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要說他冷靜呢確實冷靜,可是一碰到那女孩的事就糊塗了。”陸達庚對程雯微有不滿,程雯還沒進陸家門,在他心中已留下極差的印象。


    陸達庚覺得程雯配不上蘇靖遠。


    雖然睿智豁達,可對問題的看法,沒有人能脫離社會環境施加的條條框框。


    陸達庚和溫雅麗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簡言之,就是想破壞蘇靖遠和程雯的感情發展。


    過去那麽多年,也不隱藏了,將程雯出事,高海洋因而進了少教所一事也說了。


    溫雅麗嚇得捂胸後怕,慨嘆了許久,說:“小遠那孩子死心眼,又重情重義,他要真認準了那女孩,咱們攔不住吧?”


    夫妻倆個合計了許久,假期裏,溫雅麗去廟裏求平安符,迴來後跟蘇靖遠說,菩薩批簽,說他命裏帶煞,二十五虛歲本命年前不能確定戀愛關係不能結婚,如果談了,也不會有好結果,會勞燕分開。


    很準呢!蘇靖遠在心中說,跟溫雅麗表示,本命年前堅持不談戀愛。


    緩兵之計成功,溫雅麗和陸達庚很滿意,對陸越陵的擔心暫時放下,蘇靖遠去學校報到時,夫妻倆一起陪著他去。


    大包小包,生活用品,補品,零食,蘇靖遠的動手能力很強,溫雅麗卻還是不放心,親自給他鋪好床歸置物品。


    四人一間寢室,蘇靖遠之前來了一人,名宋滔,g市附近的農村人,個子不高,跟王寧一樣隻有一米六八,不過身材精壯,皮膚又黑,看起來很man,沒有王寧的娘氣。


    “你爸媽對你真好。”宋滔慨嘆,羨慕不已。


    蘇靖遠笑了笑,沒解釋。


    送走溫雅麗和陸達庚後,蘇靖遠迴到寢室,直怔怔倒到床上發呆。


    南風的九月仍熱浪撲麵,沒有空調的寢室更是如蒸籠一般,窗外吹進來的風帶著熱氣,未能帶來涼慡,反讓人更煩悶更焦躁。


    “兄弟,瞧你這樣子好像得相思病了,怎麽迴事?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宋滔很是自來熟,坐到蘇靖遠床沿拍了拍他肩膀。


    不想說,可是,憋得真難受。


    “我有個喜歡的人,很喜歡,命都可以給的喜歡,可是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我當逃兵了。”


    “這年代,性別都不是問題,有什麽能阻止兩個人在一起?說到底,還是因為你不夠愛他。”宋滔笑了笑,說:“還能計較得失,還能理智地控製,證明這段感情對你來說,沒有你想的那麽深那麽濃,往前看,沒多久,你就會忘了。”


    忘了!怎麽可能!


    他不是愛得不夠多,而是愛得已失了自我。


    他不要陸越陵承受他曾承受的一切冷眼和閑言碎語,曖昧瞭然、鄙視和嗤笑的眼神。


    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能讓人崩潰,他不能讓那麽疼愛他的溫雅麗和陸達庚生活在恥辱中,在人前抬不起頭。


    同性之愛,在蘇靖遠心中,是見不得人的醜事!惡棍流氓才會做的下流事!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通過電話,陸越陵不打給他,他咬牙忍著,也沒有打給陡越陵。


    秋風漸遠,冬天到來,南方的冬天沒有北方氣溫那麽低,但是陰冷cháo濕,蘇靖遠很不習慣,心情極差,每天眉眼緊繃一臉麵癱,冷冰冰一點笑容沒有,生生弄壞了清潤溫雅的形象,有女生甚至說,從後麵看是王子,前麵看,是惡魔。


    很多迷於他出色的外表的女生被他的冷漠拒於千裏之外,望而卻步,隻有兩個女生始終熱情有加。


    跟蘇靖遠同係的安可可和白茹。


    安可可和白茹都是來自l市,就是春節時看到蘇靖遠,而後幫他登尋人啟事的那兩個女生。


    兩人看到蘇靖遠時,大喊緣份真奇妙。


    安可可留著帥氣的短發,大眼睛高鼻樑,有些混血兒的味道,漂亮惹眼,性格慡朗。


    白茹五官精緻,氣質飄逸出塵,又喜歡穿白色衣服,係裏的男生都喊她神仙姐姐。


    蘇靖遠對安可可和白茹的熱情不以為意,表現得很漠淡。


    除了上課學習,蘇靖遠剩餘的時間都在刷高中同學群。


    網絡在人群中逐漸普及,各種聊天工具應運而生,上學前的聚會,最不愛交際的姚信元弄了一個千人企鵝聊天群,邀請一中同屆的同學加入。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聯繫,隻能在同學群裏偷窺了解他的情況。


    群裏有很多人一直潛水,也有人很活躍,陸越陵是最活躍的,他沒有在購買的房子裏住,而是住寢室去了,每天發很多自拍,飯菜、生活照、校園風景,還有社團活動照片,更多的是女生寫給他的情書。


    他似乎過得很快活,蘇靖遠在苦澀中品嚐稀薄的甜蜜,微微放了心,直到這一天在群裏看到陸越陵的一張自拍照片。


    照片裏陸越陵臉色憔悴晦暗,脖頸上纏著白紗布,也不知纏了幾圈,脖子粗得跟臉一樣大,白紗布外隱隱血漬浸了出來,觸目驚心的鮮紅。


    插pter36


    連思考的空當都沒有,蘇靖遠立即拔打了陸越陵的電話。


    用戶不在服務區。


    接二連三拔了兩個多小時,沒有接通過。


    難道很嚴重?


