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開心。”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吳少言的脊背整個直了起來,不敢往後看。


    男人噗嗤一聲笑了,走了過來,握住吳少言的肩。男人的聲音在他耳邊生根發芽開著花,“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剛剛那兩位究竟是何方神鬼,才會在你身邊轉來轉去的呢?”


    要死,這人是屬狗的嗎,怎麽找到的人。弟啊,現在說想跟你走還來得及嗎?吳少言在心裏默默念著,對自己待會兒的處境顧影自憐默默垂淚無語淚滿襟。


    吳少言在林中裏一次又一次軟硬兼施的威逼利誘下終於承受不住全部都招了。從來就沒有什麽“他們”。他遇到的,隻有一個青笙而已。要不是林中裏的謊話太過顯而易見,怎麽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就被拆穿呢。


    第二天早上,吳少言連穿衣服都覺得一陣麻癢,都想去把枕邊端著一臉得逞笑容唿唿大睡的男人給打醒。男人睡得很香,是久違的十分安心的表情。就在前兩天,男人還不停地纏著他,連覺都睡不安穩,生怕他跑掉。


    穿衣服的時候吳少言突然想到了一個令他的心拔涼拔涼的事實。在他迴來以前,曾向魏皓之反覆確認過林中裏的行程,得到男人兩天都窩在解剖室的時候才放心地跑了迴來。可是,一迴來他就被埋伏的林中裏抓了正著。


    吳少言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魏皓之賣了個徹徹底底。“行啊,魏皓之,看來這揍還沒挨夠啊!”


    “魏皓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撐著頭看著衣服還沒穿好就自言自語的他,“都這樣了還有空想別人,看來你還是不夠累。”


    “不不不不不,我累斃了,我現在就想再睡一會唔……”


    魏、皓、之!!!等得了空,姓魏的死定了。


    “喂,哥,我是小魏啊,和學長和好了吧!不要謝我啊。嘿嘿嘿,不用請我吃飯,執行任務著呢。那什麽,迴見啊,哥,不過短時間內我是不迴去了。”魏皓之在手機留言裏把逃路都講得一清二楚,那是他一介平民去不了的地方。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魏皓之,你等著!


    這兩天他得空就念著魏皓之,看能不能給那混蛋念出個風寒感冒頭疼腦熱出來。


    吳少言現在是想清楚了,對於失憶的他來說,身邊的所有人,都是階級敵人。助攻怎麽送得一個比一個麻溜呢!


    “你預備和我在一起多久?”林中裏不是屬狗的,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什麽事都一清二楚呢。


    他剛下班,林中裏就在沙發上睡著覺等門。在把男人叫醒,自己洗漱的時候,林中裏的聲音從客廳遙遙地傳過來。


    “到盛天平被抓住,我查清事實的時候。”必要的時候會先發製人,反正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麽要緊。


    “是麽?”林中裏的聲音越來越近,抱住正在刷牙的他。鏡子裏,男人懷裏的他多了一絲從未見過的,陌生的神色。“你要知道我不會放你走的,永遠不會。”男人咬著吳少言的左耳,把氣息吹進耳朵裏,讓他感到一陣酥麻。多好聽的情話,如同天籟,這世上再有不會有這麽悅耳的聲音了。他拋棄了那個拚命喊著“抓住他的手”的自己,默默地計算著離開時的步驟。


    他曾想過很多種結局,始終覺得,林中裏隻有在沒有他存在的時候,才能像在夢中見到的那樣平靜安詳,幸福地走在陽光燦爛,落英滿地的大路上。這也許,就是過去那個自己一直都隻是遠遠看著從不靠近的原因吧。


    吳少言對過去的自己鄭重地許諾,請讓他再從男人那裏偷一點幸福就好,隻一點,就足以慰藉此後的人生,以來自那人最深的愛為勇氣,走上那條昏暗得好像永不見天日的小路。


    第9章 餘韻


    成堆成堆的屍體堆在一起,最高處屍體裏的血還沒流到地上就凝住了。人們的表情或痛苦,或微笑,但更多的如同站在那裏看著的他一樣麻木。地板上斑駁的血跡無論用多少噸水都沖不幹淨,手術台上一個被開膛破腹的男人像死魚一樣的雙眼盯著他,嘴巴大張著,唿吸著在世上殘存的最後幾口氣。“救……救……”男人向他伸著手,把這當作人生最後的救贖,他沒有反應,關上大門,頭也不迴地走開。有個聲音在說,你犯了冷漠之罪。


    吳少言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因為做起了久違的噩夢,想醒卻醒不過來,還是十分感謝打來電話的人的。


    “醒來沒?”


    林中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輕快而愉悅地迴響著。


    他摸了摸枕邊,那人躺過的地方還有些餘熱。


    “嗯……”他扶著頭坐了起來。


    “如果吵醒你的話我道歉。”聲音再度傳來,吳少言清醒了不少。


    “沒關係,本來就該起來了。”


    “我記得你上班還有段時間是不是?”


    吳少言應了一聲,“怎麽了?”


    “能不能去我房找找看,床頭櫃抽屜裏應該有個牛皮紙袋。”


    “嘶……好冷……”吳少言用被子胡亂地纏住自己,打開男人的房門。


    “找到了。”


    “幫我送過來好嗎?幾天前丟在家裏後,我給忘了個一幹二淨,今天開會要用。”


    “好。”


    “太好了,我請你吃飯。”吳少言看著那個牛皮袋,那是一個檔案袋,上麵用線密密地纏得很緊。這幾天,男人都和他睡在一起,迴房也隻是換個衣服,難怪把該拿的東西忘得這麽死。


    他走在大街上,天氣很冷,陽光略顯蒼白,沒有熱度地照了下來。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


    那是一張麵試通知書,是好多天以前瘋狂投遞簡曆時的其中一家麽?數量太多,他也沒什麽印象。不過這份工作上寫的薪水數目很是可觀啊。據魏皓之講,車禍那天他開的是陸展笙的瑪莎拉蒂,還是一輛跑車。林中裏和他一般大,不知道哪裏來的積蓄可以賠,賠完以後還有錢能維持兩居室的房租和他的醫療費。他估摸著,莫非,林中裏那傢夥,還是個隱形土豪啊?不過不管林中裏有錢沒錢,自己欠了債,總歸還是要還的。


    今天就不和林中裏一起吃飯了,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工作吧。


    進了殯儀館大門,吳少言就給林中裏打了個電話。男人在電話裏說,“你再等我一會。”看起來好像是在忙。過了一會兒,男人穿著便服出來了,“抱歉,剛剛在給菜鳥上課。”吳少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工作服呢?”


    “換了,怕你不舒服。”


    “啥?哦,我不至於。”即使身處殯儀館,也沒覺得有多害怕。他的夢境比這些可怕多了,還不是照樣麻木地看著嗎?即使醒來了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充滿不安。


    “早飯吃了嗎?我們一塊去吃吧。”


    “不了,我還有事,你不是還要去開會?”


    “啊。看到你就什麽都忘了。”林中裏一拍腦門對他說著,往日的精幹仿佛都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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