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芸在黑暗中,從床上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她看了看身邊的劉立杆,輕輕地打著鼾,睡得很熟。


    劉芸手伸進劉立杆的頭發裏,手心被他的發梢撩撥著,有點癢。


    劉芸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


    她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今天下午,董事長和找她談話,話說得很漂亮,說是這個俱樂部,從籌建到現在,劉芸付出了很多,辛苦了,特別是在他需要迴大陸,處理大陸業務的時候,劉芸一直兢兢業業,可以說,沒有她劉芸,就沒有俱樂部的今天。


    劉芸靜靜地看著董事長,等著下文,果然,下文接著就來了。


    董事長說,現在,俱樂部的各項工作已經走上正軌,每天來的客人越來越多。


    但正因如此,俱樂部的管理工作也越來越繁重,特別是練習場起來以後,他其實一直是在把劉芸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白天要管高爾夫球場,那些vip會員,都離不開你,晚上要管練習場,這個,晚上來的人多嘛。


    唉,這個我一直是清楚的,我知道你的工作強度和壓力都太大了,一直在超負荷工作,我真的擔心你會累垮。


    劉芸看著董事長,微微地笑著,她想,戲越來越深入,好戲就要上場了。


    董事長看看了劉芸,聲音低了下去,他有些心虛,他知道劉芸不是笨蛋,自己說的這些,有多虛,她不可能不知道,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會放心把這麽大的一個投資項目交給她管。


    她越是這樣不動聲色,就越是讓董事長發虛。


    董事長潤了潤嗓子,硬著頭皮繼續說,為了更好地促進俱樂部的管理工作,也為了減輕你的工作強度,我和幾個股東商量了以後決定,在我們內部,把俱樂部一分為二,那就是分為高爾夫球場和練習場。


    劉芸知道,所謂的和幾個股東商量,那也就是說辭,那幾個股東,在去年俱樂部經營最困難的時候退了不少的股,早就沒有話語權。


    董事長接著和劉芸說,她的位子不動,還是總經理,隻是工作內容略做調整,由她具體負責練習場的管理工作。


    另外新任命一位總經理,負責高爾夫球場的管理工作,這個總經理,就是董事長的小舅子。


    俱樂部實行雙總經理負責製,但畢竟還是一個整體,高爾夫球場和練習場,也無法完全分割,所以在內部各部門的分管上,也做了分配,辦公人事和財務,歸董事長的小舅子分管,營銷部和運營部,歸劉芸分管。


    劉芸聽著董事長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她感到自己的背部發涼,這他媽的,一招招也太陰險了,陰險到等於是在笑著和你說,你可以滾了,但沒有馬上讓你滾,是因為你還有剩餘價值。


    劉芸明白,這樣一來,人事權和財務權在小舅子的手裏,等於是自己已經沒有實權,分管營銷和運營,那就是還要繼續為整個俱樂部的業績負責,這一部分,說穿了,是那個小舅子一時間還沒有辦法馬上接手,畢竟客戶,都是劉芸一個個發展起來的。


    最狠毒的是,雖然聽起來都是總經理,但自己這個總經理,實際要向那個小舅子匯報,不然,你一個人也動不了,一分錢也報銷不了。


    劉芸感覺自己是擔著總經理的名,但做著的卻是一個主管的事。


    董事長問劉芸,你對這樣的安排,有什麽想法?


    劉芸笑道,沒有想法,公司是你的公司,你說了算。


    劉芸笑著的時候,心裏隱隱有點賭氣,她想,你不是想讓我自己滾蛋嗎,我偏偏不滾,看你接下去會怎麽辦。


    現在想想,劉芸真的有些後悔,她覺得自己當時就應該拍案而起,但她沒有,這讓劉芸事後有些生自己的氣,有些憤怒,如果當時沒有表現出來,事後再想表現,那效果就大打折扣。


    劉芸不知道自己當時膽怯什麽,是因為事發突然?也不是,其實這事,自己已經有預感,還是覺得自己拍案而起之後,肯定會不歡而散,不歡而散後又能怎麽樣呢?


