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遠於迷懵中迴神,視線從程雯臉上轉移望向陸越陵臉上,他們隔著一步之遙,陸越陵緊抿著唇,用充滿仇恨且無比受傷的眼神狠狠瞪他。


    陸越陵在吃醋!


    眼前模糊不清,胸口發熱,心念轉了轉,蘇靖遠低低笑了一聲,說:“有你這麽對客人的嗎?你不招待客人,還不讓我們請客人進屋裏坐會?程雯好歹是咱們的同學,難道高海洋來了你也不給進屋?”


    “她隻是跟高海洋一樣的同學嗎?”陸越陵抓著門把,掙紮著委委屈屈不願鬆開。


    淚腺不發達,不然,估計大氣不接下氣哭開了。


    “難道不是?”蘇靖遠反問,再說下去,陸越陵不知要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抓住陸越陵的胳膊往裏帶,“穿這麽少不冷嗎?咱們先上樓加一件衣服。”


    一麵衝程雯微微點頭,對陸達庚說:“叔,幫我招待程雯。”


    那麽多年沒見麵,程雯是否一切安好,實在牽掛的很。


    沉壓在心頭的往事,沒有在歲月和現實的磨礪下消減了尖銳的傷害,說出來,跟撕開一道血口子一般,蘇靖遠低低說起,那一個夏日的午後突如其來的變故。


    “怎麽會這樣?當時,我也認識程雯家,你為什麽不拉我去找程雯?”陸越陵傻呆呆問。


    蘇靖遠在書桌前坐下,無聲地笑了笑,說:“因為你的成績才剛有了進步,我怕你被影響中考,當時,我已經感覺到程雯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麽大事。”


    陸越陵怔住,蹲到蘇靖遠腳邊,仰頭看他,癡呆呆問道:“那時……那時你已經喜歡我了?”


    “你說呢?”蘇靖遠狠狠踹了他一腳,“麵壁反省去,我下去跟程雯說話。”


    插pter48


    房門哐當一聲合上,陸越陵傻蹲地上許久,放聲大笑,笑得聲嘶力竭聲音沙啞透不過氣來,又倒到床上來迴打滾,從左側滾到右側,從右側滾到左側,心裏甜滋滋直冒泡泡。


    哈哈蘇靖遠暗戀了我那麽多年!


    哈哈哈再也不擔心情敵跟自己搶蘇靖遠了!


    不行,在情敵麵前要有風度,而且,程雯遭遇那麽悲慘,自己剛才的態度太差了。


    陸越陵跳起來往樓下沖。


    他要用最大的熱情招待程雯這個客人。


    客廳裏隻有秦苓和陸達庚夫妻倆個,蘇靖遠和程雯出去了,在園子裏說話。


    “沒想到小遠對女孩子這麽溫柔。”秦苓笑道,眼角微挑。


    “小遠這孩子有風度,對誰都好。”溫雅麗強笑。


    據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婆婆看媳婦,橫看豎看不順眼。


    溫雅麗不喜歡程雯。


    陸達庚倒開水沖茶杯,想著兒子剛才拈酸吃醋的妒婦樣子,腦袋有些亂。


    正在用的這套茶具是蘇靖遠買的,原來那一套,那年他和溫雅麗吵鬧時摔了。


    青白色的茶杯瓷質溫潤,精緻秀雅,最讓人注目的卻是杯壁上的字。


    ——牽手一生,相伴到老。


    茶杯上很少鐫刻這樣的字,陸達庚不知蘇靖遠怎麽找到這套茶具的,迴想起來,腦子裏就浮起那些日子的蘇靖遠,蒼白著臉,憂傷地看著他和妻子。


    蘇靖遠珍惜這個家,他們也一樣。


    兒子隻是跟自己一樣,不願意蘇靖遠跟親生母親走吧。


    陸達庚悄悄看陸越陵,有些捉摸不透兒子心思。


    窗外園子裏,蘇靖遠和程雯靠得有些近,也隻是近,卻不是最親密的距離。


    陸越陵咧嘴笑,他和蘇靖遠在一起時,兩人的身體可是從來不留fèng隙的,都是緊挨在一起。


    “沒想到小遠跟程雯還是同學,我本來隻是看著程雯不錯,想帶她過來介紹她跟小遠認識。”秦苓看了看陸越陵,表情愉快道:“我在l市給小遠買了一套房子了,等他畢業了裝修一下就可以做婚房。”


