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書房查查帳目。”單司渺也沒來得及去休息,就鑽進了書房,孟筠庭攔也沒攔住,隻得隨他去了。


    再見單司渺時,已是入了夜。


    晚飯時沒見著人,蔣鶯鶯又免不了發了一通脾氣,孟筠庭隻得在一旁哄著,還不容易把這姑奶奶忽悠走了,親自端了一碗湯進了書房。


    書桌後,那人眉頭微皺,趁著昏黃的燭光側顏如畫,隻眼下兩團黑青,又加重了幾分。


    “喂,歇一會兒吧,你也不怕過勞猝死。”


    單司渺接過湯來,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從前你我隻身二人時,我覺得富貴不過是武功蓋世,金玉滿堂,可如今站在高處,才瞧得清這江湖之大,其中關係盤綜錯雜,絕不是我們從前想的如此簡單。”


    “怎麽,長生門的人不好應付?”孟筠庭問道。


    單司渺抿了一口湯,長舒出一口氣來。


    “長生門倒尚且安穩,倒是楊家這頭,怕是要麻煩了。”


    “哈?”孟筠庭摸了摸腦袋,這和他幾個月前說的不一樣啊。


    “我這些天見了長生門所有六堂十二舵的主事,長生門雖然神秘,其中關係卻不複雜,加上玉蟬子的提點,好在尚且能掌控住局勢。”


    單司渺緩了緩,又喝了一口湯,道,“反瞧這楊家這頭,怕是要出事端。我們在裏頭管得再好,也免不了被外頭的人盯上。”


    “外頭的人?”


    “你忘了康流和歐陽晟嗎,死了一個康流,還會有很多個。這些日子,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竟相來訪,表麵上是同咱們客套,背地裏怕是想把我這個來曆不明的新家主給弄下去。”


    “那你此番迴來,打算怎麽辦?”孟筠庭聽他這麽說,倒是也不由地擔心起來,這些天不管是什麽人來,他都是照著單司渺的吩咐,神神叨叨地瞎忽悠,倒真如這小子所言,那些人被他這麽一弄,反倒探不清虛實,隻得悻央央地迴去了。


    可糊塗一時尚可,時間一久,那些人必定會反應過來,到時候,怕是就不會這麽好糊弄了。


    “怎麽辦?如今長生門人心已穩,我又何必怕那些假君子真小人。能談得攏的,不妨戴上麵具跟他們客套客套,虛偽下也就罷了,談不來的那些,索性就一拍兩散。楊家如今除了一些名不見傳的外戚偏房,根本無人可扶,就算他們眼饞楊家這塊肥肉,怕是也尋不到油頭了。”


    “那這位子,算是坐穩了?”孟筠庭問。


    “穩?”單司渺嘴角扯開了一絲笑意,“你別忘了外頭是怎麽評價於我的,江湖莽夫,浪蕩之徒。”


    “他們那是眼紅咱們!”


    “眼紅歸眼紅,他們說的倒也沒錯。於楊家,我少的是名氣,於長生門,我少的是威望,若我同時得了這兩樣東西,這位置,才算是真的坐穩了。”


    孟筠庭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隻得跟著點頭,其實其中厲害關係,他也沒大聽懂。


    “眼下,倒是要給楊家尋個新管事了。”單司渺說著又皺起眉來,一代天子一朝臣,楊家畢竟家大業大,茶葉瓷器古董錢莊,幾乎掌握著大半個淮陽城的命脈,如今事無巨細,全都光靠他一人,又怎麽忙得過來。


    “管事?你可別指望我。”孟筠庭聽這名頭就知道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位子,趕緊擺了擺手。


    “你?讓你幫我管事,那倒不如直接把楊家賣了來的劃算。”單司渺笑道。


    “啊呸,小爺我還不稀罕呢!”孟筠庭白了他一眼。


    “管事一事,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忙完這陣子,應是可以休息休息,我們找個地方遊山玩水去如何?”單司渺提議著。


    遊山玩水?孟筠庭一聽這個便來了勁,忙不迭地問,“去哪兒?”


    “洪州。”


    “洪州?”


    “不過,你先得幫我把蔣鶯鶯甩了。”單司渺小聲說道。


    “什麽?!不是你……你還沒跟她說清楚吶!”孟筠庭就知道他沒這麽好心,帶自己出去玩,根本就是又想拿他當擋箭牌嘛。


    “說?說什麽?說我雖然不喜歡她,卻要靠著她娘當穩這個門主?”單司渺一手托著腮道。


    無恥…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無恥……孟筠庭抖了抖嘴角,瞧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心想著,就算這廝當上了什麽門主家主,也抹不掉那與身俱來的那一分狡詐的惡性。


    第58章 第四章


    忙活了一晚,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單司渺打著哈欠剛出房門,就被蔣鶯鶯一把給揪住了。


    “單大哥,我親手熬了粥,快去趁熱吃。”


    一路被拉到了飯堂內,卻見桌上放了兩碗白粥。一碗有些微焦,碗內放了好些蓮子紅棗,大補的食材堆在那小小的碗中看來不倫不類,一瞧便是出自蔣大小姐之手,而另一碗則是素雅的多,幾片杏仁撒在麵上,還飄著淡淡的桂花香。


    “這……”單司渺一瞧這架勢便知不妙,眼瞧著孟筠庭也進了飯堂,趕緊拉了人坐下。


    “咦,怎麽有兩碗?丫頭你良心發現了?”孟筠庭嘴上問著,手卻是自覺地伸向了看似味美的那一碗。


    “啊…那…那是我做的。”小三子端了幾碟小菜走了過來,咽下了沒說完的半句,自然那碗是特地做給單司渺的。


    “……”


    蔣鶯鶯麵色開始冷了下來,盯著單司渺道,“單大哥,你先選,你要吃哪碗?”


