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放,也放不開。”唐淮輕易地拒絕他的懇求,輕聲道:“秋秋,我喜歡你的心思,不是那麽隨隨便便就能更改的。”


    而且,他也從未打算要放開。


    他想要得到這個弟弟,從身到心,徹底擁有。


    唐秋啞然。


    是啊,喜歡的心思,不是那麽隨隨便便就能更改的。那些付出過的心意,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丟開的。


    不僅僅是對於沈千揚。


    即使失望,即使已經認清,但那種曾經在心底生根發芽的感情,要連根拔除,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對於唐淮,曾經也是喜歡的。即便不是唐淮要的,超越兄弟血緣的喜歡,但那也真真實實的喜愛。在認清對方的冷漠後,他花了多久的時間,用了多少努力,才將對唐淮的那些喜歡從心底抹去。


    直至知曉爺爺死亡的真相之前,他對這個哥哥,從來談不上恨。


    至多隻是因失望而牴觸罷了。


    但知曉爺爺的死因之後,一切已經不一樣了,也無法迴到從前。


    見他沉默,唐淮手撫上他臉龐,沿了他眉骨輕磨,再緩緩滑過他挺直的鼻樑,往下落在唇邊,細細描著他唇輪廓。手指流連了一路情意,其中繾綣纏綿與渴望,無須言語傾訴,也已經表露無疑。


    “秋秋,給我一個好好愛你的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時間會證明,我是最適合你的。”


    在唐淮的纏綿情話中,唐秋聽見自己輕嘆了口氣。所有的落寞心傷,全都沉在那聲輕嘆中,搖搖墜墜輕落地上,將所有故事的煙塵輕掀。


    過往裏那些心意,忘了許多年的兄弟間有過的和睦,全被漾了起來。即使摻了虛假,卻依舊讓他感慨萬分。


    他們兩人,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脈,也曾有過尋常兄弟間的單純快樂。隻是,何以會到今日這樣的境地?


    “二哥,真有這樣的必要嗎?”


    “有的,你總要給我們一個機會。”


    唐淮兩根長指抬起唐秋的下巴,唐秋精巧的五官映入眼簾,柔光落在上麵,如玉般溫潤。唐淮低頭,吻住那兩片水色薄唇,輕吮廝磨,極盡溫柔纏綿之能事。而在察覺對方想逃的意圖後,他手掌緊緊扣住對方後腦勺,將唐秋所有逃避的路徑阻斷。


    唐淮的容顏在麵前不斷放大,作用在後腦勺上的手力道不大,卻讓人逃避不開。唐秋隻得閉了眼,但唇上的觸感卻因此更加清晰。那種溫柔寵溺的吻,讓他恍惚覺得,自己是真正的被珍視被嗬護。


    許久,當所有的羞赧色彩都浮上臉龐,胸腔裏的空氣漸漸稀薄,意識也比以往迷糊幾分,唐淮扣住他的手才放開來。唐淮溫柔的話語落在耳畔,“秋秋,我喜歡你,自然也要你喜歡我。你想要的,我都會捧給你,即使是唐門的掌門之位也是一樣。”


    那話語,一如唐淮慣使的手段,溫柔卻不可違抗。


    如若違抗,便是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答應我,試著接納我,而不是一味地否定我逃避我,可以嗎?”


    避開唐淮期盼的目光,唐秋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修長的指節屈了伸伸了屈,反反覆覆,久久給不出答覆。


    等了許久仍舊等不到答案,唐淮搖搖頭,伸手揉揉他頭發,“你好好想一想,我不逼你。”


    唐秋緊懸的心稍微鬆下來。


    雖然知道唐淮的放縱隻是暫時的,但心裏某處,還是較以往柔軟了些。


    因為身體的原因,唐秋當日並未來得及去見唐雲笙。待休息了一日後,唐淮才與他一道去書房見唐雲笙。


    唐秋去到書房後才發現,書房裏除了唐雲笙和少林慧空大師以外,還有一個年青公子。


    唐秋的麵貌,在男子中已是極清秀的。但這男子的五官,比之唐秋,更多了種綺麗,甚至可以稱得上漂亮。卻難得地沒有半點陰柔氣息,眼底全是明朗氣息,他隻一笑,便如將江南三秋勝景盡展人麵前。


