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和倩倩迴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兩個人圍在劉立杆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個說老麻怎麽怎麽樣,一個說那肖戰波怎麽怎麽樣,說了半天,又都說肚子餓了,要吃宵夜。


    劉立杆罵道:“你們是碰到了兩個什麽精巴鬼,連宵夜都不請你們?”


    雯雯嘻嘻笑著:“我們是你養的嘛。”


    “錯,你們現在是在給自己賺錢,我是義務給你們當參謀,為了給你們拉生意,我貼了包廂費酒水費,還貼了小費,為了介紹肖戰波給你們認識,我還請他吃了一頓,來來來,你們說,我圖什麽?”劉立杆問道。


    “嗯哼嗯哼嗯哼。”雯雯裝哭道:“我們知道你是好人了啦。”


    倩倩也裝哭道:“那我們雖然是你大小老婆,你平時又不給我們零花錢,我們能怎麽辦?”


    劉立杆笑道:“好好,別演戲,老子就是劇團出來的,演戲的我見多了,不是我小氣,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情要出去,要不,你們等我迴來吃早飯。”


    “你現在還要出去?”雯雯睜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去找叮咚?”


    劉立杆罵道:“你們兩個,比叮咚還不如嗎,我要出去找叮咚?我這是要去辦公室。”


    “那我要跟你去,我還沒去過你們公司。”雯雯叫道。


    “我也要去。”倩倩說。


    “我這是去開會,你們跟去算什麽?”劉立杆說。


    “這個時候開會,你們是幹什麽的,販毒還是賣軍火?”雯雯好奇地問。


    “你們不也是才工作迴來嗎。”劉立杆說,“我是有人,隻有這個點有時間,其他時間,他都在應酬,這在海城,不很正常嗎?”


    雯雯和倩倩盡管將信將疑,不過還是放劉立杆走了,劉立杆下樓,他也沒叫吳朝暉來接他,而是自己走到了外麵的濱海大道。


    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海城最冷清的時候,劉立杆等了十幾分鍾,也沒等到蓬蓬車和的士經過,他幹脆沿著濱海大道,朝龍珠大廈方向走去。


    就這麽走著去等黃美麗的電話,劉立杆感覺也挺好的,鄭重其事,有一種儀式感,劉立杆很喜歡這種儀式感。


    劉立杆往前走了快十分種,才有一輛的士經過,劉立杆上了車,趕到龍珠大廈樓下的時候,他看了看手表,才四點半。


    劉立杆上樓,進了辦公室,連燈也沒有開,從窗外透進來的光,讓辦公室裏一片的灰白,劉立杆仿佛不認識了這個自己熟悉的辦公室,他愣了一會,然後才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劉立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還是沒有開燈,他把包放在了大班桌上,走過去,把窗簾放了下來,室內霎時變得暗淡,他把朝向大辦公區域的玻璃隔斷的百葉簾也合攏了,室內一片黑暗。


    劉立杆憑感覺走到了大班桌後麵,把桌上的電話移到麵前,然後在大班桌上坐了下來。


    四周一片的闃靜,劉立杆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唿吸,在黑暗中迴響。


    適應了室內的黑暗以後,劉立杆雙眼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電話,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四點四十。


    劉立杆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在黑暗裏坐著,心怦怦直跳地等著遠方的電話,這更加重了那種儀式感,劉立杆心想,這聲音要有多大的穿透力,才能夠穿透那冰冷的,一半在白天,一半在黑夜的太平洋啊。


    隨著時間的臨近,劉立杆坐直了身子,雙手握在一起,互相緊張地搓著,心都已經跳到嗓子眼裏。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劉立杆嚇了一跳,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去抓桌上的電話,沒想到可能是太緊張的原因,話筒剛剛拿起,他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喂——”,話筒從手裏滑落,掉迴到機座上,劉立杆連忙一把又抓起話筒,話筒裏已是嘟嘟的聲音。


    劉立杆在原地跳了起來,用手擊打著自己的頭,罵道:“你媽逼啊,沒用的東西!”


    掉落在桌上的電話還發著嘟嘟的聲音,劉立杆醒悟過來,趕緊把話筒放迴機座,剛剛放下,電話鈴聲就響了,劉立杆趕緊抓起話筒叫道:“喂喂,美麗,是你嗎?”


    “是我呀,老麻,剛剛電話怎麽斷了?”


    劉立杆嘿嘿笑著:“太緊張了,電話沒拿牢,掉了。”


    黃美麗咯咯笑著:“你緊張什麽,老麻?”


