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過,張木生的施工隊就進入了“錦繡江南”工地,開始施工,下沙一鳴食品廠已經建好,老範他們在陸陸續續地搬遷,搬遷完後,馬塍路的房子就要全部拆掉,“錦繡家園”就進入最後幾幢房子的施工。


    張木生的建築公司,一分為二,一撥在“錦繡江南”,一撥在“錦繡家園”,老萬手下的杭城錦繡大地建築工程有限公司,春節後擴充到一百多個人,也是一分為二,一撥在三堡張晨廠裏,一撥進入了“錦繡祥庭”項目。


    三堡廠裏,廠房已經建好,辦公樓和宿舍,也造到了二層,原來的廠房搬到了新廠房裏,連配送中心,也臨時搬到了新廠房這邊,原來的配送中心和那幢泥房,被拆除了,開始造新的配送中心。


    “錦繡祥庭”這裏,按照計劃,先造建國北路路邊的這四幢樓,這四幢,都由老萬他們負責建造,六層樓,他們已經有經驗。


    “錦繡祥庭”靠街的一二樓,都是店麵房,格局和魏文芳他們在四季青租的那房子一樣,一樓是店麵,二樓可以住人或者辦公、當倉庫,這樣格局的店麵房,在當時最受歡迎,他們還沒開工,就有很多做鋁合金型材、塑鋼門窗和鋼材的商戶,過來購買。


    從建國北路再進去,就是最多鋼材經營戶的地帶,很多的經營戶,就想著要出來,搶這口子上的位置。


    而塑鋼門窗和鋁型材,都是當時新出來不久的建築材料,不是它們產品剛剛出來,而是市場的需求剛剛起來,劉立杆他們,本身就是塑鋼門窗最大的客戶,他們當然要搶占這裏的商鋪。


    建國北路的二十幾個商鋪因此一搶而空,樓上的房子也賣了一半,前來買房子的,大都是從打鐵關這邊過來的,鋼材市場和二手機械設備市場的經營戶,這驗證應鶯他們當時的調查很準確。


    劉立杆把所有銷售工作,都交給了應鶯,由她去招聘人手,去現場建立一個個售樓部,任命範建國為公司的副總,派去了香港,韓先生幫他聯係了一家物業管理公司,劉立杆把範建國派去學習和培訓,等他迴來的時候,就要組建他們“錦繡江南”的管理公司。


    能夠去香港三個月,範建國當然樂壞了,老範也很高興,覺得劉立杆這家夥不錯,還真把自己兒子,當人才培養了,劉立杆公司的副總,可比自己這個食品廠廠長,牛逼多了。


    雯雯和倩倩,成了劉立杆二十四小時的助理,幾乎整天都跟在他的身邊。


    過完了年,張晨和小昭去參加了路考,一次通過,很快就拿到了駕照,拿到駕照之後,他們去買了兩輛車,小昭和賀紅梅一樣,也是夏利,不過她是白色的,張晨買的也是桑塔納,不過他買的是一輛深藍色的桑塔納旅行車,高屁股,沒有尾箱的那種。


    這輛車的後麵空間很大,可以當工具車用,張晨覺得自己體育場路、延安路和三堡幾個地方跑,順便還可以帶點貨。


    劉立杆看到後悔不迭,他說,早知道這樣,我也買這個,這麽大的空間,我可以在後麵放張床,把這兩個逼放後麵去。


    “滾!”雯雯和倩倩,異口同聲地罵道。


    春天來了,萬物複蘇,目光所及,一切都欣欣向榮,不管是張晨還是劉立杆,都很忙,張晨覺得,這還真是和劉立杆說的,是一個好的開頭。


    開上車後,張晨感覺自己的活動空間,一樣子就無限地擴展開了。


    原來覺得很遠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腳油門的事,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去西湖邊逛逛,隨時隨地,都可以開車到錢塘江邊,把所有的車窗都搖下,放倒椅子躺著,任憑瀟灑的春風,挾帶著一點料峭的春寒,把他的汽車灌滿。


    夜幕降臨的時候,張晨開著車,去了望湖賓館門口,把車停下,朝對麵看著。


    這裏,esprit的專賣店剛剛開張,裏麵有很多的人,可以說是人山人海。


    張晨到這裏已經看了三天,三天都是這個情況,雖然esprit的服裝風格,和自己完全不搭界,但它的顧客年齡層,很大一部分,和自己是重疊的,這會分流自己一部分的客源。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本來口袋裏就沒有多少錢,買了它這裏的,就沒錢買你那裏的,這不很正常嗎。


    esprit九二年進入大陸,第一家專賣店開在北京,沒有成功,銷售額一般,他們開始轉戰上海,九三年初,在上海淮海中路,開出了他們的專賣店,大獲成功,張晨專門坐車去上海看過,人山人海,和眼前這情景一樣。


    張晨當時就覺得這可能會帶來一股esprit旋風,沒想到他們這麽快,現在已經把勢力範圍,擴展到杭城來了。


    張晨下了車,走進了對麵擁擠的人群裏,他發現這裏,幾乎清一色都是說著杭城話的杭城本地人,而且幾乎沒看到有三十歲以上的人,這是一個年輕的品牌,自己和它相比,年齡的跨度要大些,而且,自己店裏,幾乎一半,是從外地來的顧客。


    張晨看了看它的產品,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受它衝擊最大的,應該是“昭美”品牌,特別是老唐的文化衫和針織衫。


    張晨離開了望湖賓館,去了延安路自己店裏,這裏的人沒有減少,城市夠大,人夠多,足夠容納幾個專賣店同時營業。


    張晨走進小昭辦公室,讓小昭把這幾天的營業報表給他看,他問小昭,這幾天的銷售額,感覺有減少嗎?


