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開心的隻有陸越陵,其他三人都是各懷心事,溫雅麗和陸達庚在家,四人在客廳玩了會兒就去了陸越陵的房間。


    進了房間,不自覺就分成兩拔人馬,陸越陵拿他那些珍藏和高海洋分享,蘇靖遠和程雯坐到書桌前討論習題。


    兩個人之間如果分享了秘密,眼神交流、說話,都會變得不一樣。


    自從廁所事件後,蘇靖遠和程雯就走得近了。


    插pter15


    程雯眼睛很大,雙眼皮,水靈靈的,挺翹的鼻子,小嘴像紅櫻桃,臉龐圓嘟嘟帶著嬰兒肥,娃娃臉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加上個子嬌小,初三了仍像一個小學生。


    用男生的話來說,就是跟她談戀愛會有猥褻幼兒的犯罪感,再加上她成績太好了,班裏的男生除了蘇靖遠,其他人基本是望塵興嘆,大家不想被女朋友騎在頭上,也就沒人追求她了。


    程雯的目標是本市的重點中學一中,蘇靖遠也是。


    模擬考一模二模是區通考,三模是全市通考,二模基本就確定下能考上哪個學校了。


    程雯翻了翻蘇靖遠給陸越陵手寫出的模擬考題,笑問道:“你覺得陸越陵考上一中的可能性大不大?”


    “我叔跟我姨那麽聰明,生的孩子也聰明,陸越陵隻要加把勁,肯定能考上。”蘇靖遠自信地笑。


    “我什麽”是排他的語言,親密的關係昭然若揭,程雯看了看書桌兩側的書本習題,再看看掛著的兩個書包,若有所思。


    溫雅麗端著水果盤在門外站著,也聽到那句話,進門閑話了幾句,笑著離開。


    “前幾天我還覺得越陵和小遠感情太好有點擔心,真糊塗。”溫雅麗對丈夫說。


    “獨生子女大多有感情饑渴症,越陵雖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畢竟沒兄弟,小遠的身世又是那麽個樣,他把小遠當親弟弟看了,所以格外多疼一些。”陸達庚沒說自己也懷疑擔心過,想起那天跟在蘇靖遠後麵看到的情形,心中憤怒的情緒又上來了,“那個混蛋真不配做小遠的父親。”


    “可不是,兒子那麽久沒迴家,見麵竟然拿凳子迎頭就砸,難怪越陵叫嚷著不給小遠迴去,幸虧你跟在後麵攔住了,不然,那一砸,隻怕腦袋得開瓢。”溫雅麗嘆道。


    他們不知道,那天蘇春江其實喝酒喝得醉朦朦的,沒有抬手打人的力氣,蘇靖遠背著他們,低垂著嘴唇,用輕鄙而嘲弄的目光看蘇春江,把蘇春江激起一腔怒火才抓起凳子的。


    初三下學期,高海洋漸漸的不再找陸越陵玩耍,程雯的話在他心中掀起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自慚形穢,陸越陵成績越來越好,而他的成績始終在倒數幾名中,兩人的差距在拉大。


