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功勤哄習慣了楚風雅,秦頌這神氣得意之色又令他如此熟悉,也來不及多想,便已一本正經迴禮道:“秦兄。”


    秦頌自己玩得高興,卻不曾想過宋功勤配合,宋功勤模樣認真,倒令她詫異怔了一下,待迴過神,眸底有歡喜光芒流轉過,可很快,卻是歸於蕭颯冷落。她垂眼輕緩下聲音問道:“我這身打扮,宋兄你看可妥?”


    要說妥當,這一眼便被人瞧破的打扮妥當不去哪兒,但若說不妥,江湖女子女扮男裝行走江湖也說得過去。未免壞了對方興致,宋功勤索性點頭道:“我看可以,不如就委屈秦小姐喬裝出行。”


    秦頌隻當宋功勤說得真心,自己扮得妥當,如此計定後,便與自己的家僕丫鬟同桌用餐。宋功勤已餐食完畢,不過,在秦頌的邀請下落座陪著又略吃了兩口。四人用過早餐後,很快啟程。


    為了避免馬車顛簸,此行宋功勤挑的都是平緩大路,正道易走,卻因需繞行,反而乏人問津。除了偶然有驛站馬車經過,宋功勤四人所經,俱是僻靜之路。


    又至一處開闊場所,除了宋功勤他們一馬、一馬車,放眼望去,四周全無他人。就在此時,一枚暗器從路邊樹林襲來。那暗器來速頗快,但也算不上勢在必得,反而更像是戰書。宋功勤起劍鞘擊落暗器,第一時間警惕往樹林方向望去。


    算是在江湖闖蕩過一段日子的宋功勤實際也是頭迴遭遇襲擊,不過慮及馬車裏有位深居簡出的大家千金小姐怕是正遇變驚慌,他刻意擺出駕輕就熟,氣定神閑的模樣叱道:“何方宵小暗中偷襲,不敢露麵?”


    很快,有黑衣人從樹林中不緊不慢走出。那人身上有暗色花紋,竟是“花上眠”殺手。


    雖說宋功勤曾與“花上眠”殺手有過交鋒,但“花上眠”殺手價值不菲,從不自費殺人,若無委託,不至於特地前來刺殺不過壞過他們好事的宋功勤。可另一方麵,宋功勤也想像不到自己行事究竟惹來誰的殺意,以致那人□□。


    殺手哪管宋功勤心中感嘆疑惑,現身隻為執行任務,這又不是比武,還等施禮後出招,才走近,那殺手便毫不客氣地欺身進攻。曾與“花上眠”殺手交過手的宋功勤上迴對戰六人,他與楚風雅聯手略遜一籌,而今他已熟悉對方武功套路,加之隻有一個殺手,不出幾招他便徹底壓製對方。也不知為何江湖中最厲害的殺手組織執行起任務來如此隨意,這一趟出手,隻一會兒功夫便被宋功勤殺得毫無還手之力。不過,宋功勤不至當真誅殺隻是受人操控的殺手,對方又有心脫逃,宋功勤無法活捉,雖占盡優勢,最終還是任對方全身而退。


    待殺手遁逃,宋功勤趕緊走向馬車查看。他想秦宰相家千金定不至被人委託給“花上眠”的殺手,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自己招來,對方為他無辜連累受驚,他自有責任好好安撫。走近車廂,正待隔著車廂說話,丫鬟秀兒掀開車簾對宋功勤道:“宋公子,我家少爺請您上車有事商談。”


    這個丫鬟也是妙人,她家小姐不過就是換了身男裝,她立即一口一個“少爺”喚得自然,倒似是真的一般。眼下,她大概也真把“小姐”當成“少爺”,絲毫不認為請一年輕男子上自家小姐的馬車有何問題。


