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的拖拉機,又走十幾裏的山路,等兩人迴到知青點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也幸好陳旭東帶了手電筒,倒是平安迴來。


    知青點裏,大家也下工迴來不久,張巧梅已經在鍋裏熬了粥,正坐在灶邊添火,苗詩文和王小雅坐在桌子邊在算什麽,另一些男知青在忙著收拾院子,見兩人迴來,一齊打招唿,七嘴八舌的問情況。


    祝曉敏先幫陳旭東把背上的糧食卸下來,又把兜子給苗詩文,笑說:“這是陸明崢給我們搞的一些糧食,這裏是縣裏買的熏雞蛋,一人一個留明天早晨吃,多出來的我們切了煮粥裏。”


    大家聽到一陣歡唿,立刻伸過幾隻手來,幫忙數雞蛋。


    苗詩文好笑:“還是先把糧食收好。”去取了秤,秤好糧食做記錄,又讓兩個男知青搬去糧倉。


    祝曉敏籲一口氣,拽過她的本子瞅瞅,盤算說:“前幾天我問過了,隊裏過了元旦分糧,先分土豆和大白菜,後分糧食,剩下的糧食我們算算,應該可以撐到那個時候了。”


    苗詩文點頭:“今天我聽黃會計說,再有半個月上凍,山裏的活兒不能做了,大隊已經在安排工作,要把大多數的糧食都磨成麵粉再分。”


    這是上次她和陸明崢去過磨坊後提的建議,看來隊裏是采納了。


    祝曉敏連連點頭:“這樣我們自己倒是省了功夫。”


    王小雅旁邊插話:“還有,樹上的棗子都已經長老了,聽說很快要收,隊裏聯係了供銷社,賣掉一部分,剩一部分給大家分下來。”


    祝曉敏笑:“元旦我們可以做棗糕吃。”


    “對對!”王小雅興奮了,“我們還有自己收的紅連豆和綠豆呢,還可以做豆沙的。”


    苗詩文抿唇:“明天我要看看,黃米麵夠不夠我們一頓。”


    幾個人說的熱鬧,謝承誌已經過來,笑說:“這幾天我們抽點時間,把地窖清理出來,新土豆分迴來馬上就可以放進去。”


    祝曉敏問:“我們土豆還有多少?”


    謝承誌搖頭:“沒有多少了,具體的清理出來才知道。”


    聽這幾個人商量,宋誌安和邢慶生也慢慢過來,插話說:“院子裏別的都收了,這幾天也能都清理完,隻剩下一些油菜。”


    祝曉敏點頭:“上凍前收了就行。”轉頭看看院子,歎一口氣。


    到了冬天,就很難有新鮮蔬菜吃了。


    熱熱鬧鬧的說一會兒,那邊的粥已經煮好,一碗碗的盛上來,聞到粥裏飄出熏雞蛋的味道,大家都是食指大動,喝一口,細細的品。


    隻是陸明崢買的雞蛋一共五十個,吃飯的時候,五個人一人吃掉一個,他又拿了六個,剩下的就是三十九個。


    知青點一共三十七人,去掉一個已經拆夥的石美君,就是三十六人,多出三顆雞蛋,切碎煮進了鍋裏。


    也就是說,現在是三十六個人在吃三顆雞蛋。


    好在熏雞蛋的味道比較濃,蛋黃是已經都飛在粥裏,可是大家偶爾能撈到一些蛋白,嚐到那股特有的煙熏過的味道,已經是說不出的美味。


    祝曉敏看著一群年輕人吃著粥,時不時因為找到蛋白,發出一陣陣大驚小怪的叫聲,忍不住微笑,心裏又有點恍惚。


    這個時候的他們,需求是這麽簡單,快樂也是這麽簡單,誰又能想到十幾年後各自生活的艱難?


    深秋的晚上,已經有森森寒意,吃了飯,大家清理好灶台,也就各自迴去宿舍,祝曉敏又把供銷社買迴來的東西給苗詩文,笑說:“再過一陣子,又該補衣服了,這縣供銷社的顏色要比鎮上多一些。”


    苗詩文接過來看看,開心的點頭:“是啊,這尼龍線也比我們鎮上買的要好一些。”取了針線盒子,要把線收起來,看到裏邊的東西,“呀”的一聲說,“差點忘了,陸明崢讓我把這個給你。”


    “什麽?”祝曉敏奇怪。


    這大半天她都和陸明崢在一起,有什麽東西還要讓苗詩文轉交?


    見她遞來一個紙包,慢慢打開,看到裏邊的東西,一時無語。


    那是前幾天在鎮上買的兩瓶潤手甘油,買了之後沒有給她,反而是托苗詩文轉交。


    苗詩文拿到也沒有打開過,這個時候看清楚,也覺得奇怪:“隻是兩瓶甘油,怎麽自己不交給你?”


    祝曉敏微微轉念,已經想明白,不禁啞然失笑,搖搖頭,歎氣說:“那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多心思。”


    當時買的時候,她順口說過一句,她會把錢給他,八成陸明崢走心了。


    苗詩文聽她說完,也覺得好笑,推推她說:“陸明崢可是認真的,你真要好好考慮。”


    祝曉敏無奈:“我知道他是認真的,隻是……”


    隻是,上一世那段痛苦的婚姻,帶給她的隻有深深的絕望和恐懼,而陸明崢是那段迴憶的中心,無論如何,她不願意再踏入進去。


    這層心理障礙,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苗詩文自然不能體會,歎口氣,低聲說:“在一起生活那麽多年,怎麽他都沒有入心,偏偏是那個……這走了,突然發現你的好了,也活該他要多耗心思追你。”


    本來要說聶一飛,可是一眼看到旁邊做針線的張巧梅,及時停住。


    即使如此,張巧梅也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抬頭看看她,微微抿唇,又把頭低下。


    兩人說話,旁邊王小雅托著腮幫子聽著,這會兒“嘻”的一笑說,“我倒是覺得現在有趣一點,真的談上了,反而沒意思。”


    苗詩文好笑,伸手指戳她腦門兒:“這話被陸知青聽到,看他不瞪你兩個窟窿。”


    王小雅吐舌頭:“陸知青在,我可不敢說。”說完又歎氣,湊到祝曉敏眼前問,“曉敏姐,你真的不想和陸知青在一起?其實,我也覺得他挺好。”


    祝曉敏好笑:“你一個小毛丫頭知道什麽挺好,這話說著,自己羞不羞?”


    王小雅紅了臉,搖搖頭,低聲說:“我是想著,要是你和陸知青的事定了,美君……美君也就死心了,總比現在,一陣一陣的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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