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龍季得意的從八抬大轎上下來,向四周的老百姓搖了搖手,道:“鄉親們,你們不要慌張,你們要相信,朝廷不會讓你們沒有鹽吃,也不會讓你們沒有活幹,更不會讓你們沒有飯吃,你們要相信朝廷,要相信巡鹽道衙門。”


    “錢大人果然是我們知心人啊!”


    “錢大人是好官啊!”


    在幕後主使者的鼓吹下,許多百姓一邊唿喝著“錢大人是好官啊!”“錢大人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之類的話,一邊向錢龍季下拜。


    錢龍季看著向他下拜的百姓,矜持的笑了笑,雙手向上抬,道:“鄉親們,你們都起來吧!本官這就進去,向葉伯爺討要說法,你們放心,本官一定會給你們做主的。”


    錢龍季說完,笑了笑,由李大憨領著,帶著一大幫人進了江南稅務司衙門的大門。


    錢龍季進去之後,江南稅務司衙門的大門轟然關閉,門外的百姓都不願意散去,站在門外,翹以盼,等待結果。


    在江南稅務司衙門大堂的外麵,錢龍季見到了一臉笑意的葉思文,錢龍季在葉思文的臉上,完全沒有看到沮喪或者害怕的神情,反而,葉思文表現得很興奮,很自信。


    錢龍季就搞不懂了,外麵都鬧翻了,這位爺為什麽還能如此淡定,難道他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葉思文見到錢龍季,絕口不提外麵的事情,而是親熱的拉住錢龍季的手,和錢龍季寒暄了一番,開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葉思文這才將錢龍季請進了江南稅務司衙門大堂。


    “來,錢大人,請坐,請坐。”


    進了大堂,葉思文拉著錢龍季,不由分說,直接將錢龍季按在了椅子上。


    待錢龍季坐定,葉思文這才坐到了大堂的主位上,坐下之後,葉思文又不緊不慢的命人端來熱茶,分別給他和錢龍季奉上。


    葉思文一邊喝著茶,一邊喝錢龍季說著一些閉話,什麽天氣、茶香,就是絕口不談門外的事情,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葉思文不著急,錢龍季可就著急了,他不再和葉思文東拉西扯,直接說道:“葉伯爺,你怎麽還能如此輕鬆?你難道不知道外麵已經鬧翻天了嗎?”


    “好茶!”葉思文呷了一口茶水,道:“哦!錢大人,外麵怎麽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外麵生了那麽大的事情,他這個當事人居然會不知道,那不是騙人嗎?


    錢龍季沒好氣的說:“葉伯爺,鹽商聽說您把黃會長抓了,今天集體罷市,老百姓買不到鹽,都來你這兒討要說法了,現在稅務司衙門外麵聚集了上萬百姓,若不是本官及時趕到,現在江南稅務司衙門的大門都被他們拆了。”


    “啊!”葉思文一臉驚訝,道:“錢大人,你可來得真及時啊!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本伯的衙門非得被門外的暴民拆了不可!本伯在這裏謝謝你了。”


    錢龍季拱手,道:“舉手之勞而已,伯爺不必放在心上。”


    葉思文搖頭晃腦的說:“錢大人,本伯這件事做得實在是孟浪了些,竟然引了這麽大的事情,本伯實在是慚愧啊!”


    看著不緊不慢的葉思文,錢龍季急得嘴角冒泡嗎?他心想,這位爺以前的風格不是雷厲風行嗎?怎麽現在變得軟綿綿的了?


    錢龍季道:“伯爺,我們現在不是要自責,而是如何讓衙門外麵的老百姓散去,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給朝廷一個滿意的交代。”


    葉思文笑了笑,問道:“錢大人,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錢龍季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拱手,道“葉伯爺,下官以為,這件事情不宜鬧大,為今之計,隻能委曲求全,先放了黃德興,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再說,至於黃德興偷逃漏稅的事情,隻能以後再說了。”


    一聽錢龍季要求放了黃德興,葉思文腦袋立刻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黃德興的問題太大了,不能就這樣放了,若是放了他豈不是會更囂張,不妥不妥!”


    “哼哼……”錢龍季冷笑一聲,問道:“那葉伯爺的意見是什麽?”


    葉思文笑道:“錢大人,本伯倒是有一個主意,即使不放黃德興,鹽商們也會停止罷市,本伯就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葉伯爺但說無妨!”錢龍季悠閑的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說道,他倒要看看,葉思文有什麽好主意。


    “好好!”葉思文笑嗬嗬的說:“本伯以為,鹽商們之所以罷市,是因為沒有了黃德興,他們就不能肆無忌憚的偷稅漏稅,也就是說,他們罷市的最終目的,就是不想交稅,既然這樣,我們何不免除鹽商們今年的稅款,沒有了稅收,他們還不屁顛屁顛的開市?”


