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大起來,恭恭敬敬的問道:“恩人可是姓葉,諱思文,濟南人,手下有一營如狼似虎的標兵,人稱虎威營?”


    “了解得挺透徹的啊!”葉思文不動聲色,心中警惕起來。(?


    趙老大激動的說:“那就對了,你就是我老趙家的恩人。小人今天該死,不小心衝撞了恩人的座駕,還請恩人恕罪。”


    “你說說,我怎麽就成了你家的恩人了?”葉思文不解的問。


    “恩人一年前是不是在泰山山區的猛虎寨裏解救了一批淪為奴隸的人,其中就有家父,家父時常把你老人家的名字掛在嘴邊,家中還供奉著恩人的長生牌位呢!”趙老大的態度愈恭敬。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自己還真是他家的恩人,葉思文向趙老大擺擺手,說:“我們先走了,你迴去替我向你父親問好。”


    “是,恩人慢走!”趙老大諾諾連聲。


    葉思文現在可沒心思管趙老大等人的事情,他現在的心思全部在宋應星身上,他正考慮怎樣把宋應星忽悠到自己的陣營裏來呢!


    “長庚兄,走我們喝酒去。”葉思文拉著宋應星的手,不由分說的把他拉進了路邊的酒樓。


    葉思文一聲“長庚兄”,讓宋應星更糊塗了,葉思文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字呢?宋應星百思不得其解。


    進了酒樓,葉思文直接進了天字一號包間。吩咐小二撿店裏的特色菜上,又要了一壺雨前龍井,這才開始和宋應星敘話。


    “葉大人,您是怎樣知道在下的?在下的意思是,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麵吧!”宋應星好不容易逮到葉思文給自己倒茶的空擋,出言詢問。


    葉思文大大咧咧的說:“長庚兄不要左一個葉大人,右一個葉大人的叫,太生分了,直接叫我的葉老弟就是了。”


    “可是我們本來就很生分啊!”宋應星有些哭笑不得,葉思文這熱情的態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葉思文笑嗬嗬的說:“長庚兄說笑了,我早就想和長庚兄結交了,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啊!為此,我們應當幹一杯才是,來,小弟以茶代酒,敬長庚兄一杯。”


    麵對熱情的葉思文,宋應星沒有辦法拒絕,隻好舉起茶杯,和葉思文幹了一杯。


    葉思文放下茶杯,親自提起茶壺給宋應星倒茶。一個正五品官員給一個未入仕的舉人倒茶,著實讓宋應星有些恐懼。


    難道他想利用我?宋應星暗道。不過他迅的盤算了一下自身的資源,覺自己官沒對方大,錢沒對方多,根本沒有什麽可以讓對方利用的。


    宋應星不知道,他那充滿奇思妙想的腦子,就是他最大的資源。葉思文打的正是宋應星腦袋的主意。


    看著一臉疑惑的宋應星,葉思文笑了笑,說:“長庚兄現在心中肯定疑惑,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可是早就聽說過你的哦!”


    “在下沒才沒學沒名聲,不知道葉大人在什麽地方聽說過在下?”雖然覺得對方在自己身上圖謀不到什麽,但是宋應星依舊保持著警惕。


    葉思文說:“我一不是聽說過長庚兄的才名,二不是聽說過長庚兄的學名,我隻是聽說長庚兄對各種工業技術和農業技術都很了解,所以……”


    一聽葉思文這樣說,宋應星怫然不悅。這年頭窮學文,富學武,吃不起飯當學徒。葉思文說自己對各種技術很了解,分明就是瞧不起自己啊!


    宋應星也是個性格剛硬的主,他脾氣一上來,全然不顧葉思文戶部五品主事的身份,厲聲嗬斥道:“夠了!難道你請我來這裏就是來諷刺我的嗎?雖說士農工商,農民和匠人地位比讀書人底,可是沒有農民你們這些讀書人吃什麽?沒有工匠,你們這些讀書人用什麽?在下吃不起葉大人的請,告辭了,至於欠你的銀兩,在下會親自送到你的府上。”


    宋應星說完,起身,準備拂袖離去。


    “長庚兄且慢!”葉思文見宋應星要走,連忙拉住宋應星的手挽留。


    宋應星甩來葉思文的手,冷冷的說:“葉大人請自重,在下這做工的手,莫汙了葉大人的手。”


    葉思文哭笑不得,說:“長庚兄,你聽我解釋……”


    宋應星根本不聽葉思文解釋,還是冷冰冰的說:“不用解釋,還不是老一套?讓在下遠離農工,專心讀書,行了,長庚受教了,告辭。”


    活該你當一輩子的縣學諭!葉思文腹誹道。


    見宋應星如此不通情達理,葉思文的脾氣也上來了,攔住宋應星的去路,疾風驟雨般的說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你把我的話說完中不?”


