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把畫放進了包裏,想說什麽,咬著嘴唇遲疑了一下說:“算了。”


    “怎麽了?”張晨問道。


    “本來想要你傳唿號的……”


    張晨趕緊說:“我寫給你……”


    “不要了不要了!”小昭連忙擺手,叫道:“有了就很想打,打又不能打,還是算了。”


    小昭看著他,歎了口氣,張晨怔了一怔,不明白小昭說的想打又不能打是什麽意思。


    “我走了。”小昭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到了門口,轉過身來站定,笑著朝張晨揮了揮手:“再見!”


    張晨感覺到小昭的笑裏,有些苦。


    他看著小昭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黑暗裏,心裏空落落的,小昭特有的那種涼爽的,淡淡的香氣還彌留在房間裏。


    張晨坐在那裏,拿起桌上小昭的照片看,聽到外麵有動靜,心裏一慌,趕緊把照片放進了抽屜裏,抬頭看著門口。


    等了一會,門裏麵也沒有出現人,原來是有人路過門口,過去了,張晨鬆了口氣,他打開抽屜,拿起照片又看了一眼,然後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看著桌上的速寫本,張晨用手撫摸著被撕去的痕跡,他想繼續前麵還沒有完成的工作,卻不可能了。


    張晨站了起來,走到門口,他很想去舊大堂前麵的花壇坐著,從那裏還能遠遠地看到小昭走出大門,再看小昭一眼,但張晨想想,還是放棄了,既然自己都已經知道她再出現的時候,身邊會有誰,自己又何必去找這個難受?


    張晨走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發著呆,心裏十分的希望小昭,會像前麵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一樣,再次出現,但直等到小武和義林進來又準備走了,小昭也沒有再出現。


    “你不走?”小武問。


    “再坐一會。”張晨說。


    “那我們先走了。”小武和張晨說。


    張晨說好,義林朝他揮了揮手,跟著小武出去了。


    張晨一個人又坐了一會,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小昭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張晨歎了口氣。


    就像被電電到一般,張晨跳了起來,該死,還有事情都沒有做,怎麽忘了?


    張晨趕緊把速寫本塞進背包,匆匆忙忙就走了出去。


    他加快了腳步,朝前一直走,直走到博愛南路和文明東路交界的地方,看到那家錄像帶出租店的燈還亮著,門還開著,門口還有人進進出出,張晨這才鬆了口氣。


    張晨走進錄像帶出租店,裏麵三麵牆都是一排排的木頭架子,架子上黑壓壓一片,整整齊齊密密麻麻豎著一排排的錄像帶,這些錄像帶都是轉錄的,它們外殼封頁一律都是複印的,黑灰兩色,隻有靠進門最下角,有兩排的封麵是彩色的。


    這些是正式渠道發行的錄像帶,但恰恰這些,是最沒有人租的。


    那些黑灰封麵的轉錄錄像帶,都是最新的港台和外國電影,和一些香港電視連續劇,母帶都是走私進來的,他們絕大部分根本不可能在國內上映,即使上映,那也要比這些錄像帶遲到好幾個月。


    張晨站在一排架子前,等到店裏的顧客都走完了,隻剩下自己和店老板兩個人的短暫時間,張晨問店老板:


    “多少錢一個晚上?”


    “十塊,上下集十五,連續劇五塊。”


    “不要連續劇,我就要電影,一次租十部,能不能便宜點?”


    店老板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每天十部。”張晨和他說。


    “那就五塊,和連續劇一樣。”店老板說。


    張晨同意了,他從架子上快速地抽出了前麵就已經挑好的帶子,交給店老板登記,打開錢包,從裏麵掏押金,老板說道:


    “押金也減半,交五百好了。”


    張晨雖然知道,五百塊錢去水產碼頭,足夠批發十個新帶子了,老板並不會虧本,但還是謝謝了老板的好意。


    老板一邊登記一邊在心裏罵道,這個呆子,借的都是些什麽片子啊,都沒什麽人看的,他一邊在本子上寫著片名,一邊就盼望,這家夥最好借了這些帶子,就不來還了。


    張晨提著這一大袋錄像帶迴到房間,衝完涼,關上門,光著膀子坐在床上看錄像,手握著遙控器快進,看到裏麵似乎有什麽自己要找的東西,就趕緊按了暫停鍵,正常速度看一會,繼續快進,一部片子,不過十幾分鍾就看完了,接著換第二部。


