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雅拿出先生做派,背手挺胸,儼然指點江山。“首先,你閉上眼睛。”


    盡管宋功勤從小勤於功課,倒不至於沒玩過蒙眼睛的遊戲,此時,他也不外行,熟練閉上雙眼。正待楚風雅接著講解下去,然而,宋功勤卻未等到對方聲音,相反,他感到有人攬住他的脖子,接著--


    唇上落下溫暖柔軟的觸覺。


    宋功勤本能驚訝地睜眼,隻見楚風雅已放開他並立即施展輕功退得好遠,後者迴眸看了宋功勤一眼,接著,繼續往遠處跑去。這個人曾笑話苗未道離去的身影宛如被人追趕,他自己這跑得,簡直如同被野豬追一般。宋功勤那麽心想著,隨即意識到要追楚風雅的人分明是他自己,這將自己比成野豬的想法讓他原本就高興得有心花綻放的胸膛更滿是溫暖笑意。


    人生得如此幸運,且當一迴野豬又如何?宋功勤趕緊展開身法往前掠去。


    說來,楚風雅雖然輕功頗高,但因著內勁不足,長足之力自不如宋功勤。宋功勤本應能輕易追趕上對方,結果,楚風雅果真跑得賣力,端是當宋功勤猛於野豬,使得宋功勤竟遲遲追不近。宋功勤又是好笑又是神往,費了一番力氣才跟住楚風雅,直至楚風雅迴到兩人投宿的客棧。迴到客棧,楚風雅直接翻窗進了自己房間,接著便關上窗戶,把宋功勤關在屋外。宋功勤不便硬闖,卻又不舍離去,一時在屋外連同那青澀少年情事的心意輾轉徘徊。


    楚風雅自是悄悄關注著窗外,宋功勤久久停留,他終於打開窗戶,看了宋功勤一眼後輕咬嘴唇道:“趕緊去休息罷,明天要趕路。”


    終於得以機會的宋功勤說道,“剛才那個十三空弦解連環的博戲……”他一提這個被信口胡謅出來的名字,楚風雅便發急想關窗,宋功勤趕緊接著說完,“果然是天底下最美妙的遊戲。”


    楚風雅想忍笑沒忍住,想掩飾羞怯沒掩飾住,有那麽一會兒他愣愣望著宋功勤發怔,待迴過神來,他摸著自己發燙的耳朵往屋裏退。“我要睡啦,我們明天再說話。”


    宋功勤非是不曾心猿意馬,可見得楚風雅年少純真,綺念很快被溫柔撫慰,隻留下濃稠甜蜜,竟也無比滿足。“快去睡罷。”他柔聲說道,從外側替楚風雅關上窗戶,免得春夜涼風侵擾了對方的夢。


    夜長怕夢短,他們的夜不長,好夢卻是留人睡。宋功勤自幼習武養成習慣,小睡一會兒,時辰到了也便自覺起床,而對於楚風雅說來,這個清晨頗為艱難,他心知宋功勤歸心似箭,早早便起了身,可從用早餐直至上馬趕路,始終睡眼惺忪,一臉倦怠。


    策馬在為求近道而行經的崎嶇山路,宋功勤望向身旁之人馬背上歪歪斜斜的慵懶身姿,不及多想,身體已自發行動,飛身躍至楚風雅的馬背上,在對方身後坐穩。


    楚風雅全未料到宋功勤舉動,他訝異迴頭瞧向宋功勤,又因著兩人貼得太近,慌忙轉迴頭避開宋功勤近在咫尺的眼睛。“你怎地不好好騎自己的馬?”他問道。


    宋功勤豈敢說“我怕你掉下來”或者“我想你能在我懷裏再睡片刻”,隻得找著託詞道:“我的馬先前拉稀,想讓它休息一會兒。”


    楚風雅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迴道:“你分明想讓我休息,卻說你的馬,這豈不等同講我拉……下痢呢。”


    “是我不會說話,”宋功勤忍笑賠不是,盡管覺得是楚風雅腦筋轉得太蜿蜒,但他哄得樂意,“待會兒罰我拉稀。”


    “你若真心,我當真的去買巴豆啦?”