    宋功勤自是覺得不妥,可他自己心中有愧,猜想秦小姐約莫是受了驚嚇不敢獨處,才請自己上車作陪,微微遲疑之後,終是硬著頭皮登上了車廂。


    這是宋功勤第一次清楚瞧見馬車內部。比起豪華外貌,車廂內的裝飾全然是內斂的精緻與舒適。隻見,馬車內壁以花鳥織錦緞裝飾,底板是厚厚波斯地毯鋪就,窗簾原來是多層的輕紗帳,外麵看來密不透風,實際不僅透氣,還能向外窺得一二。居中的軟塌占據半個車廂,此刻,秦頌正端坐其上。


    與想像中的花容失色不同,事實上,軟塌之上的秦頌麵色如常,神情平淡,若究其顏色,至多能瞧出一絲凝重的憂慮。她見宋功勤上車後的侷促窘況,眼中閃過一絲好笑意味,不過很快迴複正容指了指一旁,道:“宋兄,請坐。”


    軟塌邊另有矮凳,雖說離得近,總好過一男一女並肩而坐。見秦頌毫無造作的慡脆行事,宋功勤也便恭敬不如從命。


    落座之後,秦頌直入主題,道:“宋兄,我見方才那人的衣飾,他應是‘花上眠’的殺手罷?”


    宋功勤聞言詫異地愣了愣。雖說他聽聞秦家小姐學識廣博,但這江湖中最神秘的殺手組織連武林中人都未必聽說,一個深閨小姐如何得知?他滿腹疑惑,不自覺脫口反問道:“秦小姐從何處聽說的‘花上眠’?”


    “我不記得了。”秦頌在微微沉默後迴答,這個答案聽起來甚是敷衍,想她自也知曉,說完又補充道,“之前我大病一場,丟了些記憶,故而有些事記不清。”


    若當真隻為打發宋功勤,秦頌不必多餘解釋,這解釋雖空洞,但宋功勤能聽出其中真心,於是,即便是離譜說辭,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問題我隻是隨口一問,並不重要,不記得也罷。我們還是繼續正題。”


    秦頌點了點頭,迴到她本欲討論的話題道:“在我印象中,‘花上眠’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


    “準確說來,‘花上眠’可以說是江湖中最神秘也最厲害的殺手組織。”


    秦頌便在等這答案,聽得宋功勤如此認可,她順勢推究道:“如此組織,當他們行動時,不至於犯明顯錯誤。可我瞧方才你二人動手,那殺手武功遠不如你,怎麽看都有蹊蹺。”


    說來,宋功勤也早已就此奇怪,“花上眠”的行動怎會教他輕易打發?而此刻,他還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秦頌卻想出好些個所以然——


    “我以為眼下情況不外乎幾種。首先,‘花上眠’可能使用誘敵手段?”秦頌對“花上眠”的了解也是點到為止,不確定騙局圈套是否是“花上眠”風格。宋功勤聽說“花上眠”的事更多一些,麵對秦頌猜測,他較為肯定地搖頭道:“‘花上眠’雖精通暗殺,手段狠毒,但他們行事也算有原則,除了殺死目標之外,不要挾欺詐,不禍及他人,不做多餘事。”


    秦頌毫不懷疑接受了宋功勤的判斷,又接著說道:“其二,有人冒充‘花上眠’殺手,此番行動亦是騙局?”


    宋功勤不否認這一猜測有理,可認為可能性頗渺茫。“‘花上眠’的殺手行動很少失手,因此武功套路相當神秘,鮮有人知。若非之前我恰好遇見過‘花上眠’殺手,與之動手,也不會熟悉他們的武功。若當真有人冒充‘花上眠’殺手,他首先得知道我與‘花上眠’有過交鋒,其次還得會使用‘花上眠’的武功,這樣的人,我想像不出。”


    ——事實上,就宋功勤所知,當真有一人既知他與“花上眠”的交集,又因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而能使出“花上眠”的武功,隻是,宋功勤永遠都不可能懷疑楚風雅,自然連想都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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