    道不同不相為謀,社會上如此,校園裏也這樣,高海洋和另一批誌同道合的同學在校園裏,勾肩搭背,山地車踩得飛快,又酷又拽。


    模擬考時,除了陸越陵一直在進步,班裏沒再出現其他黑馬,原來成績好的更加努力,基本上,中考的成績已決定了。


    從模擬考的成績看,程雯和蘇靖遠肯定能上一中,陸越陵則得靠臨場發揮,考試前不能有半點分心。


    六月十四號中考,中考前,學校放三天假給學生放鬆。


    蘇靖遠沒有放鬆,這三天查漏補缺,拉著陸越陵檢查,怕試題出得偏,有陸越陵不懂的知識盲點。


    六月十二號下午兩點,程雯突然打電話到陸家找蘇靖遠。


    “蘇靖遠,我想見你。”她的聲音很低,含含糊糊聽不清,蘇靖遠把聽筒緊貼住耳朵,連猜帶蒙才弄懂。


    “隻有兩天的時間可以拚了,我要給陸越陵補習。”他猶豫著說。


    程雯捂著嘴,淚水滑出眼眶往下淌,流過指fèng,滴落在電話線上。


    “我有事,想見你。”她說,作著最後的無力的掙紮。


    這一句話聲音大了很多,夾雜著嘶啞的哽咽。


    空中霹靂一聲忽然炸響悶雷,閃電從窗前劃過,夏天的雷陣雨沒有半絲預兆洶湧而來,晦暗籠罩了大地。


    蘇靖遠緊緊握著聽筒,猶豫著,遲遲做不出決定。


    程雯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蘇靖遠敏感地覺得,跟她見麵意味著負起某種責任。


    他看向樓梯,陸越陵底子差,不到一年強補出來的成績,有些兒風吹糙動就會影響他中考的狀態,進而考不了好成績。


    聽筒裏哽咽的低泣變成絕望淒涼的嚎啕大哭,哭聲中的心灰意冷情緒刺痛了蘇靖遠。


    “好,你等我,咱們在哪裏見麵?”他低聲說。


    聽筒傳來嘟嘟掛機的聲音,程雯掛了電話,不知是沒聽到他那句話,還是聽到了,卻不想藉助他稚拙的肩膀。


    窗外雨停了,天空湛藍如洗,空氣裏飄拂著大雨過後清新的糙木清香,蘇靖遠握著手,身體繃得很緊。


    “說些什麽啊?程雯肯定跟你一起考進一中的,日子長著呢,還怕沒時間說嗎?”陸越陵從樓上下來,搓著臉頰,打著哈欠,還不忘打趣蘇靖遠。


    “我們說正事。”蘇靖遠強擠出一絲笑容,腦子裏飛快轉動,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個蘋果給陸越陵現榨了一杯鮮果汁,“喝了果汁接著學習,我要出去一趟,嚴老師要整理學生檔案,讓我和程雯過去幫忙。”


    “都要考試了老師還抓你們做壯丁,太不地道了,好吧,你去吧,我保證不偷懶。”陸越陵笑道。


    平靜地出了門後,遠離陸家別墅了,蘇靖遠狂奔起來。


    他不知道程雯家在哪裏,高海洋知道。


    高海洋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在院子裏拍籃球。


    中考前的這三天,大部分學生在拚命衝刺,對於他這種明知隻是走過場的人,卻一點壓力沒有。


    “哪能有什麽事,她的成績那麽好,穩進一中的。”高海洋咚咚拍著籃球,瞟都不瞟蘇靖遠一眼。


    “你帶我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蘇靖遠本就很白,跑了很遠的路,臉色更是白裏透著青,滿頭的汗,水珠掛在睫毛上,眼睛更黑,裏麵浸滿憂急和惶恐。


    “看來你真的和程雯成一對兒了。”高海洋冷笑了一聲,扔了籃球,說:“好吧,我捨命陪君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後來,蘇靖遠不隻一次想,如果他早點兒跟程雯說“好”,然後和程雯見麵,沒去找高海洋,結局是不是能改變。


    他又慶幸,幸虧他擔心影響陸越陵高考,沒跟他說自己要去找程雯,而是去找高海洋帶路,不然,陸越陵跟他一起去,進少教所的,就是陸越陵了。


    程雯家的家境看起來不錯,雖然不是陸家和高家那樣豪華的獨棟別墅,樓房也很新,小區裏植滿樹木花糙,才剛下過雨,樹葉小糙綠油油的,小區入門有一座假山,山腳水池裏的水清澈明淨,金魚在裏麵快樂的追逐著。


    蘇靖遠微微鬆了口氣。


    “你是不是以為家裏有錢,日子就不難過?”高海洋看出他的心事,嗤笑了一聲,說:“有錢並不能代表幸福,程雯她爸死的早,她媽改嫁了,繼父對她很刻薄。”


    程雯家裏是繼父!


    蘇靖遠想起電話裏嘶啞慘切的嚎哭,身體顫抖,嘴唇哆嗦,抓住高海洋肩膀,好半晌才說出話來:“高海洋,程雯好像出什麽事了,她剛才打電話給我時,哭得很傷心,我們……我們走快點。”


    他說走快點,腿卻軟得抬不起來。


    高海洋皺了皺眉,往前方一棟樓指去,說:“那一棟樓一單元101室,我先過去看。”


    他比蘇靖遠快了幾步,蘇靖遠看到他敲門,聽到門裏麵男人大聲罵道:“迴來做什麽?有骨氣走了就不要迴來,迴來了,再被老子操可別說老子強-暴你……”


    後來發生的事,蘇靖遠每次想起,腦子裏都亂鬧鬧的,痛得難受。


    程雯家亂糟糟的,地上淩亂地扔著撕裂成碎片的校服,潔白的胸罩,小內褲。


    門廊不遠處地上紅白相間的一灘汙漬觸目驚心。


    蘇靖遠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高海洋已厲聲喝問:“你對程雯做了什麽 ?”


    “做什麽?你不是看懂了嗎?我強-暴了她,怎麽樣?你要管啊?不自量力,告訴你,就算她媽知道也不能拿我怎麽樣。”男人冷笑。


    蘇靖遠腦門轟隆隆響,眼前發黑。


    高海洋大吼:“狗雜碎,你還是人嗎?”


