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劉立杆一拿到鄭慧紅幫他打印的計劃書,就和張晨說,他想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柳成年,張晨讓他等等,劉立杆說,等什麽,那韓先生,都和我說動作要快。


    張晨罵道:“你在南京是怎麽罵孟平的,你自己忘了?”


    劉立杆愣了一下,嘿嘿笑著,你是說,我這裏也要一張效果圖?


    “不是效果圖,而是一幅長卷,把整治後的艮山河,整個地展現出來,這樣才有說服力,文字能夠說明問題,但不能帶來視覺上的衝擊,而人感官上的刺激,是最能左右一個人的決定的。”張晨說。


    “你這些說辭,是哪本書上看來的?”劉立杆問。


    “我自己總結的,不行?我都很長時間沒有看書,字都快不認識了。”張晨笑道。


    “好,你總結得很好,張晨,你說的太對了,確實是需要這麽一幅長卷,特別是對那些老同誌,他們視力也不好了,哪裏看得了這麽多的文字和表格,有一幅長卷,打開一看,哇,真他媽的漂亮!這事就定下來了。”劉立杆說,“快快,你快動手,今晚能不能拿下?”


    “我畫當然是可以畫出來,但不能亂畫,我明天要去圖書館,查查這米市河的資料,特別是那十八座風格各異的橋,看看有沒有記載,不然,那些專家看到,不是讚美你這工程,反過來要罵你胡搞了。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圖書館還開門嗎?”


    張晨說著,劉立杆想想有道理,隻能按下激動的心情,耐心等著。


    ……


    張晨送完了譚淑珍迴來,開門進去,看到小昭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麵前的電視機打開著,但她顯然不是在看電視,電視上已經是一個一塊塊方格的地球,和“謝謝收看!”四個字了。


    小昭的神情有些落寞,看得出來,她也沒有洗澡。


    張晨問小昭,你怎麽了?


    小昭搖了搖頭。


    張晨走過去,想用手去試試小昭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燒,小昭躲了開去,笑道,沒有什麽,就是有點累。


    但這笑,看上去有些勉強。


    張晨說好,那就快點去洗澡,早點睡。


    小昭嗯嗯地點著頭。


    張晨去了隔壁的工作室,從架子上拿下一整張的鉛畫紙,橫著對半裁開,用膠水,把兩張鉛畫紙小心地粘在一起,放到地上,又拿出一張鉛畫紙,還是橫著對半裁開,兩張粘在一起,再把這張和地上那張,粘在了一起。


    小昭穿著浴袍走進來,看到了,問,你在幹什麽?


    張晨和她說:“杆子那個艮山河的項目,我要給他畫張效果圖。”


    “這麽長?”


    “對,三米八乘三十八公分,一整條河都要畫進去,沒有這麽長不行。”張晨說。


    小昭走過來,從身後抱住了張晨,張晨問,你怎麽還沒洗澡?


    小昭的臉微微一紅,她說:“我想一起洗。”


    張晨說好,那就一起洗。


    “你不用畫了?”小昭問。


    “今晚不用,就把紙準備好,這樣明天接縫處就可以幹透了,我明天上午,要先去圖書館查過資料後,才開始動手。”


    小昭輕輕一笑,張開手臂:“那你抱我過去。”


    張晨說好,我們去洗澡。


    他橫著把小昭抱了起來,小昭的手勾住了張晨的脖子,經過工作室門口的時候,小昭伸手按了一下門邊的開關,把工作室的燈關了。


    兩個人身上塗滿了香皂,互相用手輕輕地給對方抓著,張晨的手從前麵伸到小昭的後背,替她抓著的時候,小昭抱住了他,兩個人身上都是肥皂沫,滑膩膩的。


    小昭的臉貼著張晨的肩膀,輕輕地哭了起來,張晨大驚,連忙問怎麽了?


    小昭說:“親愛的,我真的很害怕我們會分開。”


    張晨笑道:“傻瓜,杞人憂天,我們怎麽可能分開?”


    小昭說:“那是你說的不分開,不許耍賴?”


    張晨點點頭:“好,我不耍賴,你也不許耍賴。”


    “親愛的,我就想我們這樣在一起。”


    “好,就這樣在一起。”


    “很老很老了也要這樣。”


    “好,很老很老也這樣。”


    張晨奇怪了,問:“你今天怎麽了,怎麽會想起說這些話?”


    “哎呀,我就不可以有難過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情緒低落的時候?”


    “可以可以,但不是現在。”


    小昭嘻嘻笑著:“我現在已經不難過了。”


    ……


    第二天,張晨和小昭醒來,坐在床上,張晨還是要拿過床頭櫃上的鋼筆,完成他每天必須完成的張晨牌手表,畫完了兩個人這才起床,洗漱完畢,去張晨父母家裏去吃早飯。


    兩個人走到門口,看到張晨的父親,和向北向南三個人蹲在那裏,圍著紙箱看。


    見他們過來,張晨爸爸說,也不知道是誰昨晚放這裏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張晨笑道,是我放在這裏的,別人送給南南媽媽的椰子,她拿過來給你們的,我們昨晚過來,你們已經睡了。


    “原來這是椰子,哎呀,我想到過,就是不敢確認,這杭城,哪裏會有椰子。”


    張晨爸爸恍然大悟,向南和向北兩個人雙手一攤,頭往後仰,表情誇張地大笑起來。


    小昭問,你們笑什麽?