    能自拍發照到群裏,應該不是大事吧?


    理智這麽想,擔憂卻未能消失,蘇靖遠給溫雅麗打電話。


    “越陵這孩子一點也不惦記爸媽,好幾天不給我們打電話了。”不等蘇靖遠問,溫雅麗就埋怨開了,“他做事從來莽撞,雖然說不小了,沒有你在他身邊,阿姨真的很擔心……”


    陸越陵的性格熱情豪慡,又沒心計,抱打不平時出事,或是被人利用,種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掛了電話,蘇靖遠坐不住,衣服都沒收拾,跟宋滔說了一聲幫他應付老師的點名就衝出寢室。


    “怎麽迴事?”宋滔訝異。


    除了第一天流露出些許悵然,後來,蘇靖遠像入定老僧,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變色。


    飛機是最快的交通工具,然而,蘇靖遠還是覺得很慢。


    陸越陵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打通,蘇靖遠後悔,自己對他的新圈子太不了解了,居然連找一個人問一下情況都找不到。


    焦灼不安,起飛和降落的不適都沒有感受,帝都的交通不是一般的堵,地鐵裏擁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一般,空氣很差,悶得人喘不過氣來,蘇靖遠艱難地擠到一個角落,背朝外繼續打電話。


    手機做夢也不敢想地接通了,蘇靖遠劈頭問道:“陸越陵,你傷得怎麽樣?要不要緊?”


    電話那頭咦了一聲,是個陌生的男生的聲音。


    傷勢重得連接電話都不行嗎?


    蘇靖遠眼眶瞬間cháo濕,聲音破碎尖銳。


    “你好!你是陸越陵的同學是不是?陸越陵現在怎麽樣?能接電話嗎?”


    “這算啥劇情走向呢……”


    蘇靖遠隱約聽到男生嘀咕了一句後響亮地大笑,而後聽筒霎地歸於寂然,過了許久,男生問道:“你是蘇靖遠嗎?你在哪裏?”


    好像有些不對,蘇靖遠沒心思細究,周圍人聲嘈雜,不得不提高嗓音,說:“我剛下飛機,在地鐵上,正往q大趕,陸越陵怎麽樣?能接電話嗎?”


    太能了!


    之前一段時間蔫蔫的無精打采,就這會兒工夫,眼睛賊亮,跟嗑了藥似紅光滿麵。


    男生是陸越陵的同寢室同學謝樸,忍著笑,說:“你過來吧,見麵再談。”


    頓了頓,又按陸越陵的指示補充:“走南大門,南大門離機場過來的地鐵站最近。”


    電話裏嘟嘟傳來了掛機的提示,蘇靖遠心神不寧,還想再拔過去,播音提示q大到了。


    謝樸掛了電話,笑道:“陸越陵,心上人沒等到,等到一個哥們啊!”


    “哥們比女朋友好。”陸越陵樂滋滋笑,搶過手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外奔。


    “這是怎麽迴事?難道他是為了個男人得相思病?那個使他神魂顛倒的心上人其實是男朋友?”謝樸愣神。


    “看來是的,反正你的主意立竿見影就行了。”同寢室另一個同學說。


    寢室到學校大門很遠的距離,陸越陵怕蘇靖遠等得急,又怕他到校門後進去找他,兩下裏錯過了,沖得跟一陣颶風過境似,衝到學校大門口時,喘氣跟拉風箱似的,腰都直不起來。


    從地鐵站到q大南校門距離不遠,五百多米,蘇靖遠等不及步行那五百多米,招手計程車,說“到q大”,而後在司機一副看敗家子的眼神中緊盯著道路前方。


    隔著十幾步,蘇靖遠看到了陸越陵。


    正午最盛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籠罩了淡淡的一圈金色的光芒。


    大半年沒見,陸越陵身上殘餘的淡淡的青澀之氣盡皆不見了,犀利的眉眼,霸氣的臉龐輪廓,黑色的薄毛衣和動感的牛仔褲完美地勾勒出他強勁結實的身軀氣勢。


    目光對視,繼而全身睃巡。


    脖子沒有包紮紗布,一點傷痕沒有。


    死裏逃生,天光乍破,沉重的身體和渾-濁的腦袋從極地堅冰裏解救過來,繼而,被愚弄的憤怒噴礴而出。


    蘇靖遠一雙手攥緊,轉身招計程車。


    陸越陵氣不喘了,腿腳有力了,踩著淩波微步飛過去,眼疾手快抓住蘇靖遠拉計程車門的手。


    “我們不坐了,你走吧。”他從兜裏隨便抓出一張百元票子從車窗往裏扔。


    蘇靖遠太陽穴上突突跳。


    “你把我扔下就不管,我想死你了,我在群裏各種炫,想讓你忍不住跟我說話,可是你吱都不吱聲,我難受的很,想去找你,又怕你生氣。寢室的室友聽說我想心上人,就幫我出主意。”陸越陵低低說話,搭拉下腦袋,“謝樸說,裝病殘就能讓你忍不住過來找我,為了能讓你過來,開始手機故意關機,剛才也沒敢接,讓謝樸幫我接。”