    他借的片子,都是外國和香港的城市片,不管是槍戰諜戰還是婚戀戰,隻要看名字和介紹,感覺是現代,背景是大都市的就可以,他要從這些片子裏找找,看看有沒有自己需要的素材。


    第四部還沒有看完,張晨的眼睛就吃不消了,開始腫脹模糊,全因為幾十分鍾,一直盯著快速閃動的熒屏。


    無奈,張晨隻能放慢了速度,隔一段時間才快進一會,這樣看到快一點,也才看了五部影片。


    張晨站起來,走到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洗臉,然後迴來繼續看,看到後來,已經看得頭昏眼花,但還是堅持著把它們全部看完,已經快四點多鍾。


    他站起來,又去洗手間洗了一個臉,人清醒了一點,迴到房間,拿出速寫本,把自己腦子裏還能記住的一些東西都畫了出來,這才上床睡覺,臨關燈之前想起來,又爬下床,從包裏拿出小昭的照片,看了一會,這才關燈睡覺。


    這一個晚上,張晨夢就不斷,十部片子在他的夢裏,雜亂地演繹著,中間還穿插著小昭和自己不時地出現,他想去拉住她的時候,小昭卻總是不見了,更討厭的是那些被他快進掉的部分,在夢裏,他似乎總想把它們的故事補充完整,又總是不得要領,讓人急得要命。


    張晨在自己的夢裏,一會是旁觀者,一會又是故事的主角,他是主角的時候,女主角總是小昭,一轉身,小昭不見了,變迴成影片裏原來的主角,張晨急了,卻發現自己也不是自己,是另一部影片裏的主角了。


    一個雨雪交加的夜晚,男主角被女主角拋棄了,一個人在雨雪中疾行,寒風凜冽,雨雪撲麵,起初是冰涼的雪花,後來變成了冰渣,打在臉上很疼,張晨看到了劉立杆,一臉的壞笑,和他說,我知道你要找誰了,跟我走。


    他跟著劉立杆走,雨雪好像是停了,不,不是雨雪停了,而是他們走在了一條走廊裏,這一條走廊怎麽這麽熟悉?張晨漸漸明白了,這是婺劇團的走廊,沒有開燈,邊上都是桌子和壇壇罐罐,他們不斷地砰落桌上的鍋子和瓶子。


    劇團的走廊,怎麽會這麽長啊,好像是總也走不完,劉立杆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可能是迴自己房間了,張晨朝左右看看,也分不清哪個是劉立杆的房間,然後又想起來,劉立杆的房間不在這一層樓。


    他看到前麵有一扇門,門上的氣窗燈亮著,他看出來了,這是自己的房間,張晨在夢裏自己問著自己,我到這裏來幹什麽,房間裏的燈怎麽亮著?


    他伸手推了推門,門關著,敲了敲,門裏麵有一個聲音在問:“誰啊?”


    張晨聽到是小昭的聲音,喜出望外,他感覺自己都能嗅到從門縫裏漏出來的小昭的香氣,心怦怦亂跳,他趕緊伸手推門,門這時卻自動打開,門裏站著個人,張晨嚇了一跳,他看到金莉莉站在門裏,瞪著他怒吼:


    “他媽的張晨,你給我說清楚,剛剛那個女人是誰?!”


    張晨驚醒過來,一身的冷汗,愣了一會才發現是個夢。


    他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多鍾,你媽逼哦,自己睡下去還不到一個小時,怎麽感覺是過了一世?


    張晨長長地籲了口氣,他拉開電燈,看到小昭的照片還在枕邊,他拿起來看看,小昭朝他笑著,他覺得心裏漸漸地安穩下來。


    張晨再醒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他看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居然連鬧鍾都沒有把他叫醒。


    要死!遲到了!


    張晨自從望海樓開工以來,除了去三亞的那次,就沒有休息過一天,更別說遲到,雖然他遲到也不會有人管,但從他決定到磐石公司的那天起,這就是自己絕對不允許的。


    張晨趕緊起床,拉開門,卻愣住了,他看到顧淑芳站在辦公室門口,顧淑芳顯然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他還在房間,反被他嚇了一跳。


    怔了一怔之後,張晨慌亂地叫了一聲:“淑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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