    “蘇靖遠不稀奇你那套房子,我家早就給他買了房子,還是兩套。”陸越陵懶洋洋說,耳聽為虛眼見是實,掏出出手機來,把手機裏的照片調給秦苓看,“帝都的這套價值四百萬,g市的這套剛買的,裝修完三百六十八萬,都是全款。”


    顯擺完,斜睨秦苓,問道:“你那套房子總價多少錢?”


    l市的房價和帝都及特區城市g市無法相比,秦苓買的是一百六十多平的大麵積三居室了,總價也隻得一百多萬。


    秦苓尷尬地說了一個數目。


    “到底不是在身邊養大的,還是不捨得啊!我爸媽就算砸鍋賣鐵,自己咽糠吃菜,也要把最好的給蘇靖遠。”陸越陵唱大戲似拉長嗓子。


    溫雅麗附和著點了點頭。


    陸達庚很想湊熱鬧也說兩句,看秦苓臉麵精赤,見好就收合上嘴唇。


    蘇靖遠站在風口,將北風擋了大半,卻仍沒抵擋住從地底下鑽起來的寒意,程雯看著遠處的燈火,原來還有些許期盼的心緩緩涼了,直後來,冷凍成冰砣子。


    蘇靖遠一直跟她說對不起,恨自己當年沒及時趕到她身邊,他對她有內疚,他一直牽掛著她,卻沒有情意,近七年光陰過去,程雯不再是校園裏那個小女孩,蘇靖遠的話明明白白地傳遞出一個信息,對她,他隻是道義上的關心。


    他的溫柔寬厚隻是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憐惘,無關愛情。


    少男少女都藏著一些小心思,當年,蘇靖遠走得最近的女生隻有她,程雯在血肉模糊萬劫不複時,也曾以為,蘇靖遠愛自己。


    雖然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隻是,真的不甘心。


    程雯仰頭看蘇靖遠,定定看他,竭盡了全部力氣和勇氣,“蘇靖遠,如果,一切重頭來,迴到什麽都沒發生的那一天以前,你會喜歡我嗎?”


    灼熱的如火的目光,蘇靖遠顫了一下。


    客廳裏,陸越陵手裏剝著桔子,視線卻在園子方向遊移,蘇靖遠深吸了口氣,低聲卻極堅定地道:“在那之前,我已經遇到我喜歡一輩子的人了。”


    在那之前……程雯嘴唇蠕動了一下,看向一窗之隔望著他們的陸越陵。


    心道:原來如此!


    秦苓和程雯如一陣風,刮過後就無影無蹤,這個年因為蘇靖遠和陸越陵在身邊,溫雅麗和陸達庚過得無比愜意。


    寒假結束,陸越陵和蘇靖遠迴了各自學校。


    為了和秦苓較勁,溫雅麗和陸達庚開始到處看房子,打算給蘇靖遠購一套婚房。


    “小遠比越陵貼心,結婚後能不搬出去就好了。”溫雅麗一邊看房子一邊嘆氣,忽而異想天開,說:“要是小遠是女的就好了,他跟越陵那麽要好,嫁給越陵就行了。”


    陸達庚眉心跳了一下,微微發怔。


    各處售樓部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年輕人一邊看房,一邊討論著,女孩子堅決不和公婆一起住。