    單司渺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地伸出手去,最後還是沒委屈了自己,拿起了那碗香甜可口的桂花杏仁粥。


    “……”單司渺這一拿,孟筠庭便苦下臉來,剛準備腳底抹油,便被蔣鶯鶯拎了迴去,將那實沉沉的濃粥放他麵前一丟,瞪著眼吼了一聲,“吃!”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孟筠庭可憐兮兮地瞥了單司渺一眼,準確來說是瞥著他手中的那碗粥,繼而認命地端起麵前那碗來。


    單司渺見他用那勺子一挖,便見那粥幾乎同漿糊一般糊在了一起,根本難以下咽,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些天,他可沒少吃這些東西。


    “單大哥!吃完飯我們去城裏轉轉吧。”蔣鶯鶯迴過頭道。


    單司渺皺起眉,剛待想個藉口搪塞,便見門口素顏雅香兩個丫頭麵色嚴肅地走了進來,手中還拿了一封信。


    看來是出事了。


    “怎麽?”單司渺邊問著,邊展開那封信,果見是玉蟬子的字跡。


    “什麽什麽?帶我瞧瞧。”孟筠庭見狀趕緊丟了手中那碗粥,跟著湊了過去,“說什麽了?”


    “玉長老讓我去一趟玉真觀。”單司渺道。


    “玉真觀?”孟筠庭聽的有些莫名,好端端地跑去個道姑觀裏做什麽。


    “說是故人下落不明,想讓我前去相幫。”


    “故人?你娘在道觀裏還有故人?”孟筠庭轉頭問一旁的蔣鶯鶯。


    “何止,這位故人的失蹤,好像還跟滕王閣有關係。”單司渺說著,眼睛卻也跟著瞥向了一旁的蔣鶯鶯。


    一旁的蔣鶯鶯見他倆瞧自己,神色便得意起來,咯咯的笑道,“想知道啊,你們求我啊。”


    “……”單司渺自是不會開口,隻對一旁的孟筠庭使了個眼色。


    孟筠庭咧了咧嘴角,勉強行了一揖,“姑奶奶,求求你了,說吧。”


    “哼,”蔣鶯鶯輕哼了一聲,瞄了一眼低頭喝粥的單司渺,悻然道,“這玉真觀呀,位列江湖六大派之中,地位僅次佛家之首的千葉寺,那可是個風光地方。當年觀中曾有三仙子,傳言,這三位仙子個個貌美如花,武功高強,且以姐妹相持,在十三年前可是人人爭相往之的美人兒。”


    “三仙子?道觀中的三仙子…哪三仙?”孟筠庭好奇的問道。


    “這個嘛……”蔣鶯鶯一手背著,伸出一指在胸前繞著一縷墨發,“大師姐淩霄,艷絕天下,耀如朝陽;二師姐淩雲,溫婉雅致,清麗絕塵;小師妹淩霞,嬌媚可人,機靈刁鑽。其中,本以大師姐淩霄武功最為高強,十八歲時便接任了玉真觀掌門一職。隻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她年少輕狂,偏偏被一個男人騙了去,聽說呀,那男人在她產子之時遺棄了她,當真禽獸不如。後來她胎死腹中,情殤心死,便幹脆放縱了自己,成日在觀中尋歡作樂,惹得江湖一片非議。之後幸好淩雲仙子雲遊迴觀,主持大局,才將觀中風雲給壓了下來。”


    “哇,哪個男人,這麽本事?”


    “這就不曉得了,陳年舊事,又是這等醜聞,本就聽完便罷了。何況,知道這事兒的,也沒幾個人。”


    “這麽精彩的陳年舊事……那個淩霞仙子呢?”孟筠庭聽的津津有味,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道觀裏,也會有如此紛爭。


    “淩霞仙子嘛……不告訴你!”蔣鶯鶯杏眼一轉,沖他做了個鬼臉。


    “……死丫頭,話說一半,哪有這樣的!”孟筠庭沒好氣地罵道,卻聽一旁的單司渺不急不慢地開了口。


    “若我沒猜錯,那位嬌媚可人的淩霞仙子,應是也為了一個男人叛出了玉真觀,現在還在一個老不死的門派裏當上了長老,還與那男人生了一個同樣嬌媚可人,刁鑽機靈的小丫頭。”


    “……單大哥你怎麽知道?”蔣鶯鶯奇道。


    “不難猜,你娘對這件事這麽緊張,你剛剛說的那些又是鮮為人知的事兒,若不是身份特殊,你一個小輩,又怎麽會知道的如此清楚,何況……”


    “嬌媚可人,機靈刁鑽,活脫脫的就在我們麵前,不是麽?”


    “……討厭,幹嘛這麽說人家。”蔣鶯鶯嘟著嘴呢喃道,可瞧的出來麵上還是高興的。


    “哈?你們的意思是,那…那…那兇巴巴的玉蟬子,也是當年的三仙子之一?”


    話沒說完,就被蔣鶯鶯當即彈了腦門,“不準這麽說我娘親。”


    “那麽這次,失蹤的又是哪個?”孟筠庭終是問到了重點。


    “淩雲仙子。”單司渺搓了搓指尖,思考著什麽。


    “淩雲姑姑我是見過的,一副煙火不食,拒問紅塵的模樣,絕不可能跟那滕王閣扯上關係。”蔣鶯鶯蹙眉道,“娘親現在一點急壞了,那淩雲仙子對她來說,怕是同親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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