    向南指著張晨爸爸,和他們說:“爺爺前麵和我們說,這肯定是芋頭,還說是新品種的芋頭。”


    張晨爸爸不好意思地說,爺爺不是也沒有見過椰子嗎,我就說,這芋頭也不會這麽青這麽硬。


    張晨問向南向北,你們要不要吃椰子?


    兩個人拚命地點頭,張晨爸爸也跟著點頭。


    張晨拿了菜刀,殺了一隻椰子,殼上破了一個洞,向南和向北,早就拿著自己的小碗在等了,張晨給他們兩個,一個人碗裏倒了一點,看著椰子水從椰子裏出來,兩個人口水都流下來了。


    兩個人拿著碗不肯收手,都想張晨給自己再多倒一點,張晨和他們說,先把這裏喝完,喝完了我再給你們一個人倒一碗。


    兩個人互相看看,還拿小碗碰了碰,然後一大口把碗裏的椰子水都喝完,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霎時凝固,小眼睛睜圓了,互相看著,嘴巴抿得緊緊的。


    小昭問,好不好喝?


    向南和向北看看小昭,又看看張晨,突然一起“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


    張晨媽媽跑了過來,小昭笑道:“沒事沒事,喝椰子喝哭了。”


    “吃東西還會吃哭?”張晨媽媽狐疑地捧起椰子,聞了聞,說,不是還蠻好聞的嘛,有青草氣。


    張晨爸爸已經拿著一隻碗過來,叫道:“我嚐嚐我來嚐嚐。”


    張晨給他倒了半碗,和他說:“你最好到門口去喝。”


    張晨爸爸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拿著碗走去門口,一大口悶到嘴裏,馬上“噗”地一聲全部吐了出來,罵道:


    “什麽東西,比十滴水還要難喝!”


    張晨和小昭大笑,向南和向北,看到爺爺這樣,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張晨和小昭吃完早飯,一起走去停車場,小昭開車去體育場路的辦公室,張晨特意帶了一本新速寫本,開車去了浣紗路的杭城圖書館。


    他在那裏待到了十點多,寫了畫了半本速寫本,心裏對艮山河,這條古時候的米市河,已經有了清晰的印象。


    張晨從圖書館出來,給小昭打了個電話,和她說,自己今天不去公司了,直接迴家去畫畫,杆子要的急,這畫又太大,需要注意力集中,公司裏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


    小昭說好,那我給媽打電話,讓她中午多做幾個菜,我也迴家吃中飯。


    張晨說好。


    張晨迴到了家裏,坐在工作台前,把速寫本一頁頁打開,重溫了一遍自己大腦裏的東西。


    他已經想好,這幅畫必須是一幅古代和現代相結合的長卷,前景是恢複了的米市河,背景是現代的住宅建築,整幅畫的重點,還是古代的部分,必須像清明上河圖一樣,展開一幅古代街市的風俗畫,當然主要是建築和山水,不會有那麽多的人物。


    古代的部分,必須描繪精確,才會有說服力,畢竟,按照韓先生的定義,這應該是一條曆史之河,也是文化之河,結合現代的建築,它也會是杭城的宜居之河,而不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臭水河。


    需要描摹的東西太多,細節的展現又必須精細,張晨覺得,最好的形式還是采用著色鋼筆畫,用鋼筆采用白描的手法,把這個長卷畫下來,然後著上水彩顏料,整幅畫的風格是淡雅而又精致的。


    用鋼筆畫白描,是張晨的拿手好戲,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他很迷賀友直畫的連環畫,臨摹過很多。


    工作台上放不下,張晨幹脆把四米多長的整張紙,鋪在了地板上,拿了hb的鉛筆,開始淡淡地勾勒起整個布局。


    張晨畫畫,本來是不需要打草稿的,但因為這幅畫的長度太長,要表現的內容太多,他還是打破常規,先用鉛筆把整個輪廓勾勒出來。


    特別是那十八座橋的位置,要把它們在整條河上布局好。


    大的輪廓出來之後,張晨就可以移到工作台上,直接用鋼筆一小截一小截地畫著。


    古老的河流綠樹掩映,花木扶疏,垂柳成行,河上有畫舫來去,這也就是水上巴士,十八座橋,有伸臂木梁橋,伸臂石梁橋,木梁木柱橋,石梁石柱橋,石梁石墩橋,單孔和雙孔拱橋,廊橋,索橋,甚至還有竹篾藤橋,各具形態。


    河的兩岸,再點綴亭台樓閣和一片片小型的平台,平台上有各種各樣的雕塑,反映古時米市河的風土人情,生活場景。


    那些現代的住宅,也是各具特色,靠近解放路、慶春路、風起路和環城北路,采用高層建築,和這些街道原來的建築融為一體,而在這中間,根據天際線的需要,有小高層、排屋、甚至還有城市別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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