    那年青公子的裝扮也是極華麗的。寶藍色錦袍,上麵用銀線繡了繁複花紋,腰圍錦帶,銀簪綰發,寬袍舒袖的打扮,手中一把綢扇輕搖,那副閑適貴氣的模樣,半點不像江湖中人,反倒像是豪門貴族裏偷溜出來遊玩的公子哥。


    唐秋並未見過這人,不知對方身份,也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麽會和慧空大師一起出現在唐門,他不覺就多看了對方幾眼。而那人發現唐秋在看他,並未半點尷尬不悅,反將手裏綢扇一轉,踱幾步走到唐秋麵前,粲然一笑。


    “為什麽看我看得移不開眼啊?”


    “……”


    唐秋平日結交的人,個性多沉穩內斂,少見如這年青公子一般隨性隨意的脾氣。被他這麽一問,不由怔了下,半晌才道:“公子風採過人,在下未曾見過公子,初次見麵,難免好奇多看了幾眼。是在下失禮,還請公子勿要見怪。”態度謙和有禮,臉卻已紅了,


    座上唐雲笙的聲音冷凝,淡淡響了起來,“唐秋,這位是江南霹靂堂許修祈許少門主,許少主年少有成,武功人才都是出類拔萃,你日後要多向他請教才是。”


    唐秋低聲應道:“是。”轉而向那許修祈拱手道了一禮,“在下唐門唐秋,日後還請許兄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那把綢金摺扇在眼前一轉,繼而移到唐秋手下輕輕一抬,許修祈眼底笑意濃得快要溢出來,“這唐門裏景致好的地方太多,我還沒走過幾處呢,在唐門叨擾這段時間,就要勞煩賢弟帶我多轉轉。”


    也不知是自己敏感還是怎樣,唐秋總覺得,許修祈和他說話時,整個人與他貼得特別近,那種過度的自然熟絡也讓唐秋覺得很不自在。


    而一側,唐淮的臉色莫名沉了下來。


    第三十章


    江南霹靂堂和唐門有不少相似之處。


    兩派弟子最擅長的,都不是武藝刀劍,而是機關器物。隻不過唐門弟子慣用毒藥暗器,而霹靂堂中人擅使火器罷了。


    江南霹靂堂門人多是製造機關火器的高手,他們所造的火器威力巨大,僅一枚雞蛋大小的雷陣子就足以炸平一棟樓宇,石木尚且如此,更妄論人的血肉之軀。因此,霹靂堂雖從未有過武藝冠絕江湖之人,但僅憑藉手下火器的威力,也讓江湖中人忌憚不已。


    霹靂堂與唐門向來少有接觸,這次霹靂堂少主許修祈會隨慧空大師來到唐門,自然是有原因的。


    隻是,唐秋沒想到,許修祈此番到來,竟然是和沈千揚有關。


    沈千揚一直是有野心的。


    十年前,赤峰教血洗中原武林,連挑數十門派,勢力如日中天,最後卻是因無垢山莊與慕少遊之故敗走北疆。


    沈千揚如今重返,行事手段雖不若十年前血腥決絕,但仍不肯放中原武林相安。


    近一段時間,赤峰教一直有動作,以急火雷霆之勢滅了近北疆地域的一些小門小派。雖還未有危及中原武林之事,但前車之鑑猶在,十年前由它一手掀起的腥風血雨尚未從人們記憶中褪去,此時此刻,中原武林眾人心裏又如何能安穩?