    年老的一邊看房一邊哭訴兒媳不孝,每天家中吵鬧不休不得已買房搬出來住。


    “還能自理時自己住沒問題,到老了,兒女不在跟前怎麽辦?”溫雅麗小聲對陸達庚說。


    “可不是,都說養兒防老,辛辛苦苦養大了,還是得看媳婦的臉色,我那兒子沒娶媳婦前可孝順了,娶了媳婦後,就是老婆生的了……”一個看樓房的老太太偏偏耳尖聽到了,扯住溫雅麗叨念個不停。


    “咱們越陵娶了媳婦不會那樣吧?”迴到家裏,溫雅麗發愁了。


    “越陵會不會娶老婆還難說,你忘了他的病了?”陸達庚心不在蔫說。


    溫雅麗這才想起陸越陵ed的毛病。


    “越陵身體壯的很,怎麽會ed呢?”溫雅麗叨念,半日沒得到丈夫迴應,嗔望一眼,氣咻咻倒開水喝。


    偏生暖壺忘了換熱水,一口喝下去透心涼,不由得又跺足嘆氣。


    “過年小遠在家時,天天給暖瓶換開水,這一走,真不習慣。”


    陸達庚沒迴應,心裏某個念頭冒出來後,像野糙瘋長,生了根,再拔不去。


    兒子會不會不是ed,隻是對女人硬不起來!


    蘇靖遠開學後沒住校。


    房子離學校很近,走讀也不影響學習.


    也沒法住校,陸越陵不炒股票了,每天閑下來不停發信息打電話要求視頻,那股子粘人勁兒,在寢室住著忒不方便。


    搬到外麵住自然不能瞞宋滔,蘇靖邀請了宋滔和白茹安可可到家裏做客。


    “全款買的?蘇靖遠,我太眼紅了。”安可可尖叫,樓上樓下看,羨慕得兩眼放光。


    蘇靖遠微笑,清洗了水果,擺開榨汁機榨果汁。


    嫻熟而優雅的動作,陽光側照在他臉上,眉眼柔軟,神情專注沉靜,白茹悄悄看著,心頭突然間泛起一股恨意。


    自己長得不錯,這樣的男人為什麽就沒有愛上自己呢。


    “來,喝果汁,養顏。”蘇靖遠調好兩杯蘋果汁端給白茹和安可可,又另榨了兩杯蔬菜汁給自己和宋滔。


    “蘇靖遠,我無話可說了,你的陸越陵真帥。”安可可呱呱大叫。


    電視櫃上擱著相冊,過年剛照的,蘇靖遠和陸越陵不少合影照。


    蘇靖遠事先也沒收起。


    見不得光的感情,也想找認同,也想獲得祝福。


    照片裏的兩個人,連宋滔都不得不承認,他們很登對。


    蘇靖遠穿著羊絨衫,低腰牛仔褲,羊絨衫紮進褲子裏,柔韌勁削的腰,流暢的線條異常性-感。站在他身邊的陸越陵抬臂勾著他的肩膀,斜飛入鬢的眉毛黑濃淩厲,唇角緊抿著,臉部輪廓分明,看起來很霸道,可是攝照機拍下的他低頭看著蘇靖遠的瞬間目光,卻隱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jian-情進行時明目張膽地擺在臉上,你們的父母怎麽可能沒發現?會不會是看出來了,隻是故意不揭穿?”白茹一張一張翻看著照片,細聲問。


    “不可能,我叔……他在機關上班,觀念非常傳統。”蘇靖遠搖晃著杯子,看著杯裏麵的青瓜汁苦笑。


    許是長期以條條框框為標準做事,陸達庚固執而守舊,眼裏黑白分明,要他接受這麽離經叛道的事,蘇靖遠做夢都不敢想。


    從蘇靖遠的房子出來後,白茹悵然如有所失,對宋滔說:“大四下半年就實習了,到時就要決定留在哪裏,我怕我爸媽會要我迴l市,咱們要是能買上房子,就能堵住他們的嘴。”


