張不停地點頭,不停地朝電話裏道歉,其他人看著,都看傻了,不知道那電話裏的人是什麽來頭。


    等老張掛斷電話,劉立杆問,誰,你老婆?


    “不是,婆姨要敢和我這麽說話。”老張抬起手,左右揮了兩下,看劉立杆還是滿臉疑惑,老張說:“我們團長。”


    “你們團長?”劉立杆奇道,“那花鼓戲劇團,不是你買下來了嗎?”


    老張點點頭說是啊,我買了。


    “那這團長是?”


    “我請來的。”


    一桌的人都笑了起來,劉立杆叫道:“我操,什麽情況,老張,你老婆都不敢對你這樣,你請來的團長敢,你是不是和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張大笑:“碰噠鬼嘞,人家年紀都可以當我媽了,是我要她一視同仁的,這不,晚上有演出,我臨時請假嘛。”


    一桌的人大笑,劉立杆罵道:“老張,你是不是賤?辛辛苦苦賺錢,賺錢去買個劇團,買了劇團以後請個團長,然後這團長一天到晚管著你?你要這樣,當初就不要出來不就好了?”


    “不一樣不一樣。”老張說,“再說,為了藝術,該犧牲就犧牲嘛。”


    “沒錯老張,你這團長,不是年紀像你媽,你就是請了個媽。”劉立杆說。


    菜上來了,劉立杆和張晨,都感覺這菜從菜式到口味,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張晨想了一下想起來了,他問老張:“這個是組庵湘菜?”


    老張翹了翹大拇指說:“張總厲害。”


    “這個,和謝總那裏的那個傅師傅什麽關係?”


    老張說:“這裏的主廚,是傅胖子的大徒弟。”


    怪不得。


    吃完了飯,老張和他們說,湘潭小地方,晚上沒有什麽好玩的,也沒有好酒店,我已經給你們定好,住在長沙的華天大酒店,我們去了先娛樂,然後帶著妹子去宵夜,一房間的和尚,沒有妹子怎麽行。


    劉立杆和張晨趕緊說,他們晚上還要趕路,老張說,趕路明天趕也來得及,今天玩好休息好,明天才有精力開車。


    張晨他們開了一天一夜的車,連身子都沒有放平過,聽老張這麽說,也覺得算了,明天早上起來再走,反正他們也沒有說是什麽時候,一定要趕到貴州的,晚一天就晚一天。


    連續的長途奔襲計劃,在第一天就破功了。


    第二天,他們還是迴到了湘潭,繼續沿著320國道走,上午九點多鍾在湘潭和老張告別,接著上路,從湘潭到邵陽這段路很好走,過了邵陽,進到隆迴和洞口,就都是山路,一直轉轉轉的,轉到洞口縣的江口鎮,路好像開始平了起來。


    他們開出去不久,就看到路邊有一塊指示牌,指向“陸軍第七十四軍湘西會戰陣亡將士紀念塔”,張晨心裏一凜,七十四軍,不就是那個“寧碰閻王,莫碰老王”的王耀武的部隊嗎?


    張晨還沒有說,孟平就朝開車的二貨叫道:“去這裏去這裏,湘西會戰,那就是雪峰山戰役了,沒想到是在這裏,他媽的我們剛剛那麽繞啊繞的,原來是雪峰山,怪不得!”


    孟平這麽一叫,張晨也亢奮起來,原來孟平,對這個王耀武也這麽熟悉,不過張晨也確實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大名鼎鼎,殲滅日軍三萬多人的雪峰山戰役,就是在這裏,而他們剛剛,居然已經開過了雪峰山。


    要知道那條路可是王耀武民國27年親自指揮督建的,後來才改成了320國道。


    張晨把這事告訴了孟平,孟平說真的?“民國27年,那就是1938年,那一年有台兒莊戰役、淞滬會戰、武漢會戰、廣州保衛戰,那麽個窮到光屁股的國家,一邊打仗,一邊還要建設,真不簡單。”


    說話之間,二貨就把車開到了一個山坡下麵,那個紀念塔就在這山坡上,可惜,上去的路被封住了,一塊告示牌告訴他們,紀念塔和烈士公園正在修繕,暫不對外開放。


    他們隻能悻悻地把車開迴到320國道,繼續往前走,開到前麵一家加油站,轉進去加油,孟平問加油站的工作人員,他們從隆迴那裏過來的是不是雪峰山?