    “請!”宋應星淡然道。


    葉思文徹底沒脾氣了,說:“長庚兄,我沒有看不起農民和工匠,相反我最尊敬的就是農民和工匠,其實我還是個商人,你說是不是瞧不起人的人?”


    “那你剛才的意思是?”聽葉思文這樣說,宋應星的語氣和臉色緩和下來。


    葉思文說:“我剛才有什麽意思?我剛才什麽意思也沒有啊!是你不讓我把話說完的好不好?其實我也是各種雜學的愛好者,隻是想和長庚兄討論一下技術方麵的東西而已。”


    “啊!是這樣啊!你怎麽不早說啊?是我錯怪你了。真是對不住你!”宋應星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錯怪了葉思文,連忙道歉。


    葉思文指責道:“你啊!這性子也太急了點。”


    “嗬嗬……”宋應星撓了撓頭,訕笑,道,“我最見不得的就是那些個一上等人自居的書生,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看不起農工商。剛才誤會葉老弟的意思了,失禮了,還望葉老弟不要見怪啊!”


    葉思文哈哈大笑,說:“長庚兄乃是性情中人,和我很對路子啊!”


    當下兩人化解了誤會,重新坐下,繼續喝茶。


    為了拉近關係,葉思文先從宋應星現在的生活入手,他問道:“長庚兄,你怎麽搞得如此落魄?還借了印子錢。”


    葉思文記得宋應星家中應該比較富裕才是,怎麽會淪落到要借印子錢用的地步呢?


    “唉!說來話長啊!”宋應星歎了一口氣,把自己這幾個月的經曆娓娓道來。


    為了考崇禎元年的恩科,宋應星去年就來到了京師。宋應星平時的的興趣愛好是各種雜學,所以八股文寫得不好,於是他毫無懸念的名落孫山了。


    名落孫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等三、四年再考就是了。由於路途奔波,宋應星便沒有迴老家,而是在京城租了一間屋子,繼續讀書,準備下一次的考試。


    在京城宋應星一直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直到幾個月前飛賊關顧了他的住處,將他的盤纏偷了個精光,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給宋應星留下。


    銀子被偷,宋應星走投無路,在房東的介紹下,他認識了放印子錢的趙老大,借了十兩銀子應急。有了銀子,宋應星先給家裏寫了一封信,讓家裏捎些銀子來。可是等了兩個多月,銀子也沒有捎來。


    大家都知道,現在外麵兵荒馬亂的,宋應星估計,銀子要不是在半路上被劫了,就是被捎銀子的那個人卷了。


    今天是約定好的還錢日子,可是宋應星哪裏有錢還趙老大,於是雙方便在大街上推攘起來。推攘過程中,由於趙老大不小心,差點被葉思文的馬車撞到,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事情。


    “這些飛賊,當真可惡!你當時沒報官嗎?”聽了宋應星的講述,葉思文很是氣憤的說道。


    宋應星一攤手,說:“不是我不想報官,是我當時根本報不起官啊!順天府衙門要一兩銀子的報官費。你想,我當時一名不文,拿什麽報官去?再說了,報官也沒用,京師幾百萬人,能查得出個什麽?”


    “一兩銀子的報官費,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葉思文有些匪夷所思。


    宋應星說:“報官費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是前順天府尹王三告整出來的東西,專門對付我們這種外地人。不過現在順天府尹換人了,這報官費也就沒有了。”


    一聽是王三告搞出來的幺蛾子,葉思文立馬來了興趣,給宋應星講了自己和皇帝一起大鬧順天府的事情。宋應星聽得二楞二楞的,皇帝微服私訪,遇上碰瓷的,然後還把順天府砸了,這事太不可思議了,太具有傳奇色彩了!