    “和你通電話啊。”劉立杆說,“不不,還有今天,手上拿太多東西了,我拿了乳豬和文昌雞,還有空心菜。”


    “好啊,老麻,我很想吃。”黃美麗叫道。


    “好,我馬上做給你吃,美麗,你現在在哪裏?”


    “西雅圖呀……”


    “不是,我是說還在那個酒吧?”


    “不在,我在路邊的電話亭裏,西雅圖的這條街道很漂亮,老麻,我在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可以看到街道兩邊的樹,還有夕陽,對了,老麻,這些樹的果實很像栗子,但不能吃,你知道它叫什麽名字嗎?”


    “什麽名字,很特別?”


    “特別特別,咯咯,它叫歐洲七葉樹,也叫馬栗,西雅圖到處都是這樣的樹。”


    “很好聽的名字。”


    “是呀,房東和我一說,我就記住了,他特別告誡我說,這果實不能吃,有毒。”黃美麗說,“好了,老麻,我餓了,你現在做菜給我吃。”


    “好,我先穿上白色的圍裙……”


    “再戴上白色的很高的那種帽子。”


    “好,再戴上帽子,劉大廚出場了。”


    劉立杆接著一步步敘說著烤乳豬的步驟,說自己怎麽一邊烤,一邊在乳豬上刷著蜂蜜和調料香料,乳豬怎麽樣在火中慢慢地變得金黃。


    “我口水都流出來了,老麻。”黃美麗歎了口氣。


    劉立杆問:“你接下來,想先吃蒜泥空心菜,還是文昌雞。”


    “文昌雞燉著,你炒空心菜。”黃美麗說。


    劉立杆歎了口氣:“真可惜。”


    “可惜什麽,老麻?”


    “你在海城的時候,我沒有帶你去這裏吃空心菜,就在濱涯村的一個大排檔,那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空心菜。”劉立杆說。


    黃美麗砸了咂嘴:“那你快炒給我吃,老麻。”


    “好。”


    劉立杆閉上眼睛,迴想著那個老板的一招一式,嘴裏娓娓道來,最後是啪地一聲,把一盤空心菜放到了桌上。


    “嚇了我一跳,老麻。”


    “對,那個老板,就是這麽上菜的,我們剛開始去的時候,也被他嚇了一跳,張晨張大哥熟悉以後,還說他,你上菜怎麽像個強盜,我們是欠你多還你少了?老板說手笨,沒有辦法。張大哥就罵他,手笨你應該去打鐵,而不是在這裏炒菜。”


    黃美麗咯咯笑著。


    “哎呀。”劉立杆驚唿了一聲。


    “怎麽了,老麻?”黃美麗關切地問。


    “鍋裏的文昌雞忘了,燉老了。”


    黃美麗咯咯咯咯笑著,劉立杆跟著笑。


    笑完以後,黃美麗和劉立杆說:“老麻,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昨天我和我阿姨,和我爸爸通電話了,我爸爸和我們說,他那裏的事情,沒有他想像得那麽嚴重,是他自己多想了,他說,他最近都在排雷,應該可以全部排除幹淨,我們可能不需要在國外待多長的時間,就可以迴國,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那太好了!”劉立杆叫道。


    “是呀,我和我阿姨,都快高興瘋了。”黃美麗笑道,“老麻?”


    “我在。”


    “等我迴來,你帶我去吃你說的空心菜好不好?”


    “天天去都可以,他那裏的炸鴨頭和炸鹹魚,也很好吃。”


    黃美麗身後,傳來咣咣咣咣有人敲擊玻璃的聲音,依稀還能聽到有老外在叫著什麽,黃美麗離開話筒,和他們說:“sorry,sorry……”


    “老麻?”


    “我在。”


    “我要掛了,有幾個老外,在外麵等了很長時間,急了。”黃美麗壓低聲音笑著,“三天以後,老時間。”


    劉立杆趕緊說:“好。”


    “老麻,親我一下。”


    劉立杆對著話筒,親了一下。


    黃美麗咯咯笑著:“我這裏很多人,先賴一下,下次再親你,再見,老麻。”


    “再見,美麗……哎呀,等等。”


    劉立杆叫著,但話筒裏傳來了嘟嘟的聲響。


    劉立杆千記萬記,就記得今天一定要把自己的大哥大號碼告訴黃美麗,結果這越想記住的事情,還越是容易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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