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寒山低聲喊道。


    “哦,仙骨也就算了。估計,連真身都破的不成樣了吧。”


    “閉嘴!”


    寒山猛地抬眼看向菡萏仙子,她美艷的臉龐上滿是愜懷的笑意,明艷動人,可在寒山眼裏,她笑得駭人,就像一道警鍾,在他心裏不停地敲響,提示著某個他不願提起的事實。身後小河像洶湧的大海一般,浪濤一陣陣拍打著岸邊,細沙揚起,化作泥沙席捲岸邊的一切。菡萏仙子慢慢從倒塌的水柱間走出來,也不急著抓住朝一旁逃去的阿言,雙手抬起,朝寒山做了個抓住的手勢。


    “寒山!”


    蘇陌萱將身邊小妖腿骨打斷,不顧一切跨過洶湧不受控製的小河,也不管河水落在身上多麽冰冷,敲打在身上有多麽疼痛。牡丹仙子跳下誅仙台,是她和寒山眼睜睜看著的,眼睜睜看著牡丹仙子被誅仙台下的勁風打成重傷,眼睜睜看著牡丹仙子被抽去仙骨,這不該是寒山的錯,明明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心軟,如果不是她犯傻,牡丹仙子不會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逼下誅仙台。


    寒山沒有迴答,他被菡萏仙子帶起的心魔所控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連眼神都變得空洞無力。陶明宇跟在蘇陌萱身後小心翼翼跨過河水,剛剛還溫暖的河水眼下冷的凍人,他縮了縮脖子,努力朝阿言的方向跑去。“咣”的一聲,蘇陌萱抽出承影擋住寒山身旁肆意生長的枝條,不少藤蔓已經爬上寒山的小腿。


    “他對你這個徒弟可真好。”菡萏仙子出神了一瞬,心頭泛起苦意,“居然把承影留給你。”


    “是嗎?”


    蘇陌萱輕笑著,語氣親切地仿佛在和老朋友談話,垂眸掩蓋住眼底那抹恨意和愧疚,手中承影帶著冷風襲上菡萏仙子的左肩,卻被對方敏捷躲開。


    “師父對誰都好得很。”


    “嗬。”是啊,對誰都好,就是不願意對她好。


    菡萏仙子笑意漸冷,對上蘇陌萱的承影劍不敢大意,手下妖魔都已被對方敲毀腿骨無法站立,她當機立斷順勢收手,朝陶明宇的方向追去,準備重新抓住阿言離開。可身後一陣腳步聲傳來,她不過才邁出一步,就感受到那一股冷意直衝她的後心而來,而她半步也動彈不得。


    蘇陌萱鬆了口氣,看來他已經順利脫離心魔,沒有大礙。剛剛趁菡萏仙子逃離,他掙脫束縛的藤蔓後,及時利用河水化成堅冰禁錮住菡萏仙子的雙腿。


    陶明宇見這邊沒有危險,拉著阿言小心翼翼走過來,道,“這下怎麽辦?”這邊動靜鬧得這麽大,很快守山仙靈便會察覺,將他們困在這也不是不可能。


    “躲。”寒山隻留下這一句,轉身朝一側的叢林間走去。


    “躲?”


    陶明宇還沒理解寒山的意思,便被蘇陌萱當做勞工搬運被她敲暈的菡萏仙子。河水結成的冰橋倒是牢固,一行人順利跨過河岸,等拾起扔在對岸的背包,陶明宇才明白寒山的躲為何意。蘇陌萱讓他和寒山背來的背包裏裝著帳篷和速食食品,也難怪這背包重的要命,看來這兩人早就做好在這呆一晚的準備了。


    “蘇老闆。”雖說蘇陌萱準備齊全,可陶明宇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樣能躲過去嗎?”搭好帳篷後他本來還想問寒山,隻是寒山身上源源不斷冒出的冷氣讓人自覺退出幾步遠,根本不敢靠近,更別說談話了。