    “雪峰山?雪峰山還沒有到,就快到了。”工作人員王320國道的前方指了一下。


    “雪峰山難不難走?”張晨問。


    “沒有走過?”工作人員問。


    張晨搖了搖頭。


    工作人員笑道:“那你走過就知道了,好在今年還沒有下雪,要是下雪,我就讓你們調頭了,現在小心一點還是能過。”


    一車的人聽了這話,都吃了一驚,看樣子這雪峰山,和它的名字一樣,不可小覷。


    加完了油,劉立杆一定要換他開車,他們繼續往前,張晨很注意地看著車外燈光下,路邊的320國道水泥裏程牌,到了“g3201521”公裏處時,馬路上麵,有一個鐵架子橫跨整條道路,上麵寫著:


    “雪峰天險26km,彎急坡陡,霧濃,冰凍易滑”。


    “開始了!”劉立杆興奮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輕聲叫道。


    張晨看著外麵,讓他稍感安心的是這裏的路比黃花橋寬,道路兩旁,幾乎每一處危險地帶都有水泥防護牆,轉彎處還有紅白相間的水泥防護墩,雖然塗在外麵的油漆顏色已經斑駁,但它們的防護作用並沒有失去。


    彎道慢慢開始增多,張晨看到有一處彎道上,豎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雪峰山,山連山,三百三十一道彎,彎彎都是鬼門關。”


    我操,這不是赤裸裸的威脅嗎?


    和黃花橋比,這裏還有一個讓張晨安心的是,這裏的道路兩旁除了護欄,都是樹,張晨心想,即使是車子衝出道路,也會被樹擋住,最多就是車被撞壞。


    張晨正這樣想著時,路旁一塊牌子,讓他嚇了一跳,好像給他當頭一棒,牌子上寫著:


    “1987年特大交通事故,死亡25人。”


    臥槽,這字字都是血啊!


    張晨當下不敢大意,坐直了身子。


    這雪峰山,還真像前麵那順口溜寫的,山連著山,你到了一座山頂,翻過了一座山,接著就是彎道下坡,下到山底,你以為雪峰山已經過去的時候,汽車又開始往上爬坡,就這樣上上下下,他們都記不清翻過了多少山。


    盤山公路上,後麵是車,對麵下山的也是車,眼睛都被車燈刺痛了,每一輛車下來的時候,雖然速度不快,但張晨都感覺是朝他們衝過來的,隨時有失控的危險,人陡然緊張起來。


    不管到了哪裏,耳畔聽到的都是汽車的轟鳴,他們雖然是置身在大山之中,但一點大山應該有的寂靜也沒有,反倒像在一個大型的練車場,你聽到的都是車,遠遠近近,高高低低,上下左右,都是汽車發動機吃力的轟鳴。


    下坡的時候,一路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種警示牌:“險!”“特險!”“天險,一檔下!”“交警指令,一檔下!”“險,坡陡彎急,分秒警惕!”


    看得讓人心驚肉跳,仿佛路旁站著一個個交警,指著你的鼻子在警告你。


    他們過了“老虎口”、“八大迴頭”、“鏟子坪”和“牛屁股”,“牛屁股”是一個上坡的急彎,轉完了這個彎後,張晨覺得,自己的耳朵開始嗡嗡響了。


    “不行了,我感到我的腦漿都被晃出來了。”劉立杆叫道。


    “你靠邊休息,我來開。”張晨說。


    “不累,是彎太多,感覺自己腦子被晃成漿糊了。”


    劉立杆這麽一說,張晨和一車的人都覺得很形象,他們感覺自己的腦漿也被晃出來了,腦袋有點疼。


    劉立杆找了一個相對平緩開闊的地方,把車停了下來,他走到路邊,蹲下身,幹嘔了幾下,又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車上的人都下車,他們都需要腳踏實地地清醒一下,小武拿了一瓶水過去,給了劉立杆。


    山上的風唿嘯著,很淩厲,一行人在寒風中站了一會,手腳就有些冰涼,這才感覺大腦清醒了一點。


    一兩輛車從他們麵前轟隆隆駛過,他們看到駕駛室裏,都是一張張痛苦不堪的臉。


    換張晨開車。


    終於開到了山頂,山頂有一塊平地,平地上停了很多車,邊上有好幾家飯店麵館和雜貨店,他們趕緊走進了麵店,一人要了一碗熱乎乎的麵條吃下去,人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準備下山,張晨把車開到了下山的路口,路口有一塊警示牌,寫著:“長下坡,注意車速。”


    邊上還有一塊牌子,上麵寫的是大貨車不得少於60分鍾到山腳,依維柯等中型車,不得少於五十分鍾,小車不得少於40分鍾,違者山下罰款,這是用時間來控製你的車速。


    張晨記得自己在上山的時候也見過類似的牌子,隻是自己當時在車上,沒有看清,想來內容應該和這大致相同,可見這雪峰山上山下山的艱難。


    下山的彎道少了,但坡道相對就長,張晨需要時刻踩著刹車,一點也不敢馬虎。


    下山的坡道旁,有很多廢棄的小房子,房子前豎著很大的牌子,上麵寫著一個“水”字。


    “這些是賣水的?”孟平問。


    二貨說不是,這是大貨車因為下坡,不停地踩刹車,會造成刹車片和輪胎溫度過高,必須用水衝降溫。


    下山比上山用了更多的時間,等到他們到了山腳,看到那塊“您已平安通過雪峰天險”的牌子時,一車人不禁歡唿起來。


    算了一下,這過山達到26公裏,他們走了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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