    這樣的玩笑也能開,他都快急瘋了。


    蘇靖遠咬牙。


    “既然來了,別那麽急著走,q大很漂亮,我帶你去轉轉,行嗎?”陸越陵討好謙卑,焦躁惶恐。


    蘇靖遠從未在粗線條的陸越陵臉上看過這種神情,啪地一聲,長久以來堅持的弦瞬間繃斷了。


    q大很大,建築物完美地融合了古典和現代元素,教學樓圖書館乃至球場的設施,每一處都布置得非常完善,極具人性化。


    陸越陵滔滔不絕,嘴巴跟開閘的水龍頭似說個不停。


    “剛開學那陣子,我天天打雙人份的飯菜,到寢室了才想起來打多了,便宜謝樸那小子了。”“我們寢室衛生打分,沒有你幫我整理,我的床鋪老是不合格。”


    “晚上我一直睡不著,睡著了也老是做亂七八糟的夢,有一天晚上迷迷糊糊摸到下鋪去,寢室的人以為我夢遊,第二天非押著我去給校醫檢查。”


    “走路我經常走神,還撞到大樹過,同學們都笑我,說人家守株待兔,哪個女生喜歡我可以守樹等人了。


    ……


    他委屈的眼神看著蘇靖遠,控訴蘇靖遠的十惡不赦始亂終棄。


    始亂的是他,隻是被拋棄的也確實是他。


    何止是他,自己也魂不守舍,整晚失眠。


    蘇靖遠沉默。


    晚餐他們在學校食堂吃,陸越陵埋怨,全國no:1大學的夥食也不怎麽樣。


    “很難吃,還沒一中的好吃。”


    說話間,突然又咦了一聲,道:“今晚的菜特別好吃,是不是剛換了廚師?”


    其實比一中強不少,隻是跟心情有關吧,蘇靖遠到理工大學後,也是吃什麽都覺得幹巴巴的沒有味道。


    晚上這一餐飯,是他跟陸越陵分開後,吃過的最香的一頓。


    魚香茄子入味極佳,不知是不是南方人掌的廚,獅子頭味道很純正,經過姚信元的幫掐蝦殼事件,陸越陵細心了很多,沒有海鮮,別的地方也照顧得很周到,給蘇靖遠夾菜舀湯,動作輕巧熟練。


    兩人吃了四人份的飯菜,出食堂時都有些挪不動步。


    入夜了,校園裏沒了日間的熱鬧,路燈的光柱淡淡照著夜空,樓房在夜色裏隻看得到淡淡的輪廓線,陸越陵拉著蘇靖遠往校門外走去。


    出了校門,往東走上兩千多米,就到了他們一起買下的那房子,蘇靖遠停下腳步,甩開陸越陵的手:“你迴去吧,我要迴學校了。”


    “明天再走行不行?咱在這邊有房子,住宿很方便,不是麽?”陸越陵搓手,想抓蘇靖遠,又不敢抓,膽怯的動作透著求懇和渴盼,還有不捨得分別的慌亂和不甘,“咱們約好的一起上q大,你突然變卦……”


    語無倫次不停說,話嘮猶如老太太,帶著委屈,期期艾艾,表達重建邦交和好如初的渴望。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你動手動腳,咱們是鐵瓷器,是哥們。”


    隻是哥們何必非要把自己留下來!蘇靖遠低瞼下睫毛。


    兩人誰也沒動,陸越陵堅持著想把蘇靖遠留下,蘇靖遠痛苦的跟自己絞著勁,比陸越陵更迫切地渴望著留下。


    分開半年,很想他,這點兒相聚的時間根本不夠。


    一輛計程車從兩人身邊經過,喇叭聲打破了寂靜。


    陸越陵咬緊牙,衝上前抓住蘇靖遠的手。


    兩人目光對視,蘇靖遠從陸越陵眼底看到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抿著唇,眼神大膽熱烈,狂野一如l市機場午夜那時的碰麵,蘇靖遠後知後覺想撤退,卻遲了。


    風在他們耳邊刮過,人cháo擦肩而過,兩千多米的距離很遠也很近,蘇靖遠迴過神來時,兩人已進了小區,來到房子門前。


    梧桐樹枝頭葉子泛著金黃的晚秋初冬氣息,門前台階很幹淨,屋裏有一股濕潤清新的剛打理過的味道。


    “雖然住寢室,可我每周末都迴來整理,這是咱們的家,發了那張綁著紗布的照片後,我又專門迴來清掃了一次。”陸越陵討好地說。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曖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顧盼若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顧盼若睞並收藏曖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