    “沒有啊,你怎麽問這個?”小昭反問。


    張晨搖了搖頭,沒有吱聲,他看看銷售額,果然沒有減少,似乎還有所增加,但看看老唐的銷售額,張晨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的判斷沒錯,老唐的產品,果然下降明顯,而且下降,就是從esprit專賣店開張的第二天開始的。


    看樣子很多變化,是在你不知不覺中進行的,等到你發覺的時候,一切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張晨馬上拿起電話,打給了老唐。


    老唐過了十幾分就到了,張晨把事情和他說了,老唐嚇了一跳,他和小昭看看報表,又確實是張晨說的這麽個情況,不僅是老唐的產品,還有幾個加盟品牌的,針對二十幾歲年輕人的服裝品牌的銷售,也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店裏總營業額不降反升,是天氣開始轉暖,春裝的銷售漸入旺季,其他服裝的銷售增長造成的,而照理說,老唐他們,也該跟著增長才是。


    老唐站了起來,他說我馬上過去看看。


    張晨說好,他和小昭說,通知那幾個牌子的老板,馬上過來開會。


    “現在?”


    “對,現在。”


    小昭說好,她馬上把電話打了出去。


    這些品牌的老板都過來的時候,老唐也迴來了,他看著張晨,搖了搖頭,張晨把事情和他們說了,大家都覺得很嚴重,張晨說,老唐,你剛剛去看過,說說你的想法。


    老唐說,感覺被悶頭一棍,去他媽的!


    張晨看著他們說,其實競爭早就有了,隻是沒有那麽明顯,沒有一個品牌,會把這麽多流行的元素集中在一起,突然地呈現,這對人造成的視覺壓迫是不一樣的,但這個又沒有辦法迴避,今天是esprit,明天肯定還會有其他的品牌出現,競爭隻會越來越激烈。


    老唐點點頭說:“看樣子好日子結束了。”


    “對,好日子結束了,但好日子又才剛剛開始。”張晨說,“你們原來的問題是,那就是趨同性,看一些外文資料,看一些原版的服裝書,仗著自己是美院、工學院畢業的,學校圖書館和老師那裏,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把很多的元素借鑒過來,對嗎?”


    張晨問著,他們都低下頭,沒有吭聲,隻有老唐,老老實實地說,是有這麽個意思,現在感覺自己的腦子在退化了,沒有剛開始做服裝時,那麽用心。


    “對,不僅你們,我也一樣,大家都是做服裝的,沒有什麽不好意思講,都是這麽走過來的,我也是,剛開始設計的時候,就靠三寶,哪三寶,《瑞麗》、《世界時裝之苑》和米蘭時裝節的畫冊,每天不翻它們,不看看,就覺得沒有靈感。


    “有時候自己覺得很順的時候,隨手就出來的那些款式,迴頭看看,其實很多元素,都還是書上的。”


    張晨這樣說著的時候,大家都笑了起來,他們覺得,張晨說的,還真是他們真實的寫照。


    “但這樣的日子過去了,我們是從書上找元素,人家是直接就從海外進來的,我們能看到的東西,人家早就看膩了,我們跟在後麵做,怎麽做得出頭。”


    “張總,一句話,你主意多,你就直接說,我們該怎麽辦。”老唐叫道。


    “開動腦筋,把自己真正個性的東西挖掘出來,不僅和他們要有差異,我們自己,互相也要有差異,這樣整個店麵,才會豐富起來,要找借鑒的元素,那也找他們找不到的元素。”


    張晨看著老唐說:“老唐,你想想你設計‘西湖十寶’包裝盒,甚至半畝田籃球隊服裝的時候,那個思路就很好,大家都是學美術的,應該都知道徐冰,都知道穀文達,還是你們浙美的師兄,人家現在在國外混,老外很吃那套,靠什麽?


    “徐冰是假造字的版畫《天書》,穀文達是把書法和水墨畫結合,這個是人家老外沒有的元素,想學也學不來,所以他們反倒讓人覺得很新鮮。”


    “我明白了,張晨,當頭一棒,開竅了!”老唐叫道。


    有人笑道:“老唐,你前麵是悶頭一棍,現在是當頭一棒,你今天滿頭包了?”


    老唐瞪了他一眼說:“鼻青臉腫,隻要還活著就還好,再不開動腦筋,隻怕是要等死了,兄弟們,幹起來!”


    第二天,張晨開著車準備去上海,小莉打過幾次電話給張晨,建議他們,到上海開個專賣店,這樣,專賣店也可以變成向每個商場配送貨的倉庫,倉庫省下來了,我們服裝的名氣也可以打出去,還有,那營業員調配的餘地就大了。


    張晨覺得小莉的這個建議很好。


    賀紅梅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一個新手,要開車從杭城去上海?”


    張晨笑道:“怎麽,不行啊?”


    “不行不行,太不安全了,我陪你去。”


    劉立杆、老萬和小盛都很忙,走不開,真要開車陪張晨去上海的,還真隻有賀紅梅。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不用,這次去,要幾天都不知道,你不要去四季青發貨了?家裏的攤位可等著你的貨,我一個人去,開慢點就可以,再說,現在大哥大不是都聯網了嗎,萬一路上有事,我再打電話給你們各位大人求救。


    張晨這麽說,賀紅梅和小昭隻能隨他去了。


    張晨一個人開著車從杭城去上海,心裏是憋著氣的,他想,好啊,你從上海,打到我杭城來,那我也就,從杭城打到上海去,鹿死誰手,我們戰場上見。


    他氣唿唿對著的那個假想敵,是esp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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