    因為唐淮的謊言,慧空大師真當唐秋是唐門安插在赤峰教中的臥底。對赤峰教最近的動作,他心憂不已,便打算借前來唐門替唐秋解開內力封製的機會,與唐雲笙父子一道商議製衡赤峰教之事。


    他更希望憑藉唐秋在赤峰教多年對赤峰教和沈千揚這人的了解,找出應對之策,保中原武林安危,不至讓中原武林再如十年前一般,被捲入血雨腥風中。


    而許修祈來此,也是同樣的目的。


    慧空大師出身少林,無垢山莊之下,江湖中最具聲威的就是少林一派,他為武林安穩奔走自然是義不容辭。


    但霹靂堂卻不同。


    霹靂堂雖是江湖門派,但它素來不參與江湖紛爭,與武林各派間也多隻是金錢往來。別人忌憚它的火器威力不敢擅自侵擾它,而它也隻圖自身安穩,從不輕易與人結怨,更不過問江湖恩怨。但是,這次它居然會上唐門共商製衡赤峰教之事,主動招惹赤峰教,難免讓人心生疑竇。


    唐雲笙素來謹慎多疑,對於許修祈的到來,他雖是以禮相待,但一開始還是存了防備之心,說話也多有保留。


    那許修祈言語行事雖隨性,卻也不是愚笨之人。見唐雲笙這般態度,哪能不明白其中原因?為消除唐雲笙疑心,便主動將霹靂堂與沈千揚間嫌隙說了出來。


    原來,霹靂堂並不是主動要向赤峰教尋釁,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霹靂堂所製火器威力巨大,沈千揚也有招攬之心,曾親自往江南與霹靂堂門主許莫延商談聯手合作之事,言語間更有覬覦霹靂堂火器製造圖紙的意思。


    各派都有自己不外傳的秘技。霹靂堂的火器製造手藝也是如此,隻傳本族子弟,絕不許泄露給外姓人知曉。


    因此,霹靂堂雖不喜涉江湖紛爭,也不愛與人結怨,但許莫延也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同赤峰教結盟,更不願本派秘技落入他人之手,於是便婉拒了沈千揚的招攬。


    但拒絕沈千揚的招攬之後,許莫延思及沈千揚一貫的行事手段,怕合作不成,赤峰教反將它看做絆腳石想除掉。他再三考慮之下,便決定派親子許修祈前往少林,告知慧空大師此事,並求少林襄助。


    而許修祈到了少林後,恰好又遇見慧空大師要來唐門,也就一道過來了。


    許修祈的話說得在情在理,唐雲笙雖不全信,但也勉強卸了防備的態度。


    “兩位希望唐門做什麽,請盡管直言。如若唐門有這個能力,在下絕無半句推辭。”


    慧空大師休息了一日,臉色較昨日已好了許多。聽唐雲笙這麽說,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輕念了句佛號,才道:“唐掌門這般開明,乃是武林之福。老衲此次來,隻是想問唐掌門要一樣東西而已。”


    唐雲笙不解:“什麽東西?”


    慧空大師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唐秋,迴道:“令公子為武林大計,潛伏在赤峰教數年,對赤峰教當有較深了解。老衲想問令公子討的,正是赤峰教北疆總壇的地圖,還有它在各地的分壇地址以及勢力詳情。”


    “哦,是要這個。”唐雲笙略冷的視線也轉到唐秋身上。“唐秋,你聽明白了嗎?大師要的東西,你知道多少,都盡快準備好交給大師吧。”


    慧空大師和許修祈都當唐秋是臥底,但事實的真相,唐秋父子三人心知肚明。


    唐雲笙性情雖冷漠,但唐秋畢竟是他親生兒子,也是唐門中人。在這件事情上,兩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加諸沈千揚對唐秋的絕情,唐雲笙也就打算將錯就錯,將這個謊言繼續維持下去。這樣,他不僅保住了唐秋這個兒子,更保住了唐門的聲譽和地位。


    因此,對於慧空大師的要求,唐雲笙絲毫不反對。


    卻是唐秋自己不願意。


    他在一旁早將兩人的話聽得分明,此刻聽唐雲笙問話,臉色不覺就白了些,頓了頓,還是道:“我明白,隻是沈千揚為人疑心太重,我在他身邊並不得他看重。我所知曉的,隻是赤峰教在江南幾處分壇的情況,至於北疆總壇的實際情況,我並不了解,怕要讓大師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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