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雅從小讀的是孔孟李杜,柯策的不雅穢語本聽不出來,但他記得當初對方如何言語侮辱宋功勤,此番暗示稍想一下自然也就明了。待明白這言下之意,他立時羞憤填膺,忍不住瞋目切齒道:“當日未能撕爛你這張隻會呈口舌之快的嘴,今天我再不會放過你!”


    楚風雅記性好,尤其記得住怨仇,柯策卻是完全忘記那密室遭遇的細節,他想不明白楚風雅所謂“當日”,不過這絲毫不值得在意,他僅僅嘲弄地笑了笑,道,“我們倒來瞧瞧,究竟是誰在呈口舌之快。”他的武功陰狠,招招是主動進攻的殺招,此時即便未將楚風雅看在眼裏,也還是率先出手搶上。


    楚風雅心中餘怒未平,可他知道動武的忌諱,加之清楚自己終究與柯策實力相差甚遠,便很快清空頭腦冷靜應敵。


    所幸,當初苗未道傳授了宋楚二人柯策最擅長的這套“鐵樹開花掌”。雖然柯策練的是毒掌,可楚風雅早已摸透這套掌法,想要避開輕而易舉。他避得熟練,加之出手時有相近招數,未過多久柯策便意識到對方的武功夾雜自己師門的掌法。他心念轉動,揮臂卸去楚風雅旋踢的右腳,緊接著用帶著有毒掌風的右手將楚風雅逼退,他這一手仗著內功深厚的反守為攻著實霸道,雖未向楚風雅任何死穴招唿,卻在去勢上絕了楚風雅的任何變招,隻一個迴合便占盡上風,令楚風雅頓失掌控。落入劣勢的楚風雅手上未亂,心中終究微微驚慌。貨真價實與人對敵,除了上迴作數不得的偷襲柯策的那兩招,以及有宋功勤護航的與“花上眠”殺手的對敵之外,這還是頭一迴,他心知如此下去,自己必吃大虧,正尋思如何謀個他法,柯策倒先暫住了手。


    “你從哪兒學來這套掌法?”柯策不動聲色問道。


    聞言楚風雅暗中好笑,心想:你也一定是嫌棄這掌法名字難聽,所以連說都不肯說出口罷?當然,不管內心如何打趣,眼下形勢容不得他隻顧著樂,楚風雅十分清楚自己必須謹慎麵對。他見自己使出“鐵樹開花掌”便令柯策忍不住追問,料想此人雖然行事狠絕,手段毒辣,又表現得冷酷無情,實際卻也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楚風雅雖有心力敵,但既然不行,為了伸張正義,也就怪不得他使上一些不那麽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主意既定,麵對柯策提問,楚風雅抬頭故意輕慢挑釁道,“你師父托我為他清理門戶,便傳了我這套掌法,想來你這個孽徒讓他失望之極。”說完,他果不其然在柯策眼中見到一絲動搖,隻是這情緒去得快,若非楚風雅盯著看,隻怕察覺不到。而如此一對比,方才楚風雅提及楊成可,柯策可算得上大為失態。思索至此,楚風雅心中一動。


    當初猜想楊成可為柯策替死,楚風雅頗為楊成可惋惜,覺得此人識人不清,這片癡情當真糊塗。但現在看來,柯策得了生機並不逍遙快活去,反而一心尋郭學明報仇,這也算對得住楊成可的情意。


    依著楚風雅原本的打算,他是想找到柯策弱點,通過言語刺激令對方失了心神,從而在交手中露出破綻。眼下,他倒是得了答案,可這難得的一份真心卻令他不忍出言譏諷。


    相對楚風雅的躊躇,柯策分外果斷。他輕描淡寫打量了楚風雅一眼,道:“你既與我有半分同門之誼,我便偶爾手下留情一迴。盡管我更有意讓郭學明追悔莫及,可留你一命,以你為餌引郭學明上鉤也不失為上策。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待吃了我一招半式,即便不死,也能教你生不如死。”