    “怎能讓你破費請客,我自己買便行。”


    僻靜山路間,兩人交換胡話的低語聲伴著不時笑聲遠遠蕩漾開。待得漸漸安靜,楚風雅閉目安然斜欹宋功勤胸口。他的唿吸悠長平和,所經一路,春暖花開。


    陳州距離京都不遠,兩人又算得上日夜兼程,不日,他們便抵達天子腳下。等入了城,宋功勤直奔家門。鎮國大將軍素來不攀貴胄,不結黨朋,他的府邸未曾熱鬧,這日宋功勤歸家,叩響大門好片刻才有僕人來應門。


    宋功勤憂心父親身體,那僕人見到自家少爺倒是立即麵露喜色,不忘迴頭大喊“二少爺迴來啦!”


    若父親當真病篤,想來對方不會是如此輕鬆神色,宋功勤稍稍放下心來,但還是謹慎追問了一句:“宋安,老爺身體還康健罷?”


    “老爺他身體,”名叫宋安的僕人本欲脫口而出,忽而想起甚麽,警覺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後壓低聲音道,“二少爺請放心,老爺的身體並無大礙。”


    見宋安這一番小心動作,宋功勤便知楚風雅所料不差,自己父親縱是身體微恙,無法早朝的姿態也十有八九為的是閉門拒客。


    因著宋安的叫嚷,宋府管家宋泰很快迎出來。“二少爺,你終於迴家了,這一迴不再走了罷?”老人家心裏清楚宋功勤在家待不住,卻還是如此企盼。他令宋功勤微生愧疚不忍,此時顧左右而言他,道:“泰叔,這位是我江湖中結交的朋友,名叫楚風雅。”


    “楚少爺,您是二少爺的朋友,便是我宋府貴客,老頭子我有失遠迎了。”宋泰頭一迴見自家少爺領江湖朋友迴家,不覺好奇地多打量了楚風雅一眼。


    楚風雅大約為了偷懶,每迴易容後便索性將那張臉孔當做自己的日常模樣,眼下,他依舊是陳州那個驛站僕役的外貌,看來至少二十歲出頭,如此模樣,再稱宋功勤“秦大哥”或者“宋大哥”都不妥當,他向宋泰迴了個禮道:“宋管家不必太多禮。我既是功勤兄的朋友,也望宋管家莫見外。”


    宋泰不熟江湖中人,但見楚風雅氣質不凡,舉止有度,很是高興自己家少爺結交到不錯的朋友,態度果然從禮節多一份轉為熱情多一份。“二少爺,楚少爺,你們一路風塵,想必疲倦,趕緊進來休息,我去教人奉茶。”


    宋功勤喚住對方,道:“泰叔,我先與風雅去見我爹,不必準備茶水了,麻煩你讓人為風雅在我院裏準備一間房間即可。”


    就待客之道說來,將朋友帶迴家後直接領著拜見長輩不算奇怪,宋泰自然點頭應下,並開口告知道:“二少爺,老爺在書房喝茶,他應已聽說你歸家,想是正高興。”


    宋功勤忍不住心想:我爹那人什麽時候高興過?再說了,到時候他別拿我家法伺候就好。念及自己此番迴來的第二個目的,他下意識轉頭望了身旁的楚風雅一眼。楚風雅自能感知宋功勤心情,事實上兩人心頭是共通的忐忑,這相視的一眼,無數話語盡在不言中。


    宋泰想法單純,甚麽都不知曉,此刻毫無察覺地告退安排房間而去。宋功勤領著楚風雅,一路來到書房。


    在叩響房門,聽見自己的父親說“進來”後,宋功勤與楚風雅並肩走入房間。


    進了房間,宋功勤首先跪拜。“父親,孩兒不孝,不日前聽說父親身體抱恙,迴來得晚了,還望父親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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