    他的拳頭朝男人麵部擊去,男人一個趔趄跌倒地上,他撲了過去,地上有玻璃杯碎片,他抓起一塊碎片,朝男人脖頸插去。


    鮮血像開閘的水噴湧,蘇靖遠呆住,片刻後衝過去,慌亂地按住男人頸部,尖聲叫道:“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男人被紮中頸動脈,救護車到來時已停了唿吸。


    蘇靖遠第一次目睹生命消失,第一次接觸到,除了挨打之外更殘忍的事。


    在警察到來之前,他顫抖著拔打了陸達庚的手機。


    “叔,我惹上麻煩了……”簡短,明晰,他讓陸達庚想法隱瞞,不要告訴陸越陵,別影響陸越陵參加中考。


    掛了電話,他和迴過神來已傻了的高海洋一起捧著頭,靜靜等著命運的宣判。


    問話錄口供,一個警察問過了,又來了一個,蘇靖遠機械地說著話,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問完話後,他被關進一個小房間。


    四壁雪白,空蕩蕩的連一張椅子都沒有,密閉的大鐵門上隻有一個十公分見方的小窗口。


    盛夏天氣,悶熱和酷暑沒有到達這個暗房。


    蘇靖遠很冷,環抱著雙臂,瑟瑟發抖。


    夜裏十點,一個警察打開了小房間的鐵門,對蘇靖遠說:“你可以走了。”


    “我同學呢?”蘇靖遠癡傻傻問。


    “關著,等候提交法院審判。”警察搖頭,“這才多大的孩子呢,怎麽就那麽狠敢殺人了。”


    陸達庚在派出所的接待室裏坐著,跟他一起坐著的,有陳思容,以及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中年男女穿得很體麵,隻是佝僂著背,麵色憔悴。


    沒見過,可是此時出現在這裏的,除了高海洋的父母還有誰?


    蘇靖遠走過去,低著頭,把發生的事又講了一遍。


    “你為什麽要拉我兒子去那個女同學家?如果你不拉他去,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憑什麽你安然無恙,我兒子卻要做牢。”高母嘶聲喊,揪住蘇靖遠拳打腳踢。


    “高海洋媽媽,你冷靜點。”陳思容叫,過去扯高母。


    陸達庚把蘇靖遠拉開,護到身後。


    “如果你不喊高海洋去,他不會有事,你毀了他。”高父咬牙切齒。


    “我不知道程雯家住哪裏,所以才找高海洋帶路。”蘇靖遠無力地為自己辯解。


    如果事先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不會找高海洋。


    他甚至想過要頂罪,第一次錄口供時,他說是他刺死程雯繼父的。


    然而,他畢竟沒有經驗,沒有做好準備,輕易就被揭穿了。


    高海洋抓著玻璃碎片紮程雯繼父時,自己的掌心也被玻璃碎片劃了很深的血口子。


    而他的手完好無缺。


    “陸越陵也知道程雯家住哪裏,你當時如果找陸越陵帶路,陸越陵性格沒那麽暴躁,興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陳思容嘆道。


    陸達庚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定了定神,打斷陳思容的話,說:“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已經發生了,咱們想想怎麽善後吧。”


    插pter16


    警察沒有找到程雯。


    程雯失蹤了,像是人間蒸發了。


    根據蘇靖遠和高海洋的口供,警察認真勘察了現場,得出結論,程雯的繼父確實□□了她。


    提取了現場的汙物進行化驗,結果也證實了這一推測。


    高海洋和程雯繼父無冤無仇,他的行為屬於應激過失殺人,主觀上,他沒有想殺人,兇器是隨手從地上撿的一塊碎玻璃,隻紮了程雯繼父一下。


    他自己的手掌心也被玻璃碎片紮了很深一道血口子,流了很多血。


    程雯的繼父不是當場死亡,而是在等救護車的時間裏失血過多而死,高海洋和蘇靖遠主動打電話喊的救護車,也主動報了警。


    如果不是死了人,高海洋的行為就是見義勇為抱打不平了。


    “我兒子不是殺人犯。”最初的憤怒後,高母失神無措,眼巴巴看陸達庚。


    “老陸,這事還得請你幫幫忙。”高父眼眶也紅了。


    “小遠住在我家,就跟我親生兒子一樣,這件事既然跟他有關,我不會坐視不理。“陸達庚看了蘇靖遠一眼,說:“小遠還是個孩子,今天的打擊對他也很大,這樣吧,我先帶他迴家,明天我們見個麵,慢慢商議。”


    坐進汽車裏,蘇靖遠迴頭看看派出所的大門,遲疑了一下,說:“叔,這件事別告訴陸越陵行嗎?我怕影響他考試,而且,他跟高海洋那麽要好,我怕他不開心。”


    他臉上的神態還算平靜,隻是顫抖的雙腿,還有發白的嘴唇,泄露了此刻心中的極度不安和惶恐。


    “叔知道。”陸達庚伸手摸了摸蘇靖遠的頭,說:“這件事不會傳出去,越陵永遠不會知道,連你溫姨都不會知道。”


    蘇靖遠長籲出一口氣。


    這一天發生的事大大超出十六歲的年齡所能承受的範圍,汽車開出沒多遠,蘇靖遠就沉沉睡了過去。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車輛很少,路燈的光亮在夜色裏蕭索清冷,陸達庚開得很慢,不時側頭看蘇靖遠。


    沉睡中的蘇靖遠眉頭緊擰著,環臂抱胸,膽怯、脆弱、壓抑,很難想像,在極度受驚後,他竟然能那麽冷靜地給自己打電話,條理清晰,簡短明白地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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