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莉莉聽到張晨的敲門聲,嚇了一跳,她屏住唿吸,坐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心卻緊張得怦怦直跳。


    她聽到他們敲門,叫著自己的名字,停了一會,又敲門,又叫著自己的名字,她聽到隔壁有人出來,和他們說了什麽,他們離去了,金莉莉鬆了口氣,卻突然又響起了他們的敲門聲。


    這一切,怎麽都那麽的孩子氣?


    金莉莉聽到和張晨一起來的,還有小武,但沒有劉立杆,金莉莉放了心,她覺得劉立杆要是在門外,說不定能感知到自己在這裏麵,就是不開門,這個家夥,好像總是有這樣的直覺。


    金莉莉想到了他們的那塊地,想到了他們的那種欣喜和受到打擊後的憤怒,這些都是多麽小兒科的事情啊?


    金莉莉想到自己曾經也和他們一樣,傻傻地做著發財夢,樂此不疲,就覺得好笑,發財不是很容易嗎,我現在這裏就躺著一張銀行卡,取了我就是富婆。


    但我不稀罕。


    金莉莉覺得自己和他們,和張晨之間,已經有一條深深的鴻溝,自己已經無法站到他們的程度去看問題了,就像他們,也無法體會自己經曆的這一切,至少在這一點上,劉立杆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是兩眼朝天了。


    朝天看,世界才會那麽廣闊,不行嗎?朝地看,你最多隻能看到馬路邊的一分錢。


    金莉莉歎了口氣,她不知道這條鴻溝是怎麽形成的?她覺得和夏總有關,我都已經跟隨著人橫刀立馬,在戰場左衝右突了,你還要我退迴到街頭弄堂,去玩假假的戰爭遊戲?


    如果那樣,金莉莉覺得自己心有不甘,勝利不成其為驕傲,失敗也無所謂氣餒。


    這不是金莉莉所需要的。


    金莉莉不會去給張晨他們開門,不會應答他們,她不想見任何人,任何人加在一起,都沒有金莉莉的憂慮和哀愁大,都無足輕重。


    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夏總和她說,我要是三天沒有迴來,你就帶著錢走,那就說明,三天是夏總自我拯救的黃金救援期,今天已經五天,不是救援失敗,就是老包這王八蛋,造成的傷害比夏總預計的還要大,不然他不可能沒迴來的呀。


    他說他死也要死迴海南。


    他是不可能會騙她的。


    她很相信這點。


    金莉莉癱軟在沙發上,她覺得自己每一寸皮膚都沒有力氣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向奄奄一息邁進?


    金莉莉覺得自己開始垮掉的時候,卻絲毫沒有原來的興奮,她自己告誡自己,從現在開始,沒有什麽理所當然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奇跡,要是夏總在奇跡中歸來,那就是奇跡中的奇跡。


    我就是要等待和創造奇跡。


    金莉莉翕動鼻翼,她聞到自己身上都已經臭了,混蛋,你就這樣臭烘烘地等待著奇跡,奇跡還會來嗎?


    金莉莉嚇了一跳,她突然覺得奇跡之所以沒有發生,是不是真的就是因為自己的邋遢造成的?


    金莉莉趕緊跳了起來,跑去了洗手間,把自己徹徹底底地洗了一遍,還抹了口紅,噴了香水,看著鏡子裏容光煥發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走迴到客廳裏,端坐在那裏,她想人和人不管相距有多遠,互相都是有感應的,相愛的人就愈加,她要努力地振作精神,在後麵支撐著夏誌清,不管他此刻麵臨怎樣的處境,自己都要幫他頂著。


    老娘怕過誰啊?


    金莉莉在沙發上坐得累了,就去辦公室坐,雖然外麵是一片湛藍的天空,但在金莉莉看來,都是灰色的,隻要夏總沒有迴來,金莉莉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張晨和小武來過以後,似乎整個世界就把他們公司和她給遺忘了,再也沒有人來敲過他們的門,人是最容易習慣的動物,看樣子他們已經習慣了她的消失。


    想到這裏,金莉莉心裏又有些不滿,她看看桌上的台曆,今天是周六,本來應該是她去望海樓的日子,張晨居然沒有再來找過他,他居然就用那反複兩次的敲門就把自己打發了,不是打發,是放棄,金莉莉覺得張晨是已經接受了她不存在的這個事實。