    宋滔比白茹更迫切地想買房子,然後結婚,把白茹拴住。


    他和蘇靖遠開發的軟體有it公司出價二十萬,對於還在上學的他們來說不少,可宋滔卻認為,如果能賣給方誌浩,肯定能賣出更高價。


    蘇靖遠這段時間做了測試,又從許多方麵完善了軟體,在宋滔看來,那軟體完美至臻,值一個天價。


    要不要避過蘇靖遠跟方誌浩接觸?宋滔猶豫不決。


    蘇靖遠和陸越陵約好暑假迴家,誰知放假時,陸越陵打來電話,說他被導師逮住幫忙做一個項目走不了,蘇靖遠剛準備去帝都找他,宋滔告訴他,軟體找到買家。


    對方開價二百萬,錢出得慡快,交談過程卻很龜毛,問了很多問題,因為是蘇靖遠主要負責開發,宋滔講解軟體時說不到點上,於是要蘇靖遠出麵跟對方談。


    這說辭天衣無fèng,蘇靖遠信以為真,按宋滔說的約定地點準時前往。


    插pter49


    約定會談地點是一棟極氣派的三十層大廈的頂樓旋轉餐廳的包廂,不同於一般的餐廳,餐廳的裝修極豪華氣派,包廂更是至臻完美,昂貴的真皮沙發和紅木茶幾,不大像吃飯的地方,倒像夜總會的包廂,蘇靖遠推門進去,看到房間裏的人時,臉上禮節性的笑容僵住。


    “我等了你好久了。”方誌浩微微一笑,極有紳士風度地站了起來跟蘇靖遠握手,“咱倆就不用自我介紹了,請坐。”


    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公眾場所,以方誌浩的身份,想必也做不出強x的事兒,蘇靖遠曬笑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方誌浩給蘇靖遠倒了杯水,又打開了一盒巧克力遞了過去,“你的臉色總是很蒼白,是不是低血糖?”


    “沒注意,應該不是。”蘇靖遠笑著搖了搖頭,目光落到巧克力上。


    巧克力包裝精緻,蘇靖遠不愛吃零售食,可看過電視廣告,情人節的最佳禮物就是巧克力,眼前這一盒是比德芙還奢侈的品牌,國內買不到的牌子。


    “我突然想起來,我女朋友以前吃過一次很喜歡,我把它帶迴去給她品嚐行不行?”他微笑著問,目光自然平靜。


    方誌浩的愣了愣,紳士的笑容寸寸崩裂,“有什麽不可以的,你收起來就是。”停了停,到底意難平,說:“蘇靖遠,你真不用這麽明顯地擺出塞君有婦的架式給我看,我有眼睛,也有尊嚴,不會死纏著你。”


    不會最好!


    蘇靖遠並不遞梯子給他下,隻笑吟吟收起巧克力。


    明裏暗裏追求了幾年,油鹽不進火燒不燃,方誌浩都想給自己掛個牌子,上麵大大書寫一個“賤”字。


    不就一個男人麽,雖然很漂亮,可是比他漂亮的也大有人在,怎麽就放不下呢?


    方誌浩摸出香菸和打火機,狠狠地哢嚓一聲按下打火機,湊得太近,火苗差點燒到臉,嚇得急忙後退,煙沒點上,火一下子熄了。


    蘇靖遠淡掃了他一眼,伸手要過打火機,打著火了,用手微微籠著,給方誌浩點上煙。


    因為點菸的人特別,抽慣了的煙味道特別甘美,方誌浩深深吸了一口,在喉嚨裏迴味了些時才緩緩吐出煙圈,抬頭看蘇靖遠,沉沉嘆了口氣。


    這個人在告訴自己,他也是能屈能伸的,隻是必須在底線之上。


    “如果我在你認識陸越陵之前認識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裊裊煙霧在他麵前彌溫,那張玩世不恭多情倜儻的臉在薄薄的灰色背後模糊不清,蘇靖遠定定看了一會兒,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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