    “此等狗官,下場應當如此。”


    聽到葉思文說王三告被打得遍體鱗傷,丟進錦衣衛詔獄受苦的時候,宋應星不由得大唿痛快。


    宋應星大唿痛快之後,突然意識到不對,自己身邊不是還坐著一位官嗎?罵別人狗官,豈不是連葉思文也罵了。


    “咳!”宋應星幹咳了一聲,“葉老弟,兄弟我失言了,我可沒有罵你的意思哦!”


    葉思文豁達的說:“唉!長庚兄這話怎麽說來著?長庚兄乃性情中人,很合我胃口。我現在雖然也是官兒了,可是我不是王三告那種狗官啊!”


    見葉思文如此通情達理,宋應星對葉思文好感又上升了數十個百分點,就要達到頂點了。


    小二很快便將葉思文點的酒菜端了上來,都是酒店裏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看著都讓人食指大動,垂涎不已。


    葉思文為宋應星和自己斟上酒,然後端起酒杯,對宋應星說道:“來,長庚兄,為了今日你我有緣相見,小弟敬你一杯。”


    “能與葉老弟交上朋友,兄弟我真是三生有幸,幹杯。”宋應星也是個豪爽人,既然誤會揭開,心中就不會再有疙瘩。


    兩人推杯換盞,喝了不少的酒,酒席間,兩人又討論了一些科學方麵的東西。葉思文是幹什麽的?學理化的啊!宋應星是幹什麽的?也是研究這些玩意的啊!兩人有了共同話題,酒桌上的討論聲和笑聲不斷。


    和葉思文談了許久,宋應星終於有一種找到了知音的感覺。大明朝的讀書人大多是研究八股的腐儒,想找一個在雜學上有造詣的人實在是太難了,至少宋應星在見到葉思文之前,就從來沒有遇見過。


    和葉思文一番談話,宋應星心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他激情四射,葉思文提出來的觀點實在是太新穎,太神奇了,讓宋應星覺得自己看見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先進的世界。


    宋應星心中震驚,其實葉思文何嚐不是呢!他一直以為中國的科技之所以不達,是因為中國古代沒有思想先進的科學家,可是他和宋應星一番攀談之後才知道,中國古代的科學家不是思想不先進,而是思想太先進了,先進得讓統治者受不了。而中國千百年的官本位思想,讓這些可能改變世界的科學家就此埋沒。


    一頓酒喝下來,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就差沒有當場斬雞頭喝血酒拜把子了。


    “葉老弟……”宋應星喝得有些醉了,“葉老弟,你剛才給我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嗎?火銃、火銃可以連續射;大炮,大炮可以打、可以打到百裏之外;船可以用機器帶動;話、話可以傳到千裏之外,還有,還有人真的能飛上天嗎?啊?水稻,水稻真的能畝產千斤?你、你沒有騙、騙我?”


    看著醉眼迷離的宋應星,葉思文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忽悠了這位曆史上大大有名的科學家。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不信你看看這個。”葉思文說著,將一支遠洋鐵廠造的六連左輪手槍遞給了宋應星。


    宋應星接過左輪手槍,用迷離的醉眼細細的觀摩起來,扳動機頭,扣動扳機,打開轉盤,左右打量槍身和子彈。


    看完六連左輪手槍,宋應星由衷的讚道:“精美,精美,太精美了,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精美的火銃,太精美了……”


    “長庚兄,你現在相信我了嗎?”葉思文真誠的問道。


    宋應星諾諾連聲:“信了,信了,你說的話我都姓了。”宋應星說完,熱情的拉著葉思文的手,問道:“葉老弟,告訴我,怎樣才能實現你說的那些事情?”


    “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很多人才能辦到,我現在需要一個幫手,長庚兄,你願意幫我嗎?”


    葉思文一邊說,一邊用真誠的眼光盯著宋應星的眼睛。


    宋應星一拍桌子,道:“好!以後我就跟著葉兄弟幹了,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隻要葉老弟一句話,當哥哥的絕無怨言。”


    “那長庚兄的科考?”


    “去他娘的科考,老子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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