    這是什麽狗屁的愛情呐。


    就像劉立杆,看上去和譚淑珍愛得死去活來,還刻椰子,玩浪漫,她以為他們分手,劉立杆會痛苦得痛不欲生,沒想到他一轉身,上了叮咚們的床,就好了,活蹦亂跳了,譚淑珍就像一個屁,一陣風,不見了。


    張晨會不會也跟著劉立杆,去爬叮咚的床?他就是不去,劉立杆也會拉他去的。想到了這點,金莉莉對那個自己熟悉的身體,突然就無比的厭惡起來。


    真他媽的惡心啊。


    金莉莉坐了一會,她覺得自己身上的香味消失了,要是這時候夏總進來怎麽辦啊,不行不行,她趕緊又給自己噴了點香水,過了幾個小時,她覺得自己身上又有味了,趕緊又去洗澡。


    洗澡的時候又害怕這個時候,夏總正好迴來,她洗得寥寥草草,匆匆忙忙,豎起耳朵聽聽,外麵好像真的是有動靜,金莉莉趕緊用浴巾把身子一裹,就跑了出來,可外麵一切照舊,還是空房空沙發空椅子,進來的門關著,夏總的辦公室和臥室的門也都關著。


    金莉莉歎了口氣。


    等到外麵的天完全黑了,秀英港的汽笛聲,一次比一次清晰,夜就越來越深了。


    金莉莉看看手表,已經是十二點多鍾,夏總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迴來了。


    金莉莉在黑暗中,呆呆地坐了一會,她起身去了夏總的房間,把門開著,這樣自己可以聽到外麵的動靜。


    她走到夏總的床前,讓衣服一件件從自己的身上滑落,她光著身子爬上了床,用毯子把自己蓋好,她覺得枕頭上毯子上,還有夏總的氣息,還有那天,他們那麽努力和美好地流出的汗味。


    淚水順著金莉莉的臉頰流了下來……


    冰箱裏的食物已經越來越少,金莉莉必須控製自己,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去吃,她煮了一大鍋的麵條放在冰箱的冷藏室裏,實在餓得不行,就吃兩筷子冷麵,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口氣把這一鍋的麵條都吃完,自己朝自己尖叫,不行不行。


    她強忍著把鍋子放迴冰箱,把門關上,自己迅速地逃離廚房,她覺得自己再在這裏多待一會,就真的會把麵條都吃完的。


    這已經是她的最後一鍋麵條,如果那樣,那她很可能,在夏總沒迴來之前,就把自己餓死了。


    金莉莉的眼睛和胃都死死地盯著緊閉的門,她是多麽想出去好好地吃一頓啊,可是,她做不到。


    她覺得那一扇門是她為夏總緊閉的,隻有夏總才可以把它打開。


    要是她自己現在忍不住去打開它,那她之前的努力和等待就破功了,一切都會迅速地消失,外麵的世界會從那扇門裏,擠擠捱捱地進來,自己會招架不住的。


    如果外麵的世界侵門踏戶,麵目猙獰,那夏總就很可能,永遠都迴不來了。


    這扇門是我金莉莉為夏誌清鎖的,夏誌清,就請你自己親自來打開它。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金莉莉不知道夏總離開已經多久了,冰箱裏的麵條都吃完了,連盛麵條的鍋都被金莉莉用冷開水蕩了蕩,喝了下去。


    她搜尋了整個房子,連老包房間裏放了好久的餅幹都找出來吃了。


    終於,金莉莉苦笑著,她想,就是放一萬隻老鼠進來,在這所房子裏,也不會找到一點食物。


    金莉莉晚上還是躺在夏總的床上,起床就去洗澡,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她想奄奄一息的時候,人越來越精神,但她想每天振作精神的時候,人卻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消瘦。


    她坐在沙發上,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她覺得就是她想,她也已經沒有力氣,去拉開那扇死重死重的門。


    這樣很好,在世界遺忘我們的時候,就讓我們在一扇門後,把自己也遺忘了吧。


    這麽酸的詞冒了出來,金莉莉不禁笑了一下。


    金莉莉死死地盯著那扇門,突然,她感到那門鎖在動,金莉莉傻了,她擦了擦眼睛,那門鎖確實在動,金莉莉傻透了。


    接著門就打開了,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啊!”地一聲驚詫,金莉莉暈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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