    說起來自己在海城,也不至於無處可去,一個電話,劉芸相信,劉立杆就會來接自己,李勇也會來接自己,自己還不至於會到流落街頭的地步,但劉芸似乎並不想這麽做。


    沒有拍案而起,劉芸現在想來,還是覺得自己底氣不足,自己到了海城以後,這是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的一份工作,自己所有工作經驗的積累,也是在高爾夫球俱樂部,如果不幹這個,自己還能夠幹什麽?


    更大的問題是,自己已經做過總經理了,好像也很難說再去找一份新工作,然後從頭幹起,從最低的職位,一步一步往上爬,有些經曆,你經曆過了,就不會想要重複,這大概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吧。


    劉芸看了看身邊的劉立杆,暗自歎了口氣,她不是小昭,不可能拋開所有的一切,迴到家裏,每天就為一個男人洗衣做飯,等他迴來。


    劉芸不是那種想依賴男人活著的女人,不然,她何必現在去做一個家庭婦女,早就去當個闊太太或官太太就好,這都不是她劉芸想要的角色。


    同時,劉芸覺得,劉立杆也不是張晨,這個男人,雖然自己愛他,但他,隱隱的總給人那麽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他不是一座讓你可以依靠的山,而是需要你去包容的海,一個女人的心要有多大多強,才能夠包容得下海。


    劉芸相信,從這裏離開,如果自己願意,可以去劉立杆的公司,也可以去李勇和陳啟航他們公司,他們也會給自己一個職位,憑自己的能力,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相信自己,也不會對不起他們給的職位,但劉芸不會這麽做,她甚至連說,也不會和他們說起這件事。


    是自尊還是死要麵子,劉芸不知道,但她就是不願意,與其那樣,她情願還是去一個陌生的單位,幹最卑微的工作。


    劉芸坐在黑暗裏,呆呆地看著對麵的牆壁,她從來沒抽過煙,這個時候,卻很想抽一根煙,她想置身在煙霧繚繞當中,或許那樣,才更切合自己此刻紛亂的情緒。


    煙在劉立杆頭邊的床頭櫃上,劉芸欠身就可以拿到,但她最終沒有拿。


    劉芸坐在那裏,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自己一直想獨立,每天努力工作,希望用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但最終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如果當初,察覺到董事長對自己有非分之想時,自己就委身於他,劉芸敢保證,自己今天得到的,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就是自己拒絕得太明確,讓他覺得一點餘地和可能性都沒有,才會下手這麽狠,也可能是從另一方麵,滿足他自己的欲求不滿。


    劉芸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她沒想到,一個漂亮的女人,當你想努力地做出一番成就時,你首先要克服的,居然是自己的美貌,如果自己是一個醜八怪,一個沒有男人會看上眼的女人,自己今天,大概也不至於會有這樣的結果。


    但反過來,自己當初可能連得到董事長助理的機會都沒有。


    漂亮的女人被選擇的機會是普通人的n倍,她做事成功的便捷性也是普通人的n倍,但如果她把自己的美貌不當資本,或者像一個守財奴那樣死守著她的美貌,不願意和人分享,那她撞得頭破血流的可能,又是別人的多少倍?


    不是說紅顏薄命嗎,到底是紅顏的錯還是命運太過不公?


    劉芸覺得,這個一個荒誕而又複雜的問題,但又是一個很嚴酷的現實的問題。


    劉芸想到了金莉莉,你雖然可以討厭她,但事實上,你的困境就不會是人家的困境,老夏如果不想同歸於盡,就不敢對金莉莉這麽決絕。


    那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金莉莉錯了?或者是這個社會錯了?


    漂亮女人做事成功的便捷性是普通人的n倍,但為什麽各行各業成功的漂亮女人那麽少,劉芸覺得,不是她們不努力,而是這一路,她們遇到的各種各樣的,明裏暗裏虎視眈眈的獵人太多,一不小心,你就會被套住。


    劉芸歎了口氣,劉立杆在身邊嘟嚷了一句什麽,劉芸看看他,手摸著他的頭發,劉立杆把頭往她這邊擠了擠。


    劉芸差點就流下眼淚,看著劉立杆,她甚至有些羨慕他們男人,男人哪怕長得再醜,在這個世界,他麵對的機會和醜女人來說,相對要公平很多,男人隻要聰明和努力,他在成功的路上,他要付出的,也不會有漂亮女人必須付出的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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