    “還有!”葉思文繼續侃侃而談,“本伯知道,現在因為鹽稅增加,鹽價居高不下,讓老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我們不收鹽稅了,鹽價降下去,老百姓得了利益,他們自然就散了。”


    聽了葉思文的主意,錢龍季差點把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錢龍季精通鹽務,他自然知道,不收鹽稅,鹽就可以自由販賣,製鹽的材料又不算難找,工藝也不算複雜,隻要放開政策,大量的鹽就會湧入市場,打破江南鹽商總會的壟斷地位。


    可以預見,隻要取消鹽稅一個月,鹽價就會比現在降低很多,而且還會有更多的商販加入販鹽的行業。


    若是真的到那個時候,江南鹽商總會的利益將會大大稀釋,江南鹽商總會的利益稀釋了,他錢龍季的錢包也就會稀釋,這件事絕對不能同意。


    錢龍季知道自己必須阻止葉思文這個瘋狂的想法,急忙說道:“葉伯爺,這恐怕不妥吧!朝廷現在四處都要用錢,若是沒有鹽稅,朝廷可要少收入一大筆銀子啊!”


    葉思文搖了搖頭,道:“錢大人,此話差矣,去年的鹽稅,不過三十萬兩而已。區區三十萬兩,對於朝廷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與其這樣,還不如不收。”


    錢龍季急得嘴角冒泡,道:“葉伯爺,雖然去年的鹽稅隻有三十萬兩鹽稅,但是鹽稅再少,也有不是,若是不收鹽稅,皇帝陛下恐怕不能同意吧!”


    “錢大人,皇帝陛下那邊,你就不用操心了。”葉思文自信滿滿的說,“本伯來江南的時候,皇帝陛下曾給本伯說過,讓本伯放開手辦事,隻要能查清江南賦稅,不管用什麽辦法,陛下都會同意的。”


    葉思文的迴答讓錢龍季無話可說,皇帝陛下都同意,你一個三品小官還聒噪什麽?


    “這個、這個……”錢龍季囁嚅道,“本官覺得總是不妥啊!朝廷現在到處都要用錢,我們就這樣取消了鹽稅,不太好吧!”


    “哈哈哈……”葉思文突然大笑起來,道:“錢大人,你說,若是本伯告訴陛下,有人願意每年出一百萬兩銀子來購買鹽的專賣權,你說陛下會同意嗎?”


    “葉伯爺的意思是?”錢龍季搞不懂了。


    葉思文拿出一份協議遞給錢龍季,道:“錢大人你看看這個!”


    錢龍季疑惑的接過葉思文遞來的協議,他隨手翻看了,當看完一段文字的時候,錢龍季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協議上稱,遠洋商號將會以每年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價格買斷大明全國的鹽專賣權,也就是說,以後全大明,隻有遠洋商號一家可以販鹽,其餘的全部都是私鹽。


    錢龍季突然覺得自己手中拿的不是一份協議,而是所有鹽商的催命符,隻要這份協議生效了,大明朝的鹽商都歇菜了。


    而且,錢龍季明白,遠洋商號現在是大明愛國商號,可以合法擁有自己的軍隊,而事實上,他們的確有一支能打的軍隊,也就是說,隻要遠洋商號願意稽查私鹽,那大明境內的私鹽就得絕跡。


    想到這一點,錢龍季不僅覺得自己手中的協議是鹽商的催命符,更是他的催命符,隻要和朝廷穿一條褲子的遠洋商號開始販鹽,朝廷就能輕易的知曉大明每年消耗鹽是多少。


    到時候,隻要朝廷把遠洋商號提供的數據和往年巡鹽道衙門上報的數據一比對,就可以輕易知道往年一共流失了多少鹽稅,那可是九成鹽稅啊!那可是足夠大明朝用十年的銀子啊!隻要有了這筆錢,朝廷許多想辦不能辦的事情都可以實現。


    錢龍季作為巡鹽道衙門道台,讓朝廷白白流失了這麽多收入,那絕對是死罪,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錢龍季終於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不過他立刻找到了另一個破綻,道:“葉伯爺,就算你這個方法可行,也得等到幾個月之後才能解決好這件事情吧!可是現在外麵的暴民,隨時都要將江南稅務司衙門拆了的啊!”


    葉思文搖了搖頭,道:“錢大人,抱歉,現在已經晚了,本伯已經張貼了告示,今年吃鹽,不上稅。”


    “什麽?”錢龍季大驚,“葉伯爺,你說的是真的?”


    葉思文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反問道:“錢大人難道以為本伯在開玩笑?”


    錢龍季鐵青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心裏正在盤算,現在該怎麽辦。


    現在擺在錢龍季麵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搞死眼前這個陰毒的年輕人,讓給遠洋商號不能插手鹽務;第二,趕緊跑路。


    不過現在貌似兩點都做不到。


    “而且,本伯還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遠洋商號的鹽,在前兩天就運到了下關碼頭,現在恐怕已經在銷售了,所以說,外麵的暴民也應該散去了。”


    還不等錢龍季打定主意,葉思文又告訴了錢龍季一個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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