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晶晶馬上去車間裏統計了尺碼,然後到廠門口的店裏,買來了球衣球褲,還有鞋子和襪子,張晨說要武裝到牙齒,趙晶晶考慮到兩分她們,畢竟年紀大了,還給她們買迴來了護膝。


    服裝買迴來以後,趙晶晶問張晨,這胸前印什麽字,張晨和她說,當然是“群英”,人家是“眾輝”,我們“群英”,挺好,有旗鼓相當的意思。


    趙晶晶離開了,過了一會又迴來了,和張晨說,兩分她們的意思是,還是印“半畝田”。


    “為什麽?她們不想重現當年的輝煌?”張晨問。


    “什麽輝煌。”趙晶晶搖了搖頭說,“她們說了,群英讓她們傷透了心,有什麽好留戀的,她們現在是‘半畝田’的人,要打,也是代表‘半畝田’打。”


    張晨聽著,心裏有些感動,同時知道時間已經到了,連大門上的字都可以換了,這裏,從裏到外,已經是半畝田的一部分了。


    張晨說好吧,那就依她們的。


    趙晶晶走去了設計中心,問賀紅梅她們,你們一個個都能寫會畫的,有沒有會印字的?


    “印什麽字?”賀紅梅問。


    “籃球隊的球衣球褲上,印廠名和號碼啊。”


    “去找張總。”賀紅梅說。


    “張總會印?”


    “他會印,但有比他印得好的。”賀紅梅說,“走走,我陪你一起去。”


    賀紅梅帶著趙晶晶,又迴到了張晨辦公室,兩個人把事情和他說了,張晨說好,你們去給我找硬紙板來,我來刻。


    這種事情,張晨以前在學校裏,不要做得太多,連那年三個偉人先後逝世,全校五百多個人,黑袖套上“xxxxx永垂不朽!”也都是他帶著其他同學一起印的。


    “你還真自己動手?”賀紅梅問。


    “這有什麽,不很簡單嗎?”


    “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是用塗料,已經老土了,會結痂,洗了還會一塊塊掉下來?人家現在都是用水漿和膠漿印的,你忘了印花廠是怎麽做的?”


    “你會?那你來印,我可隻會用你說的塗料,再說,這麽點衣服找印花廠印?”


    “找老唐啊。”賀紅梅說。


    張晨笑了起來:“對對,我怎麽把這專業人士給忘了。”


    張晨扣了老唐,過了一會,老唐迴過電話。


    張晨說有事請他幫忙,老唐說好,我馬上過來。


    隻不過過了五六分鍾,賀紅梅和趙晶晶都還沒有離開,老唐就到了,張晨奇怪道:“這麽快,你是飛來的?”


    “踩著風火輪來的。”老唐笑道,“張總召喚,我怎麽敢不馬上殺到。”


    老唐和張晨說,他剛剛送貨到延安路。


    張晨明白了,他把印球衣球褲的事情和他說了,老唐滿口答應,說是小事一樁,不過他還是有個疑問,忍不住問:“你們這裏,男人都沒有幾個,還有籃球隊?”


    “女的就不能打籃球了?”賀紅梅問。


    老唐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叫道:“還是女籃?稀奇稀奇,那我要好好設計一下。”


    老唐跟著趙晶晶出去拿衣服,張晨問賀紅梅,你那個手工作坊怎麽樣了?


    “真是官僚,你不知道已經開幹了?”賀紅梅說。


    “沒見老萬他們來過。”


    “不用,那個‘工人階級’介紹了更好的地方,不放在裁房,而是到員工餐廳裏,他們可以一邊幹活,一邊看電視聊天,趙誌龍讓他負責每天給這些退休工人派活。”


    張晨笑道:“對,他是對員工餐廳最熟悉的人。”


    賀紅梅走後,張晨拿了紙筆設計起了廠大門,他很想用他們試驗成功的木料,做一個木炭效果的大門,想了想,還是克製了這個衝動,那樣的門放在這裏太過前衛,門口經過的路人,還以為他們這裏被火燒過了。


    張晨笑著,放棄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還是中規中矩設計了個門,他把設計稿放進了包裏,等迴去的時候給老萬,這事情不急,等他們把上海的道具都趕出來,並去擺放安裝了以後再說,過了十一吧。


    晚上,賀紅梅送張晨和小昭、張向北迴的三堡,他們遠遠地看到,劉立杆和吳朝暉坐在辦公室的門口,看到他們車來,就朝他們招手。


    三個人抱著張向北,走過去一看,小昭和賀紅梅就叫了起來,他們看到,在一張折疊方桌上,放著一臉盆的炒螺絲,還有一臉盆的鹽水毛豆。


    他們趕緊把張向北放進了嬰兒車裏,坐了下來。


    劉立杆把嬰兒車拉到自己身邊,用筷子沾了啤酒,喂張向北吃,張向北舔了一下就皺起了眉頭,快要哭了,賀紅梅罵道:“你神經啊?”