    “你又為何不乖乖束手就擒?念在這‘半分同門之誼’,我會去牢裏為你送飯。”


    楚風雅說得囂張,實際毫無把握。見柯策複而出招,他隻能被動迎上。說來,楚風雅還未使出自己真正的武器與招式,攻其不備也不是不能逃脫,隻是,在他心中,兩人對戰不是勝便是負,根本不存在逃跑的選項。因著沒有退路,反而心中豪氣叢生。方才他終究有愛惜羽毛之心,加之缺乏經驗難免未動手便已生了怯意,於是出手遲疑,捉襟見肘。眼下,退無可退,曾經在傳奇故事中憧憬過的英雄意氣與悲壯豪氣激蕩於胸膛,他的出手因此果斷淩厲不少,盡管柯策步步緊逼,招招殺機,一時之間,倒也能與他打個平手。


    柯策出招原本勝在詭譎,但楚風雅早已摸透他的套路,致使他隻能以強攻壓製。他揮手之際掌掌生風,楚風雅依靠靈動身法閃躲,伺機反擊。仗著輕功不低,楚風雅每迴都能及時躲開毫無變招的強攻,隻是,柯策掌風當真厲害,雖未擊中楚風雅,擦著他身側而過的毒掌卻硬生生震斷了腰間荷包的係子。


    楚風雅那荷包裏放置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藥瓶,藥瓶中也是再尋常不過的消食藥丸,可對楚風雅來說,這卻是他身上最珍貴的物品。眼見荷包墜地怕是會摔壞藥瓶,不及多想,他本能伸手去接荷包。


    原本楚風雅正側身閃躲柯策毒掌,本待借著兩人身形交錯之際,順勢甩出軟劍以劍身繞刺柯策後背,然而,原本已撫上劍柄的左手此刻直追荷包而去,沒了後手,無法以攻代守的他胸前門戶大開,完全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在柯策麵前。柯策豈會客氣,手掌再次直劈過來,實打實擊中楚風雅胸口。


    楚風雅的身體直接被擊飛,往地上墜落之際,他的左手依舊牢牢抓著那並算不得重要的荷包。就在此時——


    就在此時,宋功勤正對著斷成兩截的玉玦發怔,一時之間,他左右為難,進退維穀。


    不久之前,宋功遠尋到自己二哥的院子。他說是許久不見二哥,甚為想念,結果才落座便問道:“我聽說楚大哥歸來,怎不見他身影?”宋功勤這才明白,對方怕是從僕人那兒聽說了自己的客人才特意過來。為此,心中當真是百感交雜。懊悔於自己才把人帶迴來便又弄丟,憂愁於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等來對方,寬慰於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三弟甚是喜愛楚風雅……而他也憂慮於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三弟過於喜愛楚風雅。


    在宋功勤眼中,楚風雅萬般迷人世人都該喜愛,這讓他不由擔心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否與自己相同心思。心下顧慮,他若有所思端詳向自己的麽弟,試探道:“功遠,你覺得楚風雅此人如何?”


    宋功遠不假思索答道:“楚大哥當真是君子如玉。溫文爾雅,高情遠致,淡泊寧靜,又博聞強記,著實讓我欽佩羨艷。”


    宋功勤心道:你這說的究竟是何人?暗自好笑之後,又是一番感動。楚風雅並非裝腔作勢之人,他在宋功遠麵前與其說做戲,不如說是為了宋功勤而意欲討他家人歡喜。


    “二哥,你為何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宋功遠後知後覺的疑惑提問令宋功勤迴過神。望向自己三弟純真赤忱的神情,他不自覺脫口道:“功遠,你對當下男風盛行有何看法?”


    “當朝何時盛行過男風了?前朝那才算罷。”宋功遠端是天真,絲毫未察覺宋功勤突如其來話題的用意,隻管隨口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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