    “恩。”蘇陌萱點點頭,拿出一袋餅幹啃著,“蓬萊仙境少有外人進來,造成守山仙靈懶散的性子,他最多會去河邊瞅一眼,看到那群小妖,以他那性子,上交天庭就算完成任務。”


    陶明宇哭笑不得,嘆道,“要是真有魔族來襲,蓬萊不就完蛋了。”


    “那倒不會,魔族的氣息很好辨認,再玩忽職守,都不可能讓魔族得逞。”


    神界以蓬萊仙境和崑崙山脈最為出名,九重天上不少仙人都十分嚮往,除了移居九重天的東華帝君外,僅存的幾位神祇都住在崑崙山脈,蓬萊仙境少有神跡,卻孕育出不少奇花異糙,入口處還有四大兇獸鎮守,一般魔族也無法進入。守山仙靈都幾千年沒有遇到緊急狀況,警惕下降了不知有多少,也幸虧如此,不然他們隻能馬不停蹄地跑路,還要躲避兩邊的追兵。


    “她,到底是誰啊?”陶明宇看了眼呈昏睡狀態的菡萏仙子,久違的八卦天性又開始蠢蠢欲動,“好像和你們關係不差。”


    蓬萊仙境晝夜交替和人界一樣,眼下已臨近黃昏。天邊掛著彎月,啟明星亮起,天空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蘇陌萱拍掉手上的碎渣,淡色瞳仁在明明暗暗間看不清,“她啊,差點成為我們師母。”


    “哈?”不僅陶明宇,連阿言也是一怔。


    “我師父,是個很好的神。”蘇陌萱托著下巴抬眼望向星空,嘆道,“可他不是個好情人,輕浮也就算了,還喜歡調戲仙女。九重天上就沒有他沒調戲過的仙女,當然,除了西王母。”


    “嗬嗬。”陶明宇僵硬著笑臉,瞬間想起秦少遊,簡直不能更贊同菡萏仙子的那句,有其師必有其徒。


    “我知道你認為我冷血。我也不會反駁什麽,因為這是事實。”蘇陌萱靜靜道,“如果你不冷血,想要演示一下自己的善心,我也不反對,等找到羅問言,阿言就歸你保護了。”


    “不是。”陶明宇忍不住急道,“你怎麽能這麽隨便推卸責任呢?”


    “我推了什麽責任?”


    “你。”陶明宇僵在原地,半天說不出口,沒錯,這不該是她的責任。但他總覺得,她這麽強大,保護阿言難道不對嗎?


    阿言坐在一旁垂著頭不言語,聽到這裏不由插嘴道,“道長,你別說了。”


    陶明宇並沒有聽進她的話,反而道,“那你為什麽要照顧蘇夏?她又怎麽是你的責任了?”


    蘇陌萱眼眸掃過四周,視線自然而然從他身上掠過,而陶明宇瞬間感受到一抹涼意,“準確的說,她是我的警鍾。”


    “警,鍾。”


    “我把她留在身邊,就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多管閑事。”


    被五花大綁靠坐在樹旁的菡萏仙子已經醒了,忽然道,“蘇夏?是祈曄那傢夥的女兒?”


    “嗯。”


    “嗬。”菡萏仙子輕笑一聲,“你確實不該多管閑事,手都伸到人家天君的家務事裏頭了。天君居然還能容得下你和那個小雜種?估計是看在蘇墨的份上,才饒了你吧。”


    蘇陌萱嘴角的笑意變苦,搖頭道,“師父他老人家的麵子早幾百年前就被我用光了。還有,你既然知道牡丹仙子跳下誅仙台,難道不知她為何跳下嗎?”


    菡萏仙子不屑一顧,“還不是因為寒山?”


    “是,也不是。”蘇陌萱抱緊自己的膝蓋,臉上神情都被掩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的聲音也朦朦朧朧,滿是悲戚之感,“但主要,是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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