    劉立杆說:“這男人哪裏能不會喝酒。”


    “他才多大,還男人。”


    “他多大作為男人的要件,也都具備了,他老爸這麽大的時候,已經會喝了,不信你問他。”


    賀紅梅看了看張晨,問:“他老爸這麽大的時候,你知道?”


    劉立杆用大拇指朝自己指指:“是這個老爸,我是讓你問我。”


    “你這麽大時候的事情,你自己知道?”


    “他老爸還有老爸啊,喂他老爸喝酒的事情,肯定是他老爸幹的,他老爸告訴過他,他老爸當然知道。”


    這一串的老爸,把賀紅梅都繞糊塗了,瞪了劉立杆一眼。


    張晨和小昭,管自己吃著喝著,任她們去鬥嘴。


    趙誌剛和老萬他們,走過來抓一把毛豆,站在邊上吃著,張晨讓他們坐下喝酒,他們說有事,站了一會走開,過一會又走迴來,再抓一把毛豆,站在邊上吃著,張晨恍惚間覺得這情景,好像是迴到了永城的高磡上,可惜,這裏沒有樟樹和桕子樹,但是有桃樹。


    吳朝暉站起來走進辦公室,推著一輛新自行車出來,給他們看,賀紅梅叫道,酷!


    張晨和劉立杆說,這個你騎,我那輛,物歸原主。


    劉立杆趕緊搖頭,不要,騎著它,還要照顧它,怕它被社會上的朋友借走,太囉嗦。


    賀紅梅叫道:“要麽我們換車,我騎這個,車給你開?”


    劉立杆還是說不要,你那個太占位置,到一個地方還要找地方停,太麻煩,還進不了弄堂,我一天都在弄堂裏轉。


    小昭想起來了,和他們說了他們剛到杭城時,張晨把自行車用鏈條鎖鎖在紅旗旅館門口的電杆上,結果前後輪胎被人偷走,隻剩一個三角架的事情,大家聽了笑死。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消化一下。”賀紅梅叫著站起來,去騎那輛捷安特,上了車,就朝工廠外麵騎去,小昭叫道,這麽遲,你出去幹嘛?


    賀紅梅舉起一隻手,揮了揮,人車就衝出了門外。


    過了一會,小昭也站起來,她說她也要先去忙一會,她推著嬰兒車去配送中心。


    張晨舉起杯,和劉立杆、吳朝暉碰了碰,三個人一飲而盡。


    吳朝暉拿起酒瓶,給他們倒酒,倒了大半杯沒有了,啤酒冰在廚房的冰箱裏,他站起來跑過去拿。


    張晨問劉立杆,今天轉了一天,怎麽樣?


    劉立杆說,越轉越覺得杭城真是個好地方,對了張晨,你知不知道,杭城還有沒有像你們群英服裝廠那樣的工廠,在市區的,但又快死了的?


    張晨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他說有,把延安路的門市部賣給我們的一鳴食品廠就是。


    劉立杆馬上來了興趣,他讓張晨說說,這個廠怎麽個情況,張晨就和他說了。


    “馬塍路,我今天轉到過,那還真是個好地方。”劉立杆說。


    張晨扭頭朝工廠大門外看看,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賀紅梅還沒有迴來,張晨和吳朝暉說,你去看看,這瘋丫頭不知道跑哪去了。


    吳朝暉站起來,騎著自行車出去。


    “你今天轉了多少地方?”張晨問劉立杆。


    “杭城又不大,差不多轉遍了。”劉立杆說,“張晨,你再和我說說,你買他們門市部的情景,越詳細越好。”


    張晨就把他們的整個交易過程都和劉立杆說了,包括那個廠長範啟順和他的兒子小範,包括另外的那十萬塊錢。


    “你能不能把這個小範介紹給我認識?”劉立杆說。


    “可以啊,他是給我們供應皮具的阿勇的朋友,要麽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體育場路,我讓阿勇把他叫過來?”


    劉立杆說好,又問,你能不能借給我十萬塊錢?


    張晨瞪了他一眼,劉立杆笑道:“好好,給,給我十萬。”


    “你準備幹什麽?”


    “做房地產。”


    “十萬塊錢做房地產,買塊地都不夠,你準備把房子也蓋到這城郊?”張晨叫道,“你沒發燒吧?”


    “沒有,我都想好了。”劉立杆認真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海城的內江大廈,人家拿著三千塊都可以幹,我拿著十萬還不能幹?”


    “那是在海城,這是在杭城,沒有可比性。”張晨說。


    “一樣,事在人為。”


    “好吧,用完不夠你和我說。”


    “用完做不起來,我就不做了,那就說明我的判斷是有問題的。”劉立說,“十萬是極限,用完做不起來,我就迴你這裏,老老實實上班,房地產這輩子和我無緣了,我認命。”


    劉立杆舉起了杯,和張晨說:“來,走一個。”


    張晨舉杯和他碰了碰,兩個人一口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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