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站在接機的人群後麵,他不想擠進去,讓小昭看出他好像很急切,但等到機場的喇叭通知說重慶的飛機到了,過了十幾分鍾,大批的人從出口出來的時候,張晨情不自禁,還是踮起了腳,在人流中迫切地搜尋起來。


    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完,張晨也沒有看到小昭,他問了守在出口處的機場工作人員,從重慶來的客人都已經走完了嗎?


    工作人員退後幾步,朝裏麵看看,然後走迴來和張晨說,應該是走光了,行李都沒有了。


    那一瞬間,張晨感到無比的沮喪,他想,是小寧搞錯日期了還是小昭,會坐十點從成都來的那趟飛機?


    張晨感到心裏空落落的,要死,張晨警覺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感覺就好像很久以前,自己和金莉莉約會時,金莉莉沒有到時一樣,難道,你他媽的,連可以睡你都沒睡,但是你已經愛上她了?


    張晨搖了搖頭,他想不可能,要是我愛上了她,有太多的機會,把她擁到懷裏,我都沒有。


    但如果不是,你為什麽會來接她?僅僅是作為朋友嗎,你們算是什麽朋友?就算是朋友,那她沒到,你難過什麽?


    張晨這樣想著,越想就心情越糟糕,他想起來,春節之前的那幾天,劉立杆天天在這裏等譚淑珍,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是不是每次看到有廣州來的飛機(那時從杭城還沒有直達海城的航班,永城去上海,長途車要坐一天,譚淑珍如果來,唯一的可能是從永城到杭城,再從杭城到廣州轉機)抵達,都會擠進去,站在了第一排,還要踮起腳朝人群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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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翹首以盼”,張晨想到了這個詞,自己雖然沒有和劉立杆一樣擠進人群,但自己在外麵,不也是翹首以盼?心情不還是一樣?


    要是這一刻自己等待的是金莉莉呢?唉,金莉莉不需要自己等,他們自己有車,就停在機場,下了車自己就去停車場了,即使自己說要來接她,金莉莉也會說:“滾,別假惺惺的!”


    雖然夏總和老包,張晨都認識,但張晨隱隱覺得,金莉莉似乎並不想自己和公司的人在一起時,看到張晨。


    張晨歎了口氣。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隔著那麽遠,張晨似乎都能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和那清涼的香氣,張晨轉過身,果然是小昭站在他的身後,嘴角掛著笑,眼眶有些紅,張晨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雙手,已經猛地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裏。


    緊接著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他趕緊鬆開了小昭,小昭卻已經流淚了,她慌忙轉過身去,用手拭著淚水。


    再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張晨嘿嘿笑著:“你什麽時候出來的,我怎麽沒有看到?”


    小昭笑道:“我早就到了,八點多鍾就到了,沒買到從重慶來的機票,我從成都來的,剛剛,我坐在那裏睡著了。”


    “那你怎麽沒有迴去?”


    “小寧搞錯了,她以為我會從重慶來,我下了飛機,打她電話,她說你九點半會來接我,我就在這裏等了。”


    “我都沒和小寧說過,我會來接你,就接到她一個信息。”


    小昭笑了一下,她說:“小寧說你,一定會來的。”


    張晨的臉紅了一下,小昭看著他,抿著嘴笑,張晨趕緊說,那我們走。


    張晨把小昭的行李綁在摩托車後麵,給小昭留了一點空間,小昭擠在張晨和行李中間,身子緊貼著張晨,身後的行李又緊貼著她的後背,雖然已經沒有必要,但她還是抱住了張晨的腰,臉緊緊貼在他的後背。


    他們到了酒店,已經是十點多了,酒店的燈還亮著,門口還有很多的車。


    張晨和小昭提著行李,從那幢民居上去,到了門口,小昭正準備敲門,張晨握住了她的手,他不敢看到那扇門打開,他不知道那門裏會是怎樣的情景,他會看到誰。


    兩個人站在黑暗裏,張晨和小昭說,我要走了,幾個朋友在等我去吃火鍋。


    “就上次那裏?”小昭問道。


    張晨“嗯”了一聲。


    小昭差點脫口而出我也要去,話到嘴邊就忍住了,自己在心裏罵道,你是哪個,人家怎麽會讓朋友看到,他和你在一起?


    在黑暗中,小昭的臉灰了一下,她點了點頭:“好吧。”


    聲音裏明顯有一絲的失落。


    張晨聽出了這種失落,他狠了狠心,還是說了聲“那我走了。”


    轉身就匆匆下樓。


    在黑暗中,淚水順著小昭的臉頰流了下來,她聽到張晨的腳步響到樓底,她以為他還會迴來,她在黑暗中等待著,接著就聽到了摩托車啟動的聲音,摩托車從人行道下到馬路時頓了一下,接著就突突地遠去了,小昭知道,張晨不會迴來了。


    小昭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她在樓梯上坐了下來,哭了。


    她真後悔,剛剛在機場的時候,張晨猛地一把抱住她時,她愣住了,都還沒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也抱住張晨,張晨就把她鬆開了。


    要是自己那時候也抱住他,不鬆手,張晨現在還會不會走?小昭哭著想著。


    張晨沿著省府路飛馳,他感覺到腰裏那一雙柔軟的手還在,後背還有一個人貼著他的背脊,張晨加大了油門,他想聽到身後的那一聲尖叫和咯咯的笑聲。


    但身後什麽也沒有,隻有風裹挾著他,讓他漸漸清醒起來。


    他把車還是停到了望海樓的停車場,下了車,打開bb機,看到劉立杆的一條信息:“我們在山城火鍋。”


    大英路被他們隔斷了,從這裏過去,要先走一段海秀路,再轉到機場路,然後繞到大英路,和他迴文明東路程差不多。


    張晨想了想,還是從商城的後門出去,到了自己的工地,他看看自己的辦公室門關著,他朝那兩座工棚中間走去,隔老遠就能聽到工棚裏,一幫人在打牌的聲音,有人在路上看到張晨,叫道,張總,你來找誰?


    張晨說我不找誰。


    那人看著張晨的背影,心裏嘀咕,不找誰你到這裏幹嘛?


    張晨經過了工棚門口,遲疑了一下,還是踅了進去,工棚裏麵,中間是一條通道,兩邊用毛竹和竹排紮成了兩個大通鋪,上麵排著一張張的草席,


    張晨看到有十幾個人都擠在右邊的通鋪上,在一盞昏暗的燈下打牌,有坐有站,站著的人頭都快頂到頂棚了,把本來就昏暗的光線,遮擋得更加昏暗。


    有站著的人看到張晨進來,用膝蓋頂了頂前麵坐著打牌的人,嘴裏叫道:“張總。”


    所有的人都轉過身來,看到了張晨,坐著的那幾個慌亂起來,伸手去抓自己麵前的錢。


    張晨笑著:“沒事沒事,你們玩,我以前在劇團的時候,出去演出,我們也睡這樣的通鋪,晚上也打牌賭錢,想起來我們還是睡在地上。”


    “張總你以前在劇團?”有人問道。


    “是啊。”張晨說。


    “那些女演員,也和你們一樣睡地上?”有人問。


    “當然也睡地上,一邊男的,一邊女的,中間拉一塊布。”張晨笑道。


    “那有沒有人,半夜裏爬過去?”有人問,其他人哄堂大笑。


    “有。”


    張晨老老實實迴答,劉立杆就經常幹這樣的事,等別人都睡了,他溜到譚淑珍的被窩裏去,特別是冬天,他說譚淑珍怕冷,自己是去給她捂被窩的,有一次黑燈瞎火的,還鑽錯了,鑽到了邊上徐建梅的被窩裏,徐建梅一聲尖叫,把全團人都吵醒了。


    “那比我們強多了,我們這裏,都聞不到腥味。”有人叫道,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張晨看了看邊上,問道:“還有人呢?”


    “他們去看打炮的錄像了。”有人迴答。


    張晨說好,那你們繼續玩,我先走了,那些人紛紛說張總再見。


    張晨從工棚裏走出來,看到挨著隔斷大英路的那堵牆下,堆著一米多高的毛竹片,張晨爬了上去,站起來,牆那邊一整條街的刺眼燈光和喧鬧人聲